“賤人……”
燕思灃剛厲聲一吼就咳起來,謝皇后連忙斟了一杯茶給他潤潤咽喉。
明婉蘭感到不妙,這些日子,太子對她不冷不熱,她數次略施小計想挽回他的寵愛,但他好像沒了精神頭,對男女之事根本不感興趣,只跟她待一會兒就離去。久而久之,她就安心養胎,省得被他瞧出端倪。
如今,太子叫她“賤人”,難道是那賤骨頭在他面前說了什麼話?
這賤骨頭不僅害死她兄長,還害死她娘,待她東山再起之後,絕不會讓賤骨頭好過!
從頭至尾,墨戰天一直保持沉默,雪顏冷冽。
“你膽敢欺瞞本宮,欺君罔上,該死!”燕思灃用嘶啞的嗓子怒斥。
“太子,婉蘭究竟做錯了什麼?”明婉蘭裝得又委屈又悽楚。
他在謝皇后耳畔說了一句,聲音低低的,旁人聽不見。
她面色一變,陡然喝道:“抓住她!”
在外頭候着的兩個近身侍婢走進來,一人一邊抓住明婉蘭。接着,謝皇后從她腰腹裡扯下一隻小布包,疾言厲色地訓斥:“你好大的膽子!竟敢用這個欺瞞太子,欺瞞皇上和太后!這欺君的死罪,你擔待得起嗎?”
“不是這樣的……母后,聽婉蘭解釋……”
明婉蘭處於巨大的慌亂、驚懼裡,小臉瞬間失去了血色,說的話也失去了條理,顛三倒四。
明詩約心裡狂笑,她還想着如何揭發這個真相呢,沒想到太子親手把同牀共枕幾年的女人送上斷頭臺。這份魄力,還真不是一般男人做得到的。
墨戰天依然面不改色,好像這些亂七八糟的事與他無關。
燕思灃怒得連連咳嗽,蒼白的臉龐泛起一絲絲粉紅,“你利用皇室血脈滿足你的私慾,借孕爭寵,欺瞞所有人,本宮絕不讓你這種心術不正、心如蛇蠍的賤人再留在世上禍害他人!”
“太子,你聽婉蘭解釋……母后,真的不是這樣的,婉蘭真的有孕,只是……”
明婉蘭意識到死亡的逼近,淚水淹沒了精緻的小臉,巨大的恐懼籠罩了她。
可是,沒有人願意聽她的解釋。
兩個侍衛進來,抓住她,兩個侍婢將一條白綾套在她的脖子上,待燕思灃下了“絞死”的命令,她們便用力地拽白綾。
明詩約沒想到太子會當着御王和自己的面絞死明婉蘭,這也太殘忍了。
明婉約蘭掙扎了幾下,就氣絕身亡,被擡出去了。
謝皇后扶着兒子躺下去,母子倆根本沒有看那被絞死的賤人一眼,無動於衷,好像死的只是一個街邊的乞丐,是牆縫裡的一隻卑微的螻蟻。
看見仇人死了,明詩約心裡很痛快,但也感覺到深深的悲涼。
古代的女子向來薄命,命如螻蟻,有多少能成爲墨太后那樣的女子,安享晚年?
“御王,代本宮向太后致謝,本宮會繼續面壁思過,反省自身。”燕思灃緩緩道。
“本宮想多待半個時辰,看着太子服藥了再回宮
。勞煩御王將今日之事一五一十地稟報太后,本宮謝過。”謝皇后客氣道。
“皇后、太子放心,臣定當如實稟奏太后。臣告退。”墨戰天有禮有節地說道。
“臣女告退。”明詩約跟着離去。
……
從太子府出來,墨戰天摸摸她的臉頰,“我要進宮向太后覆命,無情送你回去,可好?”
明詩約點頭,“我覺得有點怪怪的,太子在你面前絞殺明婉蘭,更像是演戲。”
人生如戲,需要演技。
他凝目於遠方,“太子被軟禁已有一段日子,勢必不甘心。皇上一時半會兒不會原諒他,他就從太后那兒下手,求得太后原諒,接下來就好辦多了。”
“他親自揭發當年姐姐被害的真相,揭發明婉蘭假孕的騙局,還親自絞死她,口口聲聲說知道錯了,明擺着是利用這些事求得太后的原諒。”她分析道,“你說太后會原諒他嗎?”
“當年你姐姐的死,的確是太后心裡的一根刺,這根刺拔了,太子認錯的姿態又這般誠懇,太后遲早會原諒他。不過,太后不會扶持太子。”墨戰天篤定道。
明詩約明白,墨太后真正扶持的,是墨家和瑞王。
兩人再說兩句,無情便送她回太尉府。
果然,聽了墨戰天的稟奏,墨太后對太子有所改觀,但太子被軟禁一事,她不想管。
謝皇后爲了兒子的前程,少不得在燕國皇帝面前爲兒子說了不少好話,但他依然沒有鬆口。因此,太子的軟禁生涯沒有結束。
而玉妃一事,墨戰天辦得妥妥當當。
避世的玉家在東南偏遠小城過安逸的小日子,墨戰天許諾給玉家想入仕途的年輕一代安排一個官職,玉家讓玉輕雲認祖歸宗。那些要臣知道玉妃是曾經的名門望族玉家的後人,雖然不情不願,但也不再強硬地反對。
謝皇后爲了兒子,對玉妃百般的好,簡直當她是好姐妹,讓其他妃嬪妒忌不已。
生辰一日日地接近,墨戰天、冰無極、燕思瀾和燕思淳早早地送來賀禮,甚至燕思洛也送來了不俗的賀禮。明詩約看着這些世間極品寶物,默默嘆氣——雖然青陽公主性子軟弱,但姿容清美,不打扮就是美人兒,而她明詩約呢?再怎麼打扮也是這麼醜!
及笄禮那日,那些老婊砸小婊砸一定對她的容貌冷嘲熱諷。
平時,她對自己的容貌並不在意,但在一些重要的場合,不得不在意。
說到底,哪個女子不想擁有一張美美的臉蛋?
及笄禮四日前,燕思瀾忽然來到寒梅苑,清冷的眉宇泛着微笑,“表妹,今日想給你一個驚喜。”
“什麼驚喜?”明詩約提不起勁兒,一想到這張平庸的臉,就覺得人生沒希望了。
“這裡有三副藥,每日服用一副,一副煎兩次。”他吩咐站在一旁的連翹。
連翹上前接過三副藥,“小的記住了,不過四小姐爲何要服藥?”
明詩約想起那苦得連腳趾頭都苦的藥味,整個人
都不好了,“我又沒病,不喝。”
“表妹,只要你服藥三日,這張臉會有奇特的變化。”燕思瀾的桃花眸瀲灩流光,分外迷人。
“什麼變化?”
“你信我嗎?”
“我很想信你,不過你先跟我說爲什麼,不然我不會服藥。”她堅持道。
“爲什麼要約兒服藥?你不會在藥裡下毒吧。”
話音剛剛飄落,便有一道白影閃過,接着落在苑裡,三千銀髮劃過一道優美的白色弧線。
冰無極繞着燕思瀾走了一圈,上下打量他,“你又在打什麼鬼主意?小爺我告訴你,你膽敢害約兒,我把你大卸八塊,剁成肉渣去喂狗!”
燕思瀾風光霽月道:“她是本王的表妹,本王呵護她還來不及,怎麼會害她?”
冰無極擋在她面前,隔絕了她和燕思瀾,“那就最好。不過,你還是先說說約兒爲什麼要服藥,不然,我就把湯藥拿去澆花。”
明詩約不置可否,淺笑吟吟。
燕思瀾的臉上不見半分火氣,喜怒不形於色,“表妹,其實你這張臉並不平庸。我想,你娘在你幼年時給你服用了一種改變容貌的藥,你的容貌纔會變得這麼平庸。”
“你意思是,約兒這張臉原本長得很美?”冰無極又好奇又激動。
“本王也不知,但這三副藥可以讓表妹恢復原本的容貌。”燕思瀾淡淡的神色與他是兩個極端。
“你如何知道我娘給我服過改變容貌的藥?”明詩約的心砰砰地跳,那麼,原主本來的容貌不是這樣的?
“上次爲你解狼毒,最後一次給你把脈,我發現你脈象有點不同尋常。”燕思瀾解釋道,“這種藥改變了你的容貌,而且極難發現,我爲你把脈數次,只有那次察覺到。”
冰無極樂得俊臉開出一朵晶瑩剔透的冰花,“約兒,你恢復容貌之後一定是個大美人,連翹,速速去煎藥。”
想到恢復容貌之後有可能變漂亮,明詩約還真有點小激動呢。
隱身在暗處的追魂聽聞他們的對話,立即把這些話原封不動地傳給主子。
及笄禮的前一日,墨戰天也來到寒梅苑,看看詩兒會變成什麼樣子。
其實,他根本不在意她的容貌,他喜歡的是她與衆不同的性情、是她這個人,即使她長得醜,他也會娶她,會愛她一輩子。
明詩約喝了最後一碗湯藥,現在正在洗臉。
三個絕世美男在苑裡等她出來,冰無極抱着小白焦躁地走來走去,燕思瀾則是安之若素地站成一支修竹,而墨戰天負手而立,四十五度角仰望長空。
終於,房門打開了。他們三人不約而同地轉身望過去——
綠衣、連翹和春娘先走出來,最後纔是明詩約。她站在廊下,身子仍然纖瘦嬌小,但那張臉已經變得讓他們認不出來。
奇怪的是,拆開來看,五官還是原來的五官,巴掌大的臉還是那張巴掌大的臉,可是,好像是五官經過奇妙地重組,竟有一種面目全非的感覺。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