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回到縣裡,縣公安副政委馮志勇悄悄跟我說,市裡公安局接手了這個案子,而且嚴格封鎖消息。
我問是不是交通意外,馮志勇搖搖頭說不好說,他還跟我說,現場沒有發現王興盛老婆的屍體。
我說難道王興盛的老婆不在車上?
馮志勇說這個還是不好說,我說有新的發現一定要跟我說。
馮志勇說這個放心,就這樣他離開了。
去年馮志勇的孩子想去市裡一中上學,可是市裡一中是省重點,找了一個關係,結果錢花了事情沒有辦。
有一次隨口跟我提了一句,我跟程濟州聯繫了一下,程濟州一個電話把事情辦了。
馮志勇非常感謝我,一來二去關係就走的近了。
馮志勇這個人挺有能力,原來是刑偵隊長。但是性子有些直,跟局長王生樹鬧得挺僵。
兩個人交惡的原因,還是因爲南方商人失蹤的案件,當時馮志勇還是刑偵隊長,抓住了兩個犯罪嫌疑人。
而分管刑偵工作的副局長王生樹讓把案子移交給他,馮志勇不願意,兩個人起了爭執,緊跟着兩天之後馮志勇升官了,只不過當了副政委,而且分管了看守所。
就這樣王生樹接管了這個案子之後,兩個犯罪嫌疑人證據不足被釋放,而南方商人失蹤案就成了懸案,一年之後王生樹扶正當了局長。
馮志勇這個副政委一當就是六年,人生能有幾個六年?
冉柔召開常委會,首先說了關於劉平身後事安排,第一做好家屬安撫工作,儘量滿足家屬的要求,第二成立喪葬委員會,規格一定要高,第三劉平是因公殉職,上報市裡爭取烈士稱號。
說實話,參加這個會,我的心裡真的不是滋味,活生生的人怎麼轉眼就沒有?
下午我見到劉平的妻子,木然的眼神,還有呆滯的動作,也許他們根本不相信這個死訊,以爲這不過是個玩笑。
縣常委每人五千慰問金,由冉柔交給劉平的妻子,劉平妻子沒有接,而是繼續木然的坐在那裡。
等我們出門,敞開的門還是能看見劉平的妻子坐在那裡一動不動……。
蘇紅打來電話,問劉平的事情,我將自己知道的說了一下,蘇紅問我怎麼看這個事情。
我說市裡正在調查,而且嚴格封鎖消息,這個不好說!
蘇紅說,人還真是脆弱,前天她剛參加了一個同學的葬禮,三十多歲睡了一覺人就沒了,真不知道怎麼說。
我說活在當下,還是對自己好一點,我們又聊了兩句,蘇紅放下電話。
我心中暗自琢磨,蘇紅主動問起劉平的事情,難道只是好奇嗎?還是有別的原因?
如果是有別的原因,那麼劉平的死絕不是意外,如果不是意外的話,我的臉色變了,腦海中浮現了一個人名字。
我下午去曹雲峰辦公室,曹雲峰正在抽菸,看見我進來扔給我一支菸,沒頭沒腦的說了一句,這叫什麼事。
原來劉平的家屬現在死死咬住,說曹雲峰對劉平的死有不可推卸的責任,因爲是他將信訪工作分給劉平,要不是劉平也不會死,而且要把棺材擡到曹雲峰家裡。
曹雲峰弄得挺被動,心裡有氣還不能發,畢竟劉平死了。
過了一會兒曹雲峰有罵道,幾把牛滿囤,都是他搞出的事情,要不是……,話說了一半嘆口氣。
我說事情出了儘量解決吧,曹雲峰點點頭說,縣裡正在跟家屬商量,他麼的,這叫什麼事!
過了兩天市局調查結果出來了,說是交通意外,就這樣一場交通事故失去了五條人命。
烈士申請報上去,市裡也批下來,縣裡又出了六十萬,將劉平的後事處理完了。
不過縣裡的工作並沒有因爲劉平的事情而停擺,人們該幹什麼幹什麼,該說什麼說什麼,該笑什麼笑什麼,該吃什麼吃什麼。
我忽然想起一句詩,“親戚或餘悲,他人亦已歌!”……。
一天晚上吃飯的時候,唐利生忽然說了句,老劉死得冤!
我說別胡說,唐利生說這不是明擺的,肯定是有人覺得那兩個女人太礙眼,老劉被捎帶腳了!
接着問馮志勇是不是這回事,馮志勇說沒有證據的假設都不成立,他始終相信證據,更何況市裡已經有了結論,就別瞎猜了。
唐利生冷笑了幾聲,說他有個市長爹,肯定也不當回事!
我急忙說道,老唐你喝多了!
唐利生嘿嘿笑了兩聲,端酒杯喝了一口,說不光他這麼說,好多人都這麼說。
聽到這句話我吃了一驚,心中暗道,看來有我同樣想法的人並不在少數!
我端起酒杯說道,喝酒,喝酒,已經有了結論的事情,就不要瞎議論了!
第二天,下午王生樹在縣政法系統工作會議上,再三強調現在有人造謠生事,將一些莫須有的事情,當做小道消息傳播,這樣做不但不利團結,還不利於人心穩定,對於這樣的事情,政法系統絕不姑息,一定要一查到底,看看是誰在別有用心。
馮志勇將這個事情告訴我,我心中咯噔一下,同時嘆口氣王生樹的腦子是不是豬腦子,難道不清楚此地無銀三百兩嗎?
這不是明擺着告訴人們,這件事情有問題嗎?
快下班的時候,曹雲峰打過電話讓我過他那一趟,我去了,曹雲峰扔給我一根菸,說劉平走了,但是事情還在那放着,問我有什麼意見。
我一聽看來是打算提拔人了,說實話我心中比較中意的人選是唐利生,但是唐利生已經有了警告處分,所以沒有希望。
我試探的問了句,想動一動?
曹雲峰點點頭,接着我樑斌怎麼樣?
我笑了笑沒說話,曹雲峰笑了,說我們之間的關係,有啥不能說的。
我說樑斌工作確實挺認真,而且在縣政府崗位上兢兢業業,能力也不錯……我一邊說着,一邊觀察着曹雲峰的表情。
聽得似乎挺認真,不過手中的鉛筆卻不停地晃了晃去,就這麼一個小動作,暴露出他並沒有聽進去。
我接着說道,不過,等我說出這兩個字,鉛筆立刻停止不動,曹雲峰身體不由自主的挺了挺。
我接着說道,不過樑斌在辦公室主任崗位幹久了,會不會有一些侷限性,例如在i思考問題上,看問題角度,如果有過一定的基層經驗,那就是更好了!
曹雲峰點了點頭說道,是啊,他也擔心這個,樑斌在基層經驗上確實是個短板,接着又問我嶽剛怎麼樣。
嶽剛是小南頭鄉黨委書記,這個人我接觸過幾次,能說會道挺會來事,小南頭鄉最近兩年發展的也不錯,尤其是養殖業得到了快速的發展。
我說岳剛行,基層經驗有,而且有當過一把手經歷,比較合適!
曹雲峰點了點頭,接着說小南頭鄉黨委書記空缺,問我誰合適,我想了想說道唐利生以前幹過鄉黨委書記,雖然前一段時間犯過小錯誤,但放到一個新崗位,我想應該能化錯誤爲動力,更加努力工作。
曹雲峰說唐利生的能力確實不錯,挺合適,又說了兩句閒話,我離開了他的辦公室。
晚上我正半躺在牀上看新聞聯播,有人敲門,過去開門,是樑斌,笑嘻嘻的站在門外。
我說稀客,稀客請進!
樑濱說剛纔到賓館辦了點事,順便過來串個門,我給樑斌倒了一杯茶,又扔給他一支菸,兩個人點着抽着閒聊了幾句。
樑濱說正巧朋友給了他一盒茶葉,味道非常不錯,知道我喜歡喝茶,就給我拿過來。
說着從包裡拿出一筒茶放在了茶几上,我說樑主任這樣做可見外了。
樑斌笑嘻嘻的說道,他對茶沒有研究,放在他這裡只能白白浪費,還是給我才合適。
我笑了笑說道你太客氣了。
樑斌接着又說道,老劉挺好一個認,咋碰上這種事情,他心裡一直挺不舒服。
我說過去都過去了,人總得向前看。
樑濱說就是,緊跟着就說他有點思想動態想跟我彙報。
我知道他想說什麼,笑眯眯的說道,思想彙報是不是找錯人啦,應該跟冉書記彙報。
樑濱說我做事情公平,水平高……總之把我一頓猛誇,接着又把自己的工作業績說了一下,主要說自己在辦公室主任的位置上已經是六年了,兢兢業業,這一次想更進一步,希望我能幫幫忙。
我說你的工作情況我很清楚,有機會我肯定會說。
樑斌聽了很高興,又說了幾句起身告辭,並且又說了一句,茶非常好,一定要品嚐。
他走了之後,我琢磨這小子話裡有話,拿起茶葉筒掂量了兩下,分量不對,打開果然裡面是粉色的鈔票。
拿出來看了一眼,不多不少三萬!估計樑斌不光拜訪我一個人,縣裡的常委他應該都拜訪過。
我看了看茶几上的三摞鈔票,嘴角露出一絲冷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