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轉頭面對燕國皇帝,“父皇,兒臣糊塗,兒臣不該讓明家三小姐誤會,可是,兒臣早已清楚明白地對明婉然表明我的心意。父皇,爲了快到斬亂麻,懇請父皇爲兒臣和約兒賜婚。”
這番話當真是情真意切,羨煞諸位閨秀。
明婉然如墜冰窖,心被冰塊包裹住,凍起來了,四肢僵冷。
到如今,他纔看清他的真面目。男人一旦無情起來,可以無情得這般徹底。可是,這一定是明詩約對他說了什麼,他纔會這樣!
當着皇上、太后的面,賤骨頭拒絕二皇子,把她扯進來,是爲了更徹底地踩她!讓她成爲棄婦,顏面盡失!好陰毒的心!
明詩約氣得腦子發懵,燕思洛,你還能再無恥一點嗎?
“皇上,太后,二皇子說謊,臣女與二皇子根本沒有這回事……”她辯解道。
“父皇,這事頗爲蹊蹺,不好聽信一面之詞。”太子道。
“皇上,臣可否說幾句?”墨戰天忽然開口,擱下茶盞,高深莫測的樣子令人摸不着頭腦。
“說吧。”燕國皇帝道。
“且不說事實如何,皇子身份尊貴,容不得一介臣女拒婚。”墨戰天冰冷的視線從明詩約臉上劃過,落在燕思洛身上,“嫁給皇子,是所有適婚女子的榮耀。明家四小姐觸怒龍顏也要表明她與二皇子無私情,可見她多麼不想嫁二皇子。二皇子,你說你與明詩約兩情相悅,可有什麼人證物證?”
燕思洛正要說,墨戰天又道:“皇上,這二人各執一詞,臣也不知該信哪一個。臣有一個法子,問問明夫人和明家三小姐的侍婢,一問便知真假。”
墨太后同意,親口問徐氏和明婉然的侍婢。
徐氏自然替寶貝女兒說話,自然,這也是事實。
明婉然的侍婢說,二皇子時常來找三小女且,與三小女且出去玩。
明婉然與徐嬌交好,墨戰天再問徐嬌,徐嬌也說二皇子與明婉然出雙入對。
“二皇子,這麼多人都說明婉然與你出雙入對、兩情相悅,你還有何話說?”墨戰天盯住他,黑眸迫出一縷寒氣。
“父皇,兒臣有話說。”燕思洛並不緊張,不緊不慢地從籠袖中取出一個精巧的錦盒。
明詩約起初還以爲墨戰天不幫自己,這會兒倒是挺感謝他的。唔,就衝他爲自己說好話,她應該好好答謝他。
燕思洛打開錦盒,亮出錦盒裡的東西,情深意重地說道:“父皇,這是兒臣和約兒的發。前些日子,兒臣與約兒私定終身,剪下各自的發,綁在一起,是爲結髮,並以此盟誓,此生此世,非君不嫁,非卿不娶,要做一對結髮夫妻。”
我擦!
明詩約要暴走了,從阿貓阿狗身上揪下來的毛就當作是她的頭髮?
明婉然捂着心口,心碎滿地。
那是她的發!他們剪髮後,說出彼此的誓約。現在,言猶在耳,他卻把她的發當成是那賤骨頭的發,二皇子,你怎能這樣?
公公把那錦盒遞給燕國皇帝,燕國皇帝看了一眼,傳給墨太后看。
太子燕思灃很不甘心,想不到今日老二有備而來,被他搶先一步。
墨戰天面不改色,雲淡風輕,好似根本不關心這件事,只是,他的心揪得更緊了,眼底的陰霾可以籠罩一座城了。
“父皇,兒臣以爲,二弟這結髮無法證明就是明詩約的發。”燕思灃的眼底浮現絲絲的陰鬱,爲了冰綃雪扇,只能六親不認,“假若二弟拿了侍婢的發充作明詩約的發,這不是欺君之罪嗎?”
“父皇,兒臣縱有千百個膽子,也不敢欺瞞父皇。”燕思洛信誓旦旦地說道。
明婉然猶豫,爲了自己的幸福,要不要上去承認那發是自己的?可是,一旦認了,二皇子就會罪犯欺君,這可不是小罪……
明詩約風中凌亂多時,道:“皇上,這不是臣女的發,臣女願剪下自己的發與二皇子那結髮做對比。”
燕思灃得到提示,連忙道:“父皇,不如傳召太醫來查驗二弟的結髮與明詩約的發是否一樣。”
墨戰天不出聲,悠緩地飲茶,眸似深潭,深不可測。
“夠了!還嫌不夠丟人嗎?”
燕國皇帝陡然怒喝,眼裡盛滿了怒氣。
全場噤聲,靜得連呼吸都聽得見。尤其是太子和二皇子,低着頭,戰戰兢兢。
明詩約緊張得手心出汗,這皇帝不會真的把自己賜給二皇子吧。這時候,只有那隻牛魔王能救自己了。因此,她看向墨戰天,眸帶懇求。
可是,他的臉龐淡漠得如同秋水長天,故意氣她似的。
她的懇求變成祈求,變成哀求,就差淚光盈盈了,可是,他仍然不爲所動。
“這件事到此爲止。”燕國皇帝餘怒未消,不悅道,“二皇子屬意明詩約,朕允二皇子所求,將明詩約許配給他,待明詩約及笄後便擇日完婚。”
“謝父皇成全。”燕思洛喜悅地叩首。
明詩約和明婉然都是一副深受打擊的模樣,前者是霜打了的茄子,覺得一生就此葬送,前途暗無天日;後者則是又恨又不甘心,滿腔的熱望如泡沫,一切成空。
燕思灃巧妙地掩飾了陰沉與不甘心,燕思淳則是深深地抿脣,落寞不已。
墨太后和墨戰天不顯喜怒,這兩個墨家人的表情還真一致。
燕國皇帝告辭離去,今日的廚藝比試便也散了,諸位貴婦和閨秀紛紛離開慈寧宮。
……
明詩約真真切切地感受了一回命運被人操控的感覺,當燕國皇帝最後一個字落地的時候,她沒有抗爭,因爲再怎麼抗爭也無用。在玄武大陸,皇權高於一切,聖旨高於一切。以她的身份,一旦抗旨,便有殺生之禍。
雖然她完全可以以死抗爭,大不了要頭一顆、要命一條,但還沒到那份上。現在她只是二皇子名義上的未來皇子妃,距離明年及笄日還有一年多的時間呢。
方纔慈寧宮還是門庭若市,現在冷清如冬,大殿只剩下墨戰天、明詩約。
墨太后站起身,拉過她的小手,輕輕拍着,“詩丫頭,哀家明白你的心思,你不喜歡二皇子,對不?雖然哀家喜歡你,
想幫你,但皇帝的意思,哀家不好反對。”
“太后對臣女這份心意,臣女已經深感隆恩。”明詩約微微一笑。
“哀家給太子指了太子妃和側妃,皇帝便把你指給二皇子。”墨太后無奈地嘆氣。
明詩約多少能明白這對皇家親母子之間的博弈,墨太后想穩固墨家在朝中的地位,有意偏寵墨戰天,燕國皇帝雖然也想借墨家制衡謝家,但又不讓墨家勢力過大。二皇子燕思洛是墨貴妃的親子,他已經扶持了墨家,自然不能讓二皇子勢力坐大,因此,他把明詩約指給二皇子。
雖然明詩約是明太尉嫡出的四女兒,但誰都知道明太尉並不喜歡這個女兒,根本不會爲她籌謀什麼,因此,可以說明詩約沒有任何勢力,是孤家寡人。燕國皇帝把她賜給二皇子,還怕二皇子翻天了不成?
“詩丫頭,距明年你及笄還有一年多,不急不急,這當中有什麼變數,誰都說不準。”墨太后安慰道。
“是,臣女明白。”明詩約也只能說麼說了。
“天兒,你二十二了,是時候娶妻了,哀家會好好幫你挑挑。”墨太后笑道。
“謝太后費心。臣想娶一個自己喜歡的女子,若臣有意中人,便對太后說,太后爲臣賜婚,可好?”墨戰天纖長的睫羽輕輕一眨。
“好好好,可不要讓哀家這老婆子久等。”
再說兩句,墨太后便說乏了,他們告辭出來。
宮道上,二人並肩而行,連翹和無情遠遠地跟着。
走了一陣,忽然,墨戰天扣住她的小手,把她拉到一處偏僻的殿室,無情和連翹在外頭望風。
站了一下午,明詩約有點乏,撿了一處尚算乾淨的地方坐下。
“今後你有什麼打算?”他坐在她身旁,語聲沉沉。
“能有什麼打算?就這樣唄。”她沒有說實話,接下來的打算是:她踏上擺脫賜婚的艱辛道路。
“有我在,不用怕。”墨戰天握住她的右手,放在掌心摩挲。
明詩約淡定地抽出手,這才注意到,他沒有自稱“本王”。
爲什麼嘞?
她根本不怕好伐?再說,如若他有心幫她,當燕國皇帝剛下旨的時候,當她“眼淚汪汪”地懇求他的時候,他就應該幫她,讓燕國皇帝撤銷這道賜婚的旨意,而不是現在說什麼“有我在”之類的肉麻話。
墨戰天淡淡道:“其實,太后並不反對皇上把你賜給燕思洛。”
她也瞧出一點門道了,若墨太后真心喜歡她,應該會幫她拒婚。可是,墨太后沒有。
墨太后明着扶持墨家和墨戰天,但對墨貴妃和燕思洛的態度截然相反,一副不聞不問、任其自生自滅的態度。其實,這是相當高明的手段,讓臣民無法詬病她寵信墨家人。但其實,只要墨家在朝中的地位穩固了,墨貴妃在後宮的地位自然也就穩固了,二皇子燕思洛還用說嗎?
也許墨太后想爲燕思洛挑一個家世好、出身好、有靠山的皇子妃,像明詩約這樣的,根本不符墨太后的標準,但她沒有反對。明詩約不明白這一點。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