慧遠臨死前的那些話語久久地迴響在戚路的腦海裡,穿越到宋朝這幾天來的經歷和千年後的那些片段,交織在一起,讓他難以釋懷。
就在他彷徨着要不要告訴白素貞所有真相的時候,突然耳邊響起一個洪亮的聲音:“穿越者,東西拿到手,該和我回去了。”
“什麼東西......”戚路目光一凜,心知這是豎亥大神的聲音,還沒等他理解豎亥話中的意思,就看到眼前的空間裂開了,當中現出一個五彩斑斕的漩渦,它不停變幻着各種形狀。
在衆人的驚詫聲中,漩渦中突然伸出一隻強有力的手,把戚路拽了進去。
戚路只覺眼前一花,等他醒過神來時,卻發現老吳坐在路邊的長椅上朝他呵呵直笑。
“回到現實了嗎?”猶疑間戚路把眼投向老吳身後,看到西湖綢緞似的水面上,起伏着微微的漣漪。而身後是行人的嘈雜聲,間或夾雜着汽車的鳴笛聲。
“你什麼時候回來的?”戚路只覺神思恍惚。
“沒多長時間。”老吳轉過頭,看着戚路,臉上又逐漸浮起了他熟悉的神情。“回去吧,一起喝一杯。”
“是該好好喝一杯了,這段日子......”戚路突然說不下去了,他感覺到頸下有點微燙。
低頭看去,他發現自己頸下掛着兩條項鍊,一條是自己的金虹劍,而另一條,則是白素貞送他的女媧石。
“糟糕,東西忘記還人家呢。”
“哎呀,你居然還有收穫,是什麼東西?”老吳大笑。
戚路坐到了老吳身邊,把女媧石取下來交到他手中。“傷好了嗎?如果沒有就先用它治療,功效確實比傳聞中還有奇效。”
“女媧石!”老吳眼都睜圓了,“你從哪裡得到這件寶貝的?”
戚路簡要地把事情經過和老吳說了一遍,心中思緒萬千。他知道自己很快將和白素貞再次見面,還東西事小,但怎麼化解她和法海間的恩怨卻是一件難事。
老吳先是錯愕了一下,然後一言不發地聽着,最後垂下了眼簾,把寶石還給了他。“我已經調節好自身真氣,這東西暫時不會需要。”
“走吧。”戚路站起身來,“我們先回旅館和美女會合。”
“我有一個問題。”老吳並沒有起身,而是依舊望着遠方,眼神中透露出憂慮。“假如法海冒充許仙也是和我們一樣奉了神喻,那諸神的意志是什麼?”
“是啊,那兩個老傢伙的心思真是讓人琢磨不透。”戚路感慨一聲,略微挑起眉毛說:“難道僅僅是爲了結這樁風流案嗎?”
“恐怕不是這麼簡單的事,如果是那樣的話,雙子神根本不用費神讓我們穿越一回。”老吳忐忑不安地說:“但有一件事可以確定,真正的許仙已經轉世到這個世界上來呢。”
“是啊,他到底是誰了?”冷風吹得戚路的衣服微微搖擺。“先別管了,還是回去看看美女怎麼樣了。”
不知怎麼回事,他心底有一絲擔憂。千百年來,不知多少凡間女子從他的生命旅程中經過,直到今天他才第一次發現自己開始對一個女孩有所牽掛。
這時候,他口袋裡響起了手機聲。
“這......是怎麼回事!”戚路臉色突變,他清楚地記得,自己穿越前隨身衣物都放在許鏡橋的船上,可現在這突如其來的電話提醒着他手機已在自己的兜裡。
“無需驚訝,這肯定是雙子神玩弄的把戲。”老吳不動聲色地說:“接電話吧,看是誰打來的。”
疑慮中戚路掏出手機一看,竟發現是丁曉嵐打來的,他趕緊接通電話問:“美女,你沒事吧?”
“我呸,我能有什麼事,你們倆個沒事纔是真的!幾天都看不到人影,電話也打不通,你要是再不出現我都要報警了......”電話那端丁曉嵐喋喋不休,聲音焦急又摻雜着幾份喜悅。
“多謝美女關心。”得知丁曉嵐平安無事,戚路心裡也鬆了口氣。“我馬上回旅館找你,同時給你講個有趣的故事。”
“別去旅館了,趕快來許鏡橋的畫舫。對了,許仙也在這裡,他可比你先到。”
什麼,法海不是去尋找白素貞了嗎,怎麼還滯留在許鏡橋的船上?戚路的心猛地一揪,預感到有事發生。
“許仙做了一桌子的菜,你趕過來還能趁熱......”丁曉嵐話未說完,就有一個男聲接過電話說道:“戚施主,你回來了嗎?”
戚路頓時一驚,下意識地朝老吳使了個眼色,然後壓低嗓門說:“大師,你到底想做什麼?”
“施主多慮了,貧僧不過是等你一起吃頓便飯。這段日子打擾了你,權當是賠罪吧。”手機那端傳來法海彬彬有禮的語氣,彷彿什麼事也沒發生過。
“好,我們馬上就到。”戚路掛斷了通話。
“鴻門宴嗎?”老吳面有焦慮。
“應該不是。”戚路坦然地說:“法海畢竟是一代高僧,可不像他那個不成材的徒弟般奸詐。”
“既然如此,那我們先去看看熱鬧。”
“走吧。”一抹陰霾從戚路眼角一閃而過。
畫舫中,衆人一邊喝酒吃菜,一邊望着湖中的雨景。一切似乎很平靜,只是各人的表情都有點奇怪。
“這鬼天氣,剛纔還豔陽高照,怎麼又下起雨來?”丁曉嵐嘀咕着頗有不滿。
許鏡橋回道:“天氣是有些怪,也許全球變暖連帶着杭州也不正常了吧。”
其他三人包括戚路在內都是在默默喝酒沒有言語。
丁曉嵐只覺氣氛有些壓抑,於是她又挑起了話題:“戚總,你不是說要告訴我一個有趣的故事嗎?”
“呵呵,你不說我倒把這茬忘了。”戚路放下了酒杯懶洋洋地說:“不過這個故事還不知道結局,不妨等它謝幕的時候再和你說也來得及。”
“哼,又在賣關子。”
戚路不以爲意,而是以促狹的笑容扭頭看向法海。“大師,僧人也喝酒嗎,你就不怕破戒?”
“施主說笑了,貧僧是胎裡素不假,但素酒還是能喝幾杯。”法海舉起了盛滿啤酒的透明酒杯,“這些時日麻煩各位了,我先乾爲敬。”
戚路別有深意地說:“今天的這個天氣,有些不同尋常啊,不知大師有何感觸?”
“想當年,斷橋相會也是發生在這樣的一個天氣吧。”法海微微一笑。
兩個人就這樣對坐着飲酒,誰都沒有再說話。菜香的味道瀰漫在空氣中,但他們都沒有了胃口。
“許公子,什麼時候你才能找到娘子啊?”丁曉嵐突然開口。
“呵呵。”法海乾笑着迴應。
“別叫錯了,他不姓許。”戚路沉重地放下了酒杯。
“許仙不姓許,難道姓戚不成?”矇在鼓裡的丁曉嵐朝戚路翻了個白眼。
“許仙當然姓許,可惜我們這位大師卻不姓許。”
“你開玩笑吧。”突然間丁曉嵐發現氣氛顯得極其的不協調,她吃驚地站起身來,發現戚路,又或是眼前的這位許仙,甚至是老吳都神情凝重。
“你們......”丁曉嵐的身子不禁向戚路這邊縮了過去,驚詫聲中,她手指着法海說:“你不是許仙,那你是誰!難道......難道是你妖怪!”
戚路接口說道:“假如妖怪都能擁有這份悲天憫人的情懷,那豈不是天下衆生都能成佛了。”
“那他是誰,是誰啊?你告訴我啊!”丁曉嵐使勁地搖着戚路肩膀。
“他是金山寺那個有名的和尚,法海。”老吳實在是看不下去了,他揭曉了這個答案。
“啊!”驚叫的不是丁曉嵐,卻是一直在聽他們說話的許鏡橋。“怪不得,你對佛理那麼精通,還不停地教我佛理。”
法海神秘一笑,“許施主你不覺得奇怪嗎,你天生對佛經的領悟力有異於常人?”
“我......我那是瞎蒙的。”許鏡橋的目光在閃躲,似在逃避。
“唉!”戚路一聲長嘆,自斟自飲。“這並不奇怪,我卻奇怪大師你早已四大皆空,卻對白蛇的仇恨能延綿千年。”
“仇恨不過是過往雲煙,貧僧又豈會放在心上。”法海也跟着嘆息起來,“只可惜因果是世間的真諦,延續萬年也難以用慧根斬斷。”
“你真的忘懷了嗎?”
“我知施主不信,可你有所不知,許仙本就不是凡人,他前世是佛祖面前的香火童子,只因動了凡心才被貶紅塵。”
“哈,還有這等事?我原以爲他不過是個江湖郎中,誰知竟是貴族出身。”戚路嘻笑起來。
“這許仙已輪迴百世,本應在我太宗大中祥符年間看破紅塵迴歸本位。所以我奉佛旨專心候他,以了結塵緣度他重返靈山。”說到這裡,法海不禁浮出怒色,說道:“哪知這青白二蛇妖從中作梗,以美**他墮入魔障,致使蹉跎至今許仙仍在人間受苦。這兩個妖孽,罪惡滔天,我若不收服他們,許仙何時能消魔障?”
戚路沒想到這傳說的背後竟有如此複雜的淵源,遠超出自己的想像之外。這下子他才明白爲什麼滿天神佛都對這件事牽掛不已,以至於讓自己和法海來聯手解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