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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快,他們便來到了一個小村落前,這個村落,也是被將軍大人標記的“暴民餘黨聚集地”之一。

村子裡面,只有婦女與兒童!

距離前一次屠殺才過去了一個時辰,學員們還沒有從方纔的戰鬥中恢復過來,特別是心理上的壓抑,一直盤桓在學員們的心頭。

大家都無精打采的看着值班軍官,現在命令權在他身上,到底打不打,還是他說了算。

值班軍官名叫左恆,原本是第六千隊底下的一個小小的十夫長,平時有些優柔寡斷的他在“天闕營”的選拔中脫穎而出,讓很多人大跌眼鏡,要不是“天闕營”的考覈選拔嚴格無比,有些人甚至都以爲這個傢伙是靠作弊託關係之類的手段進去的。

然而,天闕營的兄弟們都知道,這個叫做左恆的傢伙,發起狠來絕對是個手段狠辣的人,就連山回也對他讚歎有加。

現在天闕營的學員們就等着這個平時不溫不火,卻在關鍵時候有着雷霆手段的傢伙如何決定——不過,看左恆現在的表情也是很不自然的樣子,似乎選擇休整的可能性比較大一點。

左恆的臉上陰晴不定,一會似乎有些發狠的意思,卻又很快的變成了無奈。

他嘆了口氣,揮了揮手道:“原地,休整!一個時辰之後,我們繼續向前走!”

學員們鬆了口氣,看着不遠處的村莊,暗暗慶幸道:“幸好左恆沒有發瘋,我們也不用對這些婦女兒童下手了……”

許文一路過來都是渾渾噩噩的,雙手竟然有些微微的顫抖,掛在他腰間的那些人頭就像是一張張嘲弄的臉,嘲笑着他的懦弱。

他隨着隊伍原地坐下,木然的從身後的行囊中翻出乾糧,放在嘴裡猛嚼,彷彿這樣子才能夠讓自己的心裡不再那麼的愧疚。

許文的眼神不由得飄到了前方不遠處的村莊上,現在已經是夜晚了,戰火雖然已經燃起,但這個村子裡的人應該還沒有得到什麼消息吧……

情報上說,這個村子裡的成年人都進山狩獵了,這裡面有很多都是曾經參加過連羽城之戰的前暴民,如果留着這個村子,無異將是西南邊境的一個毒瘤,所以,必須除掉!

許文搖了搖頭,除掉?哪有這麼簡單的事情?只要新秦還存在不公平,這種反抗的情緒就永遠去除不掉……算了,我考慮這個幹什麼,我只不過是一個小人物罷了,聽天由命吧!

接着,他將吃了一半的乾糧收了起來,眼神雖然依舊暗啞無光,但那一絲明顯的慶幸還是在不經意間流露了出來,不過許文的眉宇間很快便掛上了擔憂的神色。

就算他們不去屠殺這個小村莊,其他出徵的隊伍也會這麼做的……

許文心裡沒來由的一痛,閉上了眼睛,努力不讓自己去想這些東西——他現在要做的,就是將自己完完全全變成一部戰鬥機器,不需要思想,只需要按照上頭下達的命令,前進,前進,在前進!

殺光一切任務目標,爲了完成任務,殺!

當許文再次睜開眼睛的時候,這個少年的眼神中透露着一股兇悍的肅殺氣息,在他身旁正在休息的戰友們頓時如臨大敵的看向四周,再發現驚人的殺氣來源竟然是他們之中的這個小個子,便放鬆了下來,繼續閉目養神。

學員們臉上雖然一個個都波瀾不驚,心中卻駭然無比。

許文這個人,真是厲害啊,這麼快就能夠讓自己不被負面情緒影響到,這麼快就能夠適應下來這樣的情況,這個傢伙,不是天生的軍人就是天生的屠夫!

所有人都被許文的變化感染,紛紛做起了自己的心理疏導工作——這種心理疏導的工作,無外乎就是在潛意識裡面欺騙自己,將對手想象成自己的死敵之類的。

這時,東方傳來一陣陣急促的馬蹄聲,將士們紛紛睜開眼睛,警覺的看向了馬蹄聲傳來的方向。

一行九騎,絕塵而來!學員們瞬間變做好了戰鬥的準備。

“老四,你的情報準麼?”馬背上,一個頭發亂糟糟的漢子說道。

這個人是“毒牙”小隊中的老六,武力不凡且悍不畏死,每一次戰鬥都衝殺在最前面,是“毒牙”小隊中的一把利刃。

平時九個人的關係都若即若離,若要說關係最好的,也就莫過於老六跟老四了。

兩個人出身與同一支部隊,並且在新兵的時候就廝混在一起,關係自然不用多說,更重要的是,他們都是大人撿來的孤兒,這種難言的孤獨感也緊緊將這九個人聯繫在了一起。

“你看我老四什麼時候提供給大家錯誤的情報過?”老四嘿然一笑,從懷裡掏出一張西南邊境的草圖,仔細的在月光下辨認了一會,手中的馬鞭便指向了西方,“我們直走,他們現在應該剛從落實鎮出發一天,我們全速奔行,應該能夠追上他們!”

“不錯呀老四,你還有暗哨埋伏麼?”老三饒有興致的說道。

這夥人均是武技高強之輩,即使策馬狂奔,對方說的話都能聽得一清二楚。

老四搖了搖頭:“只是普通的線人罷了……老八,等會追蹤的事情就要靠你的鼻子了!”

身後一個沒有任何特徵的男子沉默的點點頭,摸了摸躲在蒙面布後的鼻尖,陰陰的笑了起來。

“前面有人!”隊伍中的老七突然說道,他是個瘦小的男子,最爲突出的是他的那雙銳利的眼睛,如同黑夜中的鬼火一般忽閃不停。

老七天賦異稟,天生就有一雙鷹眼,能夠看清千米之外的事物,並且在武技上的天賦也很不錯,是“毒牙”小隊的眼睛。

“嘿嘿,這回有的玩了!老大,要不要殺過去?”老六很興奮的說道,伸手摸向了腰間的佩刀。

“前面應該是弒天軍的人吧……”老四略微一想便明白過來,“最好不要跟他們有什麼衝突,我們要儘快趕去截殺目標!繞開吧!”

老六很是無趣的咂咂嘴,摸向腰間的手也回到了繮繩上:“沒意思,出來也沒有一個能打的玩玩……”

“要不哥哥陪你打?”老三突然湊了上來,兩條眉毛展翅欲飛。

老六的冷汗頓時流了下來,連忙揮手道:“三哥你別擠兌我了,誰不知道你是我們兄弟中最強的人啊!我可打不過你,上次被你踢的屁股到現在還沒好呢!”

“切,真沒意思,又不會要你的命……”老三學着老六的口氣說着,同時猛的一抽馬鞭,“怕個卵蛋,爺爺我就是要去幹翻他們!”

“老三你瘋了!他們是弒天軍!”老大趕緊想要阻止老三的這種瘋子行爲,他實在想不通,爲什麼平時很沒幹勁的老三這個時候會發了瘋般的策馬衝上去。

雖然對方只有三十人,對於“毒牙”小隊來說並不算什麼,可是,對方可是新秦官方的軍隊啊!這一來,無疑是捅了馬蜂窩!

難道他發現了?老大隨即搖了搖頭,不可能!老三這個人是跟自己一塊兒長大的,他什麼德行自己能不清楚?

可是,他爲什麼要這般想要引起弒天軍的注意呢?難道老三這個傢伙隱藏得很好,自己竟然沒有發現?

老大很快便被自己的推論給逗樂了,誰都能發現,就是老三不能!

自己的計劃天衣無縫,怎麼可能被這個粗人給發現呢……老三啊,你就慢慢享受你生命中最後幾天的快樂吧!

老大嘴角露出一抹冷笑,很快便換了神色,一臉緊張的樣子道:“我們追上去,老三這傢伙又發瘋了!”

“看樣子,還不是一般人吶……瞧瞧他們那身裝備!瞧瞧他們騎馬的姿勢,出色的身手!”隊伍裡一個“天闕營”的老兵說道。

“老哥,這些人……”左恆遲疑的問道。

“作風緊張,雖然人數不多,但給人的感覺卻像是一把尖刀一般……”老兵皺着眉頭,突然眼光一滯,向着他們奔襲而來的騎兵隊伍中竟然衝出了一個人來!

老兵不由得笑了起來:“怎麼,算是知道我們是弒天軍的,準備過來交涉了?真不知道是哪家培養出來的戰隊,氣勢是有了,行事上面卻失了分寸!”

學員們一掃先前屠殺平民帶來的不快,全部都打起了精神——這個時候,就得讓外人看看我們弒天軍的風采!

遠處的隊伍中一騎當先,策馬奔來,這個本來被老兵認爲是前來交涉的人卻在這時拔出了要上彆着的佩刀,怪叫着衝到了學員們近前!

“不好!他們不是來交涉通行的!”左恆大驚失色,連忙吼着嗓子下達命令,“快!所有人分成三組,呈防禦陣型!”

所有人一見這陣勢便明白過來,感情這個傢伙來送死來了,當下也不敢怠慢,雖然心中有些輕視的意思,但好歹值班軍官下達了命令,便迅速的集合分組,準備起了戰陣。

開玩笑,我們可是堂堂弒天軍正規部隊中的佼佼者,從成千上萬人中挑選出來的精英,怎麼可能會懼怕一個人的衝鋒?難道他還是絕世高手不成?

可是,三組防禦陣型剛剛組好一個,對方便已經衝到了陣前。

學員們頓時慌亂起來,對方這一下無異是在他們臉上響亮的抽了個耳光,所有人都收起了輕視之心,這個時候,“天闕營”的強大之處也發揮了出來。

臨陣指揮,是每個學員都必須學會的一門功課,並且,沒有一個學員的成績在優良以下的。學員們在經歷過最初的慌亂之後,下一秒,沒有組成防禦陣型的學員便立刻改變了方案,直接以進攻陣型對上了對方。

老大跟在老三身後,看的心中心驚肉跳,在這麼短的時間內,能夠改變自己的陣型以面對現場的情況,這支只有三十人的隊伍展現出來的優秀軍事素質讓見多識廣的老大嚇了一跳。

難道弒天軍的士兵都是這麼的強悍?還沒開打,老大的心裡就開始打起了退堂鼓——他們是“毒牙”,是行走於黑暗間的衛士,不是光明正大與對手廝殺的戰士!在這種情況下遇到這種隊伍,無疑是在自尋死路!

“這個老三,實在是太魯莽了……”老二搖了搖頭,轉頭說道,“老六,你不是很想去玩玩的麼?去吧,幫幫你三哥去!”

老六一聽,眼睛中便爆發出了強烈的戰意,他學着老三的樣子哇呀呀的怪叫一番,狠狠的一夾馬肚子,便衝了出去。

“二弟,你這麼縱容老六,會讓他變得越來越嗜殺的!”老大不滿的說道,“我們現在就應該繞過這支隊伍,直接去取目標的腦袋!”

老二點點頭,卻又搖搖頭:“沒事的,這點人,還沒有強大到能夠威脅我們的程度,讓他們玩去吧!”

許文覺得自己快瘋了,怎麼隨隨便便跑來一個人就要想他們出手!

許文所在的隊伍是最早組成防禦陣型的那支隊伍,他們講自己的背囊取下,從裡面掏出一塊臉盆大小的盾牌,套在了手臂上,每個人都擡臂舉着盾牌,腰間的佩劍也被取了下來平端在盾牌上的一個豁口上。

本來這個豁口是用來假設長矛的,可是爲了快速完成這個令人反感的任務,所有學員都沒有將制式的長矛帶出來,以至於現在只能用佩劍來充當長矛的作用,抵擋敵人的進攻。

可這麼一來,防禦陣型的效果也大大的減少。

沒有人知道爲什麼要這麼大費干戈的擺出戰陣,只是每個人在看到老三的第一眼時,心裡都產生出了一種恐懼。

這個狀若瘋癲的男人,絕對不好對付,甚至,對方足有將他們所有人幹翻的能力!

防禦陣型,意味着以不變應萬變,許文跟九名戰友組成的這個陣型不能移動分毫,否則便失去了陣型的穩固性,很容易被敵人沖垮。

可許文依舊覺得自己不該進這個戰陣之中——他開始羨慕起那些開始與老三交手的人了,當然,這也只是開始的時候羨慕。

其實這個戰陣中的其他學員也是抱着這樣的想法——終於可以放開手腳戰鬥了,況且,對方一看就不是平民,動起手來也沒有了先前的那種拘束感。

可三息過後,沒有一個人能夠再生出這樣的念頭。

短短的三息時間,老三手中的佩刀已經連斬三人,以幾乎一息一人的速度快速收割着學員的生命,效率堪比秋收時候的麥農。

“不!”左恆雙眼赤紅,死在老三手中的三人跟他平時都比較要好,見到戰友慘死在老三的手中,左恆狀若瘋狂的衝了上去,手中的劍使勁的揮砍而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