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過眼煙雲

南宮孤月鬱悶地跟在紅玉身後出了樹林,一直到現在,心中還是懊惱不已。隱隱地,他覺得自己做錯了一件事。然而到底是什麼卻又說不上來。

回到行宮,待林歡情況穩定了,夜星才詢問了魅兒的情況。原來,在知道蘇俊陵是魔族傳人之後,雲飛揚立即取出凝碧笛,聯繫了師尊秦半仙。秦半仙及時趕來,驅逐了魅兒體內的魔法之毒,才及時救了她的性命。

紅玉聞言,立即懷疑地問秦半仙:“魅兒當時中毒比孤月要厲害多了,爲什麼你可以替她驅毒,卻要我用那種方法救孤月?”對於以自己的身體救南宮孤月一事,雖然並不介意,但紅玉始終耿耿於懷。卻沒察覺到自己語氣之間已經儼然熟稔地喊南宮孤月爲“孤月”。其實,她在乎的是,在那種情況下將身體交給他,多少會有些尷尬。如果是別的情況……至少會比較像個女人吧。

秦半仙哂笑:“因爲魅兒是人,而魔毒對妖的傷害要比人大得多。難道我會欺騙你不成?我可是半仙,不是紅娘。”他沒說出口的理由是,秦半仙的師傅畢竟是琉璃仙界的修道之人,斬妖除魔是他的責任,不殺南宮孤月已經不錯了,怎麼可能還違背法規去救他?

紅玉難得地紅了臉,這秦半仙一雙眼睛好銳利,難不成看出了自己的心意?可是,自己的心意到底是什麼呢?紅玉糊塗了。她喜歡的,應該是王纔對,從五百年前開始,她就默默陪在他身邊,直到今日。可爲什麼,在南宮孤月奮不顧身爲她擋住那致命一擊時,她的心,會有那種從未有過的悸動?一種說不明的情愫在紅玉心裡蔓延,她卻儘量壓抑着自己。

自從回到行宮之後,南宮孤月不知爲何,總是有意無意逼避着紅玉。對此紅玉深感不悅,這傢伙之前有事沒事總是纏着自己,現在卻整天見不到人影,到底爲什麼?他應該是喜歡自己的吧?紅玉不敢多想。也許,他只是出於道義而救了自己罷了。

北辰夜星每日都關在屋子裡,對着昏迷的林歡絮叨不止。從他們的相識說到現在,聞者無不爲之動容。捧着林歡的雙手,眼睛一刻也不肯離開林歡的臉,就連睡覺都毫不避嫌,光明正大睡在林歡身邊。他日夜期盼着奇蹟的發生,期盼林歡的靈魂能夠飛回軀體。可惜,奇蹟並未發生。這一等便是半年,秦半仙早已離開,雲飛揚處理完政事也回到了鳳耀國內。這片行宮,如今是夜星幾人的棲身之地。

這天,紅玉正在湖邊自行修煉,忽然感覺到一股強烈的仙氣,剛一擡頭,便見漫天粉白色蓮花如雨般飄落,如夢似幻中,一身潔白羽衣的聖潔仙子白娘娘緩緩飄落,衝紅玉溫和地笑道:“紅玉,五百年不見,你可還記得我?”

紅玉謙恭地俯身行禮,低頭道:“勞娘娘記掛,紅玉不敢忘卻娘娘恩德!”

白娘娘溫柔地扶起紅玉,頗爲傷感地說:“五百年前,你觸犯仙界法規,自願化去一身仙法,再入人間修煉。我知道你是爲了他,也沒挽留你。如今,你可後悔?”

紅玉眼眶微微泛紅,心酸地想,後悔嗎?爲了能陪伴他修煉成仙,寧願放棄一身功德,明知無法獲得他的心,這樣做難道不是犯傻嗎?雖然直至最後,北辰夜星都沒有喜歡過自己,但至少,有了這五百年的回憶,付出的不算沒有回報吧。何況,如果不是捨棄了一身仙法,又怎會料知自己在人間這番奇遇……紅玉想到此不禁微微一笑,說:“紅玉不曾後悔。”

白娘娘似乎早有預料,說:“世人都說蛇妖冷酷無情,其實,咱們身爲女蛇,何嘗不像人類女子一樣,渴望一份真情呢?心中有一份美好的愛,總比從來沒有愛過的人生要精彩。否則,萬世爲仙,豈不是太過寂寞了些?”

紅玉訝異地望着白娘娘。

白娘娘繼續說:“我理解你的感受,縱然從未得到,至少心中有愛。這五百年,其實我一直在暗中關注着你。如今北辰夜星心中另有他人,你可願意隨我回仙界?”

紅玉略微不安地說:“娘娘,紅玉是觸犯了仙規才被剝離仙法,豈可再回仙界?”

白娘娘善解人意地說:“你不用擔心,身爲你的主母,我自然有辦法助你脫離苦海,只看你願不願意。”

紅玉稍作思考,便歉疚地答道:“謝娘娘厚愛。只是,紅玉暫時還不想回仙界。”

“也罷,便隨你去吧。”白娘娘望着茅草屋,詢問道:“他在裡面嗎?”

紅玉點了點頭。

白娘娘美麗的身影慢慢走向茅草屋,自言自語道:“看來還是要我去點醒他。”邊走邊變幻,等進到茅草屋之內,竟赫然變成了一名白髮蒼蒼,手杵龍頭柺杖的老頭子。

北辰夜星正凝視着睡塌上林歡絕美的容顏,忽然感覺屋內多出一人,立即警覺地擋在睡塌前,直到看清來人,這才驚訝地放鬆了警惕。這老頭竟然是千年前出現在南灣山裡,點化他修煉的那名老頭。北辰夜星立即恭敬地跪地行禮:“劣徒見過恩師,恩師萬福!”

老頭手上的龍頭柺杖重重地錘在地上,沙啞的聲音裡含着一股道不明的怒氣:“孽畜,我沒有你這樣不知好歹的徒弟!”

北辰夜星不知所措。

老頭痛心疾首地問:“我千年之前點化你的靈性,要你與人爲善,爲的是讓你有朝一日修煉成仙再建功德。你卻耗費千年靈力去和人間女子相愛,貪戀幾十年短暫的快樂浮華,你要氣死我呀!”

北辰夜星跪在地上,倔強地低着頭,一言不發。

老頭又說:“近日我觀天象,得知你流過眼淚,已修得人性,離成仙之路不遠了。只要能夠舞慧劍,斬情絲,看透人間情愛是非,便能得道成仙。你如今還不速速毀了這沒用的情思,跟我尋一個僻靜地方好生修煉着,等待位列仙班嗎?”

北辰夜星毫不猶豫地搖頭,冷靜卻無比堅決地說:“恩師,修道成仙曾經是我的願望。但是,自從遇到她,我的生命就只爲她而存在。她快樂,我幸福;她活着,我保護她;她昏迷了,我守着她。要我自毀情根,看破紅塵,這絕不可能!”

“孽畜!”老頭氣得渾身發顫,手裡的龍頭柺杖竟隱隱有一絲紅色仙氣在遊走怒吼着。

“人間的愛恨情仇,都只不過是短暫的過眼煙雲。人類短短几十年壽命,他日一旦壽終正寢,便什麼也不會留下。你放棄千年道行,只爲和她相愛,最後又能得到什麼呢?放下執着,才能立地成佛啊!”老頭仍舊恨鐵不成鋼地勸解。

此時,南宮孤月與紅玉也一道進了屋。感受到屋內一股濃重的仙氣,就連一向玩世不恭的南宮孤月也變得謹慎起來。北辰夜星依舊跪在地上,看來他絲毫沒有被老人的話所打動。屋內的氣氛尷尬地僵持着。

良久,老頭長嘆一聲,那一聲裡飽含着無盡滄桑,無限傷感,以及一些無奈。龍頭柺杖瞬間消失不見,而眼前白髮蒼蒼的老頭,竟一個轉身變成了聖潔美麗的白衣仙子。她穿着潔白得不染塵埃的白紗,裙襬下盛開着潔白的蓮花,而仔細一看,那蓮花甚至在隱隱散發着一層淡淡的光輝。身爲蛇妖,北辰夜星不可能不知道,這竟是傳說中的蛇妖老祖——以修煉千年功力,歷經情劫而度化成仙的白娘娘。她正是林歡口中那個與凡人許仙相戀的白娘娘!

身爲妖族,對老祖先一向是非常敬畏的。見到白娘娘現出真神,紅玉也立即恭敬地跪了下來,只剩下一旁目瞪口呆的南宮孤月。

不料白娘娘卻溫和地一笑,示意北辰夜星與紅玉起身而立,這纔不緊不慢地問北辰夜星:“北辰夜星,千年之前的事,你可還有記憶?”

北辰夜星茫然地搖了搖頭。這也難怪,他是受罰再入輪迴的,與紅玉不同。紅玉只是卸去了一身仙法再度修煉。而北辰夜星若沒有白娘娘的點化,只怕早已作爲一條普通小蛇死在宿命的輪迴裡。

白娘娘纖手一揮,北辰夜星暫時開了天眼與天心,憶起了千年前的往事。

原來,千年之前,北辰夜星作爲一條修煉三千年的老黑蛇,離成仙之時不遠。在白娘娘的仙境之內能夠快速提升靈力,於是一些嚮往成仙又靈力高強的蛇妖們紛紛散居在白娘娘仙境附近。白娘娘生性善良,對此並不介意。一日,白娘娘去赴天界衆仙大會,聽說在白娘娘的屋內,有一種仙丹,是白娘娘成仙時眼淚所化而成。蛇妖們吃了以後,就能夠立即成仙,再不必承受成仙之路漫長的等待與煎熬。北辰夜星心生一念。趁白娘娘走遠之際,竟聯合其他兩條蛇妖一起,用靈力之合一起攻破了白娘娘所下之禁咒,衝進了白娘娘的屋子,尋找到那瓶裝着仙丹的錦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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