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暗衛

盛夏時分,桃花滿園。藍月國的國都月亮城浸淫在一片醉人的花海之中。

御花園內,王子藍宇風姿卓然,溫文爾雅,斜倚在風停閣一角,左手摟着一名絕色女子。那女子綣在藍宇懷裡,從大理石桌面上的一碟醃製花生米輕輕捻起一顆,纖纖玉指塞進王子嘴裡,王子便笑得益發開心。

一頭烏黑長髮隨意束起,幾根髮絲飄零如墨染,淡藍色長袍斜斜穿在身上,只繫了一根明黃細帶,腰帶那頭懸着塊潔白無瑕的玉佩,更襯得他宛若神明。若不是喜好酒色,王子也算得王國最恰當的接班人了。冷驚風微微蹙眉,心中暗想。

藍宇似乎並不介意屬下不敬,淡淡問道:“依你言下之意,鳳耀國當今國王鳳燕北只是一名傀儡皇帝,無心朝政。王朝國事都由內宦桑諾一手把持?”

冷驚風恭敬答道:“正是。”

藍宇伸伸懶腰,似乎心情大好,在女子朱脣上輕點一下,便又撫弄着女子的長髮笑道:“這麼說來,是本王憂心過重了。一名宦官而已,諒他也做不出什麼大事,不過是助我一臂之力,讓鳳耀國衰敗更快而已。”

冷驚風卻不以爲然:“殿下切莫大意,鳳耀國還有景王雲飛揚,他暗中培植了不少勢力,一心篡位謀權。此人若是奸計得逞,將是帝國不容小覷的對手。”

藍宇淡淡道:“那就讓他的奸計大白於天下。”

冷驚風吃了一驚,忙道:“殿下,這不是幫助鳳燕北剷除他了嗎?”

藍宇斜睨冷驚風一眼,恨鐵不成鋼地問:“是一隻紙老虎可怕,還是一隻老獅子更可怕?”

“屬下明白。”冷驚風心中暗暗敬佩殿下的英明。

“還有什麼?”

冷驚風遲疑一下,又道:“鳳耀國公主鳳蝶舞……”

藍宇似乎大感興趣,身子一傾,盯着冷驚風道:“她怎麼了?”

“她……抗婚……離宮。”

“竟有這種事?”

“是。”

藍宇思索片刻,撫掌大笑:“好……如此正給了本王尋釁之機。藍月國王子誠心下聘,舉國期待,鳳耀國公主抗婚離宮,豈不是藐視我藍月王朝之威嚴。”

“景王雲飛揚因此已派人追殺公主。”

“什麼?”藍宇大吃一驚。這位景王竟能預料到自己的心思,果真是不可不除的勁敵。

“但公主似乎無恙,只是……性情大變。”

藍宇又恢復冷靜,道:“你說說看。”

“屬下……曾在景王府中暗查數日,被景王的人馬發現而遭追殺,受重傷之際,公主……”說到這,冷驚風面色一赤,無法報答公主的救命之恩,卻要背叛她,實屬無奈。一咬牙道:“是公主救了我。”

“這麼說你見過公主?”

“是。但公主穿着奇異,性格更是大變。屬下從前在宮中聽說公主冷漠高傲,但屬下見到的卻是熱情活潑的公主,因此,屬下有些懷疑她是否是真的公主。”

藍宇邪魅一笑,指着懷中女子道:“比起雪兒如何?”

“嘎?”冷驚風擡頭看着藍宇,旋即明白過來,低頭答道:“公主的容貌風姿,比起雪妃,只怕是更勝之千百倍。”

藍宇尚未開口,懷中女子先怒叱道:“瞎了你的狗眼!只怕你從未見過女人,一見那公主便失了魂。”

藍宇淺笑着啄了女子額頭,笑道:“藍月國內,本王尚未見識過比雪兒更美的女子。世間竟有女子風姿能勝之千百倍,別說雪兒,就連本王也有幾分好奇。”藍宇心知,冷驚風忠厚老實,不善虛言,看來這位公主果真如傳說中傾國傾城。

“殿下,您不會真的相信他吧?”落雪神情焦急地問道。別人以爲王子殿下寵愛她,她可是比誰都清楚,這位王子殿下只是愛她美色罷了。若真有一名比她更美的女子,難保殿下不會移情別戀,雖說她並不願相信,天下間還會有比她更美的女子。

“姑母當年的傾城絕色又如何不是藍月國衆所周知的呢?她的女兒,想必也不是姿色平庸之輩。”藍宇脣角勾起一絲玩味的笑容,心中已有三分興致,遂問道:“那你如何再尋找你的救命恩人?”

冷驚風臉色一白,尷尬地說:“屬下……趁她不注意,已在她身上種下牽機魂,可隨時用屬下鮮血尋找她的確切位置。”

藍宇嘲笑道:“你倒是對救命恩人懂得報恩。”

冷驚風紅着臉說:“屬下心中只有藍月國。”

藍宇滿意地露出一個笑容。

冷驚風見已無事,便稟告道:“殿下,屬下可否前往冷心殿……”

藍宇大手一揮,不耐煩道:“去吧!”

冷驚風大喜過望,轉身欲走。

“站住!”

冷驚風背脊一涼,渾身僵硬,生怕這位喜怒無常的王子又改變主意。

藍宇盯着冷驚風的背影,淡淡道:“三日後,你與我一起去鳳耀國,本王倒是對我那未來王后已生愛慕之心。”

原來如此。冷驚風鬆下一口氣,轉身拱手道:“屬下領命。”

看着冷驚風轉身離去,藍宇露出若有似無的淺笑。絲毫沒注意到懷中的美人兒露出怨毒的表情。

繽紛花雨漫天落下,一身素裙的女子漫步起舞,那輕盈曼妙的舞姿宛如蝶舞花叢,迷醉了院外靜靜佇立的冷驚風。

那女子青絲如瀉,輕輕提裙轉了一個圈,俏立在一樹繁華的桃樹下,任由漫天的粉色桃花一瓣瓣自枝頭飄落,落花灑在她的肩上,髮梢,恍若花中仙子。女子背對着冷驚風,伸手接住一瓣桃花,神思恍惚。

若是他在,該有多好啊。落花時節,人影成雙,便不會這麼孤單了吧。女子低低嘆息一聲,如鶯啼,似燕泣。

低低的一聲嘆息,卻充滿了千言萬語,包含了思念與愁緒。只這一聲,便揪緊了冷驚風的心,瞬間,似一把鋒利刀刃直刺心間,不由得顫抖起來。冷驚風疾步向前,雙脣微顫:“靈兒……”

女子聞言,雙肩一顫,緩緩轉過身來,不敢置信地望着幾步之遙外,那俊眉丰神的男子,淚珠兒剎那間爬滿了她那消瘦的臉龐。

“靈兒……”冷驚風腳步停下來,萬般思緒都卡在喉間,再也說不出一個字。望着女子憔悴的面容,心再次痛得痙攣起來。那痛,甚至比身中劇毒時更甚三分。

隔着滿樹繁華,兩人遙遙相望,粉色花瓣一片片,自晴朗的空中飄揚灑落,卻絲毫阻擋不了戀人熱烈的視線。

許久,女子朱脣輕啓,聲音沙啞:“驚風,是你嗎?”

她不敢置信,日夜思念的戀人,那般威武帥氣的男子,竟憑空出現在眼前。是眼花麼,抑或是相思成災?

冷驚風腳步千斤重,緩步向前,嘆道:“是我,靈兒。我回來了,我來看你來了。”

“驚風!”女子再不遲疑,伸出雙臂,腳步如飛,只想快一步,再快一步撲進那溫暖厚實的胸膛中。

“靈兒!”抱緊那瘦弱嬌小的身軀,冷驚風再也忍不住滴下串串晶瑩淚珠。都說男兒有淚不輕彈,只是未到傷心處。誰知男兒一樣情癡,三百多個日日夜夜啊,他靠着對她的點點思念撐了過來,好不容易盼到相逢時刻,滿肚子想說的話卻不知從何說起。

那熟悉又溫暖的懷抱,如此久違又香甜的氣息啊!

“傻靈兒,乖,不哭,我這不是回來看你了麼?”冷驚風抱緊女子,將她刻進自己身體裡似的,咯得女子生疼,卻滿面欣喜。

輕輕摘下她發上的幾枚落花,冷驚風眼神前所未有的溫柔,寵溺地問道:“靈兒,這一年,你還好麼?”

“不好……不,一點也不好……”女子在她懷裡猛地搖頭,淚如雨下,望着冷驚風的滿面鬍渣,痛聲道:“驚風,你走了,我怎麼能好呢?我一個人守着這宮殿,日夜掰着手指頭,盤算着你什麼時候回來接我,我想你,我有多想你你知道嗎?”

冷驚風心疼地點頭:“我知道,我當然知道……我也一樣想你。”

“母后……母后她病逝了,這寂寂皇宮裡,我再沒有什麼可留戀的了。驚風,讓我跟你走吧。這世間,我只有你了。你帶我走,隨便去什麼地方,我們做一對平凡夫妻,再也不要分開!我不要再留在這皇宮了。”女子泣不成聲。

靈兒啊,我該拿你怎麼辦呢?我何嘗不想帶你離開,離開這巍峨皇宮,遠走高飛,逍遙快活。只是,我答應過王子殿下,要待功成之日,手握將軍印璽,讓你風風光光做我冷驚風的夫人。即使你願意委屈跟我,即使我不要功名,只怕是王子殿下也不會讓你我輕鬆離開啊!

冷驚風在藍靈兒額頭印上深情一吻,承諾道:“靈兒,你等我!再等我一年,我一定向王子殿下提親,我帶你離開這冷清皇宮,再也不分開!”

藍靈兒乖巧點頭,笑中帶淚,甜蜜地說:“嗯。我相信你,只要你說的,我都信。我等你,一年!”

一對戀人再度久久相擁,似乎忘了整個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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