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平淡如水的過了兩個多月,自從經歷了易小蝶的事件後,崑崙事務所一直是風平浪靜。
在這看似愜意的日子裡,戚路卻陷入了困境。他時常被焦慮和痛苦困擾着,而這一切痛苦的根源不過是因爲一個夢。
這是一個很特別的夢,每次都在重複單調的內容,但醒來後戚路對夢的內容都會忘得一乾二淨。
近來情況越發的惡化了,有時候白天也會無緣無故地陷入到昏睡中,那個怪夢依然徘徊在腦海裡,等他驚醒來時又悄然離去。這一個月來戚路被這怪夢折磨的無法正常作息,時刻處於一種低潮、沮喪的狀況。
難道是夢神伯奇開的玩笑嗎?戚路很快就否定了這個猜測,因爲這不是惡夢,伯奇自然也不會對它感興趣。
今天又毫不例外地做夢了,戚路只是趴在桌子上打了個盹,醒來後就和以前一樣,什麼內容也不記得。
假如給他一次重新選擇的機會,戚路寧願選擇長睡不醒,哪怕是睡到死都願意,因爲這次醒來後的事情讓他感到更加的恐懼。
這說起來有點可笑,令他恐懼的事情不過是因爲有人在外面彈琵琶。
“彈的真好聽啊。”丁曉嵐也聽到了琵琶聲。
這樂聲確實有種說不清道不明的奇特魅力,天籟般的音符竟然和屋外喧囂的氣氛完美契合在一起,讓丁曉嵐的心裡不由自主地聯想到曾見過的美好事物,它們總是無可避免的與悲傷糾纏在一起。
“還行吧。”老吳依舊是那副麻木不仁的表情,似乎對這美妙的樂聲並不感冒。
戚路鐵青着臉沒有說話,俊俏的五官已擠成一團,呈現出一種如臨大敵的戒備與緊張。
突然間,琵琶聲嘎然而止,不過是停頓了幾秒鐘的工夫,它又從屋頂上方傳來。
可那裡除了屋頂什麼也沒有,誰會在鬧市區光天化日之下站在別人的屋頂上彈琵琶?除非他是個神經病。
“奇怪!”丁曉嵐終於意識到有點不對勁,她看到戚路臉色蒼白,雙手在無意識地擺動。
琵琶聲象是有靈性般隨風飄落下來,開始在房子裡錚錚作響。
雖然這琵琶聲來得異常怪異,但曲調真是美妙呀!這是首從未聽過的古曲,音色在悄然撩動着丁曉嵐的心絃,讓她不由地讚道:“我還從未聽過這麼好聽的曲子,彈琵琶的一定是個對生活抱着美好憧憬的人。”
“千萬不要被這表面的假象迷惑呢。”一直緊閉着嘴的戚路突然開口說話了,“很久以前,我聽過這首曲子。”
“你聽過?叫什麼曲名……”丁曉嵐話還沒有說完,就看到戚路猛地站起身來,凶神惡煞般地看着自己。
“你怎麼了?”丁曉嵐感到萬分奇怪,心想我今天又沒得罪你,幹嘛用副兇惡的表情瞪我?
“你們都給我滾,今天休假,不用上班了!”戚路大吼着把他們倆人推出了門外。
“我又沒做錯事,你憑什麼這樣對我?”丁曉嵐的眼淚都快掉下來了。從小到大,她何曾受過這種委屈。
老吳笑着勸道:“別理他,他有時候就是愛發神經。”
“神仙就了不起了啊,神仙就能隨便欺負人是不是?”丁曉嵐嘟着小嘴,臉上恨意未消。
“好了,反正也到下班時間了,我請你去吃飯。”老吳不由分說地拉着丁曉嵐往外走。
屋內,戚路迅速地關上了房門,又把所有窗簾拉上,一個人坐在沙發裡猛喘粗氣。他知道這一天遲早會到來,但沒想到會來得這麼快。
琵琶聲早已消失了,屋子裡光線變得暗淡下來。
“呵呵呵。”房間驟然響起了女子的嚶笑聲,戚路失神地擡起了頭,看到辦公椅上坐着一名二十來歲的紅衣女子,嘴脣豐滿皮膚白皙,全身散發着一股誘人的魅力。更重要的是,她懷中抱着一支碧玉般的琵琶。
“你終於來了。”戚路臉色亦從蒼白轉爲一片慘綠,腦子裡不由自主地浮現出她第一次出現時的情景,那是在殯儀館裡,她從衆人的包圍圈中輕鬆救走了周紀。
只見她輕舒玉手,在琵琶上漫不經心地一拂,美妙的音符就從琴絃中傳出,迴盪在整個屋子裡。
戚路臉色又變了,他雙手緊捂着耳朵,彷彿那琵琶聲不是什麼天籟之音,倒像是地獄裡傳來的催命符。
“你就這麼怕我嗎,難道我是吃人的羅剎?”
如果真要在她和羅剎之間選擇一個,戚路寧願碰到的是殺人不眨眼的羅剎。
戚路哭喪着臉,冷眼看她把琵琶放下後鬼魅般地坐到自己身邊。
“我說過我們會再見面的,難道你就不想我?”她的身體已向戚路挨來,玉頸低垂,似要倚在戚路的肩膀上。
“別引誘我,到時沙華來打我,我可是吃不消。”戚路整個身體硬得如石頭一般,他把頭扭向一旁躲閃着女子的目光,不敢和她有正面的接觸。
“我好歹也是客人,你就這樣招待不週,連杯水也不想倒給我喝嗎?”女子的話聲剛落,就見戚路已回身看來,只不過她微笑的臉瞬間變得和戚路一樣冰冷。
"……金光滅邪,破!"戚路出手了,隨着口中的除魔咒語急速念出,他雙手亦上下翻飛,在空中虛劃出一道法印,隨後手又捏一道法訣,瞬間一張符文就悄然出現在掌中。
眼看這張符文就要印到女子的額前,突然間她臉上有片花瓣飄過,戚路的法符就如碎玻璃屑四散而去。
戚路出手失利,身軀剛想退後防守,就聽到女子輕喝一聲“攝!”,她的嬌軀已霍然上前,然後俯身伸手一勾,奇魅的紅光繞着戚路周身一轉,戚路就無抵禦的能力,身形頓時僵住被定在原地。
女子嚶笑着用小手在他臉上輕輕一拍,戚路就木然地坐回辦公椅中。
“唉,這麼多年過去了,你的法力一點長進也沒有。”女子朱脣輕啓,紅光也消失殆盡,臉上卻隱現出幾行讓人難以辨識的咒文。
“最近淫雨霏霏,導致陰氣大盛,看來是天不助我啊。”戚路嘴上說着俏皮話,雙手卻不敢有絲毫的怠慢,他再次捏訣,嘴裡低聲吟唱着新的咒語,猶如流水般連綿不絕的殺機在空氣中發出微妙的震動,將他周身的空間隔離成一個封閉的小世界。
“這些小把戲對我可是一點用都沒有。”女子的右手輕張開來,她的掌中出現一朵豔紅如血的花蕾,在額間也相應地出現一個類似於胎記的花骨朵圖案。
那朵花蕾散開了,只剩五朵花瓣飄浮在她手中。不過是一眨眼的工夫,花瓣又幻成五朵紅炎騰起,在她白皙的指尖上翻滾明滅,時而像龍,時而成虎,不停地變幻着形狀。
戚路神情凝重,全身早已冷汗涔涔。
女子右手一揚,掌心升起一道太極陰陽圖,紅炎順着五行方位在戚路所設的結界外圍狂舞不息,一化十,十變百,直至千千萬萬。轉眼間戚路周圍的景物悉數消失,他已墮入血海之中,險象迭出。
戚路嘆道:“這就是傳說中的紅蓮血池嗎?果然是來自陰間的冥火,居然能召喚出六道輪迴衆生所攜帶的怨念。”
“我擔心你撐不過三分鐘。”
“不好意思讓你失望了,它還難不倒我。”說話間戚路的手已朝胸前的吊飾摸去。
“砰”的一聲,門被推開了,房間裡一片明亮,戚路身邊纏繞的冥火也跟着消失殆盡。
“我不想波及無辜。”女子看着奪門而入的丁曉嵐笑對戚路說:“趕都趕不走,看來這女孩挺關心你。”
“人長得帥,就非常容易給人惦記着。”危機剛過,戚路又恢復了那嘻皮笑臉的樣子,“小丁,麻煩你給我們這位尊貴的客人倒杯茶。”
丁曉嵐氣鼓鼓給這位神秘女子倒了杯茶,嘴裡還想說話,戚路就做了個阻止的手勢。
“很好!”女子喝了口茶,又一笑道:“多年不見,你還是沒讓我失望。”
戚路在目不轉睛地看着她,眼睛眨都不眨一下。
“看來美女對男人有種天生的吸引力。”女子輕笑,根本不忌諱他的目光。
“也許吧。”戚路回說:“我不過是想確定這次的你,到底是不是真身。”
“那麼現在你應該有答案了。”
戚路收回了目光,輕嘆道:“你本已在幽冥中逍遙自在,又何苦重返人間?”
“那是因爲地府的生活,並非如你說的那般逍遙。”
“你可知道,現在已經是21世紀?”
“我不是老古董,對當今的社會,我瞭解得很透徹。”
“滄海桑田,緣起緣滅,你的怨恨早該消散了吧。”戚路微喟道:“又何必大動干戈,令生靈塗炭?”
“哈哈哈哈!”紅衣女子放聲大笑了起來,笑聲中透着一股尋常女子不應有的豪氣。
“你真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我對這些卑微的人類並沒多大的興趣。”女子頓了一下說道:“我這次是特意來救你的。”
“救我?”戚路一時語塞,猜不透她葫蘆裡到底賣的是什麼藥。
“是的,如果我不及時趕來,你終究會死在自己的夢裡。”
“不過就是個夢,有那麼嚴重嗎?”戚路不以爲然。
“我如果晚來幾天,你就是具屍體。”
“你是說我被夢魘之類的妖物所魅?”戚路有點不太相信她的話,雖然他最近老是做怪夢,但並沒感覺到這夢有絲毫的邪氣存在。退一萬步說,自己真要陷入惡夢中無法自拔,伯奇也不會袖手旁觀。
“不是,以你的法力,一般的妖物那敢靠近你?”
“難道是因爲伯奇的原因嗎?”
“也不是。我承認這傢伙經常像個調皮的孩子給大夥來點惡作劇,但還沒到恣意妄爲的程度。”女子神情肅穆地說:“這夢是個神喻,如果你不能完成它的指示,就會被神遺棄而命喪黃泉,因爲神不允許他的秘密泄露在人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