陰冷的月色,籠罩着這片陰森的大地。遠處高低起伏,那是一個個墳頭,此刻象是披上了一層白血,在夜色下看起來分外的刺眼。
丁曉嵐輕聲地說:“現在時間還早,那個怪人一般都是十點左右纔會來墳地。”
戚路看時間才八點一刻,就對兩人說:“既然如此,我們不妨先查看下墳地。”
不知是因爲屍氣太重,還是人煙稀少,這片荒墳雖然樹木成林,但枝上卻不綻放綠葉。偶爾有極少的樹枝孤零零地垂着幾片枯葉,單薄的在風中顫抖,搖搖欲墜。
戚路在一座孤墳前蹲下身子,輕撥地面上的浮土,發現真如丁曉嵐所說,在墓地的四角各釘入一個大拇指粗的桃木釘。
“奇怪!”戚路拂去沾染在手上的墳土說:“這墳里根本沒有鬼魂棲息,他釘這桃木釘有什麼用?”
“別說是你眼前的這座墳,就連整個墳地都沒有絲毫陰氣溢出。”老吳亦是一臉迷惘之色。
“這麼說我開始的判斷是對的,這裡沒有鬼?”丁曉嵐心裡有點小得意,因爲她手裡拿着的尋鬼儀也是沒有任何反應。
老吳點頭說:“是的,這時段正是鬼魂出來活動的高峰期,我們現在連個鬼影都看不到,只能說明埋在墓地裡的死人早就投胎轉世,這裡就是個普通的亂葬崗。”
“別說是鬼了,連妖都不願意把這裡當棲身之所。”
一些法力不高的小妖喜歡把墓地當作修煉的場所,以便於吸取鬼魂的陰魄來增加自己的修爲,戚路剛纔在墓地裡逛了一圈,也沒發現任何野獸的巢穴,這也從側面證實這裡沒有鬼。
戚路支着下巴問:“一個連妖怪都嫌棄的荒墳,那個怪人爲什麼會對這裡感興趣?”
老吳說:“鬼知道,說不定他就是個神經病,沒那個正常的捉妖師會無聊到深更半夜跑這裡釘釘子玩。”
“你這個解釋倒是有點合理。”
聽力敏銳的戚路突然聽到遠處傳來了腳步聲。
“有人來了!”
“不會吧?”丁曉嵐嘀咕着說:“九點不到,他平常不會這麼早來墳地。”
“也許今天是個例外。”戚路拉着她的手在一塊大石頭後面潛伏下來。
遠處,搖搖晃晃地走來一個身穿休閒服的中年人。隨着他的到來,天空中那輪彎月突然潛入了雲層裡。
確實如丁曉嵐說的那樣,這中年男子右手拿着把鐵錘,左手拎着個袋子,到達這片荒墳後就徘徊着不肯離去。
老吳說:“他不像是在找東西。”
“樣子很怪,像是在跟蹤人。”戚路也在仔細觀察他。
丁曉嵐眯眼細看,發現戚路和老吳說的一點也沒有錯,中年人走走停停,時不時伏下身子探出頭查看前面的動靜。
若不是在跟蹤,他也不會有這般舉動。
丁曉嵐臉紅起來,這時她才知道自己要學的東西不僅僅是法術和符咒,還要有準確的觀察力。
“怪事,這裡除了我們三人,再加上他一個,就沒別的人了,他能跟蹤誰?”
“別說是人,鬼都沒有。”戚路也是不解。
兩人悄聲議論時,中年男子已停下了步伐,人坐在一座孤墳上休息。
戚路看到他從袋子裡拿出瓶酒,擰開瓶蓋後就直接對着喉嚨灌酒。一邊喝一邊咕噥些話語,由於相隔太遠,戚路聽不清中年男子在說些什麼,只能從他的神情判斷那是些髒話。
老吳恨恨地說:“媽的,這時候他還有心情喝酒,搞得我酒癮來了,也想喝上幾口。”
“千萬別這麼做,不然他聞到酒味就知道有人在監視他。”戚路趕緊勸阻。
彎月又從雲層中潛了出來,而中年男子恰好在此時把臉扭向戚路躲藏的方向,這一次伏在石後的三人是真真切切地看清了他的臉龐。
“啊,這不是隔壁村子裡的衛叔嗎?”以前相隔太遠,沒能看清中年人的五官,而現在藉着月光的輝映,丁曉崗一眼就認出他是誰。
戚路問:“你認得他?”
“是的,他叫衛東林,就住在隔壁村。”
“他和陳叔一樣會法術?”
“不會,衛叔就是個普通人。前年他老婆死了,還是請舅舅幫他選的墓地。”
戚路心裡更加驚訝了,一個懂法術的人是斷不會請別人幫他看風水的。於是又問丁曉嵐:“會不會是今年有人教了他幾手,因此衛東林略懂點法術?”
“不可能。衛叔是工廠裡的小班長,經常帶頭加班,而且每天還要回家給兒子做飯,他哪有時間忙別的事。”
“他兒子,多大了?”
“二十多歲,去年大學畢業後一直沒找到工作,整天就宅在家裡,我都很少見到他。”
這時候,戚路看到衛東林喝完了酒,將那個空瓶子扔得老遠,然後從袋子裡拿出些桃木釘。
戚路心想,看來他又要給墳墓釘釘子鎮邪了。
事實果然如戚路所料,衛東林伏下身來,把剛纔自己坐着的那個墳頭的四周都釘入了桃木釘。釘完這座墳後,他又去釘邊上的另一座荒墳。
老吳小聲嘀咕着說:“做什麼無用功,這裡連個鬼影都沒有。”
“他會不會是在夢遊?”丁曉嵐突然想起了裴力平的妻子蘇玲,她就是在夢遊中跳樓自殺。
戚路一愣,繼而又搖頭說:“他不是在夢遊。”
“爲什麼?”
“現在才九點多,他不可能天天這麼早就睡覺。再說了,如果他真是夢遊的話,他兒子早就發現父親的異常,怎麼會袖手旁觀?”
戚路的話說的句句在理,丁曉嵐只好打消了這個念頭。
一個不懂法術的人,深夜孤身跑到亂葬崗來鎮壓惡鬼,更何況墳墓里根本就沒有鬼,這可真是件奇怪又荒謬的事。
戚路輕嘆一聲說:“要想知道他這樣做的目的是什麼,只有親自問他纔可能得到答案。”
丁曉嵐說:“明天是週末,要不我帶你們去他家問他吧?”
戚路可等不及了,他驀地站起身來,向墓地裡忙碌的衛東林打了個招呼:“老衛!”
丁曉嵐沒想到戚路會這麼冒失,只好無奈的和老吳對望一眼,兩人就隨着戚路一起從石後走了出來。
驀然聽到有人在喊自己,衛東林身子猛地一縮,立馬就站了起來,朝發聲之處望去。當他看到月光下的戚路三人後,竟驚恐地大叫起來:“鬼,真的有鬼!”
“老衛,我們不是鬼,我們只是想……”
戚路的話還沒有說完,就看到衛東林舉着鐵錘凶神惡煞般朝他奔來。瞧他這舉動,敢情是想一錘把戚路打倒在地。
只可惜衛東林錘子還沒落下,老吳在旁就是伸腳一絆,衛東林的身體頓時失去了平衡,直朝戚路懷裡倒去,戚路趕緊伸手扶住了他。
“衛叔,是我啊。”
聽到這熟悉的聲音,衛東林習慣性地擡頭一看,發現是丁曉嵐在和他打招呼,人才定下神來。
“對不起,對不起!”衛東林老臉通紅,知道自己錯怪了戚路等人,趕緊放下手中的錘子向他們賠禮道歉。
戚路微笑着說:“應該是我向你說對不起,我不應該突然來嚇你。”
“小丁,你們怎麼會在這裡?”說話間,衛東林的神情有些不安。
“我每天晚上都會在附近鍛鍊身體,看到衛叔一個人在墳地裡,怕你會出事,所以就過來看看。”
“我沒事,沒事……”衛東林臉上擠出尷尬的笑容。
戚路問:“老衛,你怎麼深夜來這種鬼地方?”
“這……”衛東林猶豫着沒有回答,看得出他對這兩個陌生人抱有戒備心理。
“你剛纔在地裡釘的是桃木釘吧?”戚路的話不帶一點含蓄,“難道你是想鎮壓惡鬼嗎?”
一聽到這話,衛東林的臉變得煞白一片,而戚路的神情也嚴肅起來。因爲藉着微弱的月光,他看到衛東林的那張臉有點朦朧,彷彿有層薄霧籠罩在他的印堂上。這是種常人看不到的死氣,只有將死之人才會有的死氣。
“對了衛叔,忘記向你介紹了,這兩位是我公司的同事。”丁曉嵐知衛東林心有疑慮,趕緊向他介紹戚路和老吳的姓名。
“戚……路?你就是老陳要我找的人嗎?”衛東林遲疑着,從口袋裡掏出一張名片。
那是自己公司的名片,此刻卻在衛東林的手中,戚路不由發問:“這是我印製的名片,是誰給你的?”
“陳繼先。”
“你見過我舅舅!”丁曉嵐忙問:“他現在在哪裡?”
“海南。”衛東林頓了一下又說:“上個月我去海南旅遊,碰到了你舅舅,就是他把這張名片交給我的,讓我回來找名片中的年青人。”
“我就是戚路,陳叔爲什麼讓你來找我?”戚路是明知故問,陳繼先介紹別人來找自己,十有八/九都是因爲人家遇到了靈異事件。
“老陳說我即將被厲鬼纏身,若不及時回家就會死於非命。”衛東林偷偷瞥了眼身後的墳墓,神色又變得緊張起來,彷彿墓裡隨時會蹦出來個厲鬼取他性命一般。
“那你回來後怎麼沒來找我?”
“我找過你一次。”衛東林的神色顯得不自然,他支吾着說:“那天去找你,正好看到你和小丁一起出門,我……沒想到你這麼年輕。”
戚路知道他話裡的意思,一般人對陰陽術師的印象不說是仙風道骨,起碼也應該是鶴髮童顏之類的異於常人的模樣。自己這副洋溢着青春氣息的臉,很容易給人一種嘴上沒毛辦事不牢的感覺。
“那麼,今天我們偶遇了,老衛,你能把事情經過原原本本的告訴我嗎?如果是真有鬼魂侵擾你,我也好替你剿除了他。”
“這裡說話不方便,要不……你們去我家吧。”衛東林提議。
“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