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這樣的心緒下.紫夜再也無法控制自己.一步一步爬上金座.向洛水走去.向着一直懸在絡水頭心的佛珠伸出手.佛珠此刻已呈衰竭狀.輸入百會穴上的光芒減弱了許多.
如果…如果把自己的靈力也輸給婆婆.她就會解開禁咒吧.就能從這個她坐了萬年金座上下來了吧.那麼絡水婆婆就不用再忍受體內冰火兩重天的苦痛了吧.
接下來又會發生什麼涅.
然而就在她手指幾乎咬觸碰到佛珠的那一瞬間.
絡水忽然張開眼睛.那一瞬.紫夜心中有種奇特的感覺從心底深處升起:絡水並不想讓她救.憑空掠來一道光芒.刷地一下.有 什麼東西從絡水那美麗的眼睛裡射向紫夜.
紫夜大驚.急退幾步.大叫起來:“爲什麼不讓我救你.“
不知道是不是幻覺.紫夜覺得金座上浮起一道薄薄的光罩.整個的罩住了絡水的身體.使得她再也不能近前.
“救我.我從不會給別人機會救我.“絡水語氣淡淡.仿若在說的是和她無關的事情:”熠兒比你更想救我.孩子.“
紫夜默然.原來是她自己杜絕了自己的一切後路.就連後悔的機會.她也沒有給自己留.
“孩子.不管你願不願意.你的命星已出現.而長風將是與你密切相關的人.雙星降臨.說的並不是我金虹氏的雙生子.可恨他竟爲此設計滅我金虹氏.哈哈哈哈.他機關算盡卻終成空.這一切都是天意.天意啊.哈哈….“
由於太過於激動.她的胸口劇烈地起伏着.那乾癟的仿若空無一物的身軀抖得厲害.帶動了掛在身上的衣裙.令人宛若看到掛在衣架上的衣服在微微飄動.心裡沒來由的一陣發虛.
不知是不是呆在黑暗裡太久太久的緣故.她那一笑起來似是用盡了生命.
紫夜覺得絡水當下的情緒有點混亂.怕她失控笑散了那本已十分脆的弱骨架就完了.不得不出聲打斷她的笑聲.道:“婆婆.長風知道你的存在麼.“看絡水對長風的關心樣.長風對她而言.只怕是重要過所有金虹氏的人.
果然.一聽到金虹長風的名字.絡水立即止住了笑聲.冷靜下來.方纔被她的狂笑彈開的佛珠也重新懸在她的頭心上.像是想繼續爲她輸入靈力.
“不用幫我了.留着法力助長風一臂之力吧.”絡水眼中射出一道金光.投射在佛珠上.緩緩把佛珠送回到紫夜手中.“孩子.不記得是什麼時候的事了.我聽熠兒說.弱水之濱曾突然浮出一塊古碑.上書——天狐血淚.禍及蒼生.八個大字.孩子.血淚已現.蒼生確實危矣.”
“天狐血淚.”紫夜看着套回在自己手腕處消失不見的佛珠.有霎那的愣神.喃喃重複了一下絡水的話.仔細想了想又搖搖頭道:“我天狐一族無慾無求.最多不過是被愛所傷.族中有人能懂得流淚已是媳了.怎麼可能會流出血淚.”
“孩子.重要的不是天狐會不會流下血淚.而是後邊的四個字——禍及蒼生.這可是一頂大帽子.被戴上了會成爲禍害蒼生的罪人.”絡水緩緩吐出一口氣.眼裡的光芒又黯淡了許多.語氣漸漸弱了下來:“孩子.你初遇長風的時候.就流出了血淚.而且.你來自天狐一族.”
天狐血淚.禍及蒼生.成爲禍害蒼生的罪人.可她.不是狐王的女兒.她沒有魔體.她不是天狐.不是.從來沒有那一刻.她這麼慶幸自己不是狐狸.
紫夜愣了愣.道:“可我不是天狐.我不是”
金座上的女子.銀絲微微動了一下.竟然艱難地轉首看向了紫夜.目光中是憐愛疼惜和無奈:“孩子.你雖不是天狐.但天狐一族因爲你.遭受大難.卻也是你不可推卻的責任.你要和長風一起.保族最後一點血脈.也慰藉狐後清婉散掉魂魄保你之功.“
聞言.紫夜放下雙手.心下詫異.狐後的名字甚少人知道.絡水怎麼會知道.狐後不是爲了救狐王而死的麼.怎麼又成了是在保她了.
剛想開口詢問.卻在擡眸的瞬間.說不出話來.
金座上的女子.臉上原本完好的肌膚在慢慢萎縮.眉間代表她至高無上神印記的水紋.已呈現出脫離的姿態.只要那印記一離開女子的眉心消弭在空氣中.她便從此灰飛湮滅再無輪迴.神的生命雖然久長.但若是神印記被毀.就永遠寂滅.把靈魂化成萬物散在天地間.再無生息.
然而.女子宛若未覺.仍舊強提靈力.以讓她能順利說出話來:“孩子.長風就拜託你了.孩子.好好看接下來的情景.我沒有多餘的靈力.就給你看一個片段吧.”
聖池平穩如境的水面忽然旋起一陣風.風力不大也不小.旋起的水流剛剛好可以聚成一面水鏡.鏡中慢慢顯出一個黑乎乎的東西.近了纔看清.那是一個沼澤.
被樹葉覆蓋的沼澤泥裡.汩汩地往外冒着氣泡.那些氣泡無聲無息地冒出然後啪地一聲炸裂.炸裂的剎那爬出一種形狀可怖怪異的蛇蟲之物.
黑色巨大的蜘蛛.綠到噁心的蟾蜍.色彩斑斕的雙頭蛇.一隻爪子的蜈蚣……竟然還有嘴角刁着鮮肉的蝙蝠.
總之.都是些形狀奇怪.隨便放一隻出去就能毒死一村子凡人罕見又噁心的劇毒物.
那些東西在泥沼上呈圓形狀蠕動着.彷彿在那中間有什麼在誘惑着那猩怖的毒物.有幾隻爬的快的.靜靜停在圓心處.宛若在耐心地等待着什麼.
圓心處的泥沼一陣抖動.最後浮起一個巨大的氣泡.等那氣泡完全脫離泥沼的時候.不出意料地啪的一聲裂開來.爬出來的竟是一隻長相可愛甜美毛茸茸的小雪獸.
那小雪獸一爬出來.身子剛落地.所有怪蟲俱都俯首退後.那小雪獸宛若帝王般地冷漠繞着泥沼巡視了一圈.忽然一個轉眼.緊緊盯着那圓形的中心.
那是真正的盯.宛如一個心思惡毒女子的眼.陰毒邪惡而嗜血喜殺.
紫夜怔了怔.爲那可愛的毛茸茸居然有那般兇悍的眼神——而脊背發冷.手心發汗.只見那團毛茸茸忽然騰身飛起.飛快地繞着那圓心爬動了一圈.
那東西爬動速度非常快.眨眼間一圈完畢.爬完.再次落入泥沼扭頭看向紫夜的方向.這一次竟賣萌般向紫夜看了一眼.
那一眼卻讓紫夜宛若掉入冰窟裡一般.
而那泥沼中心在小雪獸重新進入後.一個碩大的圓弧卻從泥沼中緩緩崛起.幾乎涵蓋了整個沼澤.而那些被波及到的怪蟲都在被觸到的片刻間被吞沒.
與此同時.小雪獸嗷嗚一聲低吼.前爪略曲趴地.後爪伸直.口中吐出一支冰箭等候在那裡.似是在等着時間一到便立即射出去.
那些怪蟲皆靜靜候在一旁.
而那圓弧先是呈半圓形狀.隨即漸漸凸顯出人形的輪廓.圓圓的頭顱.小小的身軀.看那模樣.不過是一個六七歲大的孩子.在暗夜下的沼澤中.披着滿身黑褐色的泥漿外衣.如從地底爬上來的鬼魅一般鑽出來.
小雪獸發出一聲低吼.那些守候已久的怪蟲像是得到了命令一般.一擁而上.
那宛若泥塑般的臉上辨不清眉目.大約是鼻孔的那個地方掉落下兩小塊幹了的泥塊.又在那下面約是嘴巴的位置.凹陷出一個洞.發出的聲音雖然沒有想象中的那般難聽.但卻冷的能讓人瞬間失去所有身體中的熱量.
“找死.”尾音有點下沉.透着一點狠辣陰邪的味道.
只見眼前一花.立即便有慘叫聲想起.隨即只見鮮血噴灑而出.怪蟲在衝到泥人身周不足三尺處紛紛被反彈了回來.成爲碎肉朝四下飛濺.有幾滴血落在了那泥人的身上.很神奇地竟然把那泥土融掉了.
被水中影像震撼到的紫夜早已僵在那裡那孩子就是金虹長風.幾乎是在孩子臉上的最後一塊泥巴脫落的瞬間.紫夜就認出了他.但更讓她驚恐的是.在小金虹長風的身上.脖子以下.掛滿了毒蟲蛇蟻.宛若他的身上穿了一件都是蟲蟻的外衣.
小雪獸顯然早已有了準備.對同伴的生死竟全然不顧.身子伏地嗷嗚一聲仰天嘶吼.似是在和誰告別.然後.刷一下身子若箭.向小金虹長風衝了過去.只聽得.咔嚓一聲骨骼斷裂的脆響.
隨即便見得鮮血從小小的金虹長風脖頸出噴射而出.他的頭顱被小雪獸一下咬斷了.咕嚕嚕滾落在泥沼中.又沾了滿臉黑色的泥沼土.僅剩一對冰冷的眼睛靜靜地看着不遠處的岸邊.
紫夜這才發現.在孩子的視線處.立着一個青年男子.看那眉目.竟是有點熟悉.她下意識地鬆了口氣.她覺得那人一定是在守護者金虹長風.
然而.她立即發現她錯了.
孩子手足並用艱難地爬出了沼澤地.一步一步地爬向岸邊.一路短頸處血流不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