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磊強忍心裡不快,裝作認認真真的用餐,不去想那些人說的話,可是,心不在食物上胃口自然也不好,吃了兩口就吃不下去了。那些人的聲音始終在他腦子裡轉,就像是在他耳旁說的話一樣,躲都躲不掉,而且竟是一些憑空捏造出來的謠言,實在是難受得很。但是又沒有辦法,這是他自己的成人禮,公然打斷他們,去解釋甚至理論只會對他造成負面影響,搞不好還會傳出什麼不得了的話。
章狴看着兒子那痛不欲生的樣子,微微嘆了一口氣,那些人嘴裡說的什麼,自己心裡可是清楚得很,可是有楊靈江這隻老狐狸在旁邊,還是不說話比較好。
“看不出來,令郎當年竟然是大有作爲啊,要不是親耳聽到,簡直不敢相信。哈哈哈……”楊靈江笑道,他自然聽到了,同樣也看到了章磊那拼命壓抑自己的表情,真的精彩。
“哈哈,都是謠傳,哪有那麼邪乎,不必當真,不必當真。”章狴擺擺手。
“謠傳也是有才傳出來的呀,不必謙虛了,這又不是什麼壞事,誰年輕沒有幹過幾件衝動的事啊!你說是吧?”楊靈江說完喝了口酒,期待着章狴怎麼回答。
“楊大人,這酒也喝了,飯也吃了不如陪本尊下一把棋如何?”章狴試圖轉移話題。
“棋有什麼好玩的,在這裡更能聽到一些精彩的話語,不是很好嗎?”楊靈江不給他機會。
“欸,這裡有什麼好玩的,該不會楊大人是怕了本尊吧!”章狴故作得意道。
楊靈江最討厭別人說他怕,要知道當年他可是隻身闖入敵營,舌戰羣儒,敵將用劍指着他,他都沒有退後半步。如今竟然被人說不敢與人下棋,傳出去他臉往哪擱。
“胡說,老夫怎麼可能怕了你,走!”楊靈江雖然有幾分被激了,但也知道適可而止,該收手還是要收手,章狴態度都這麼誠懇了,再嘲笑下去就有點給臉不要臉了。
果然,看到楊靈江中計了章狴如釋大負,起身站到一旁對着他做一個請的手勢“請!”
楊靈江也做了相同的手勢“請!”然後起身走向食廳外。
章狴則是立刻走到大兒子身邊,在他耳旁說了幾句後迅速走了出去。
等到三人都退出去了之後,章鑫緩緩起身。面對着正在吃喝交談的賓客說道:“諸位,打斷一下!”
聽到大公子發話了,原本有些吵鬧的食廳瞬間安靜了下來,紛紛看向主席上那個帶着白色眼罩的男人。
“非常抱歉,家父與楊大人有些私事要處理,所以先行一步離開了食廳,事情比較急,來不及向各位道別,特意讓本公子向大家道個歉,同時希望大家吃好喝好,開開心心!”章鑫緩緩道,沒有聽到下面的人說話,他又道:“還有就是,方纔一直有人議論小弟的是非,甚至有很多的謠言都出現了。我想告訴諸位,沒有人比我更瞭解我弟弟,雖然他當年年幼,犯下了一些錯,但是我想問各位,你們又有幾個人是幼時沒有做一件壞事的呢?我希望各位能多多包容小弟曾經的無知,今日是他的成人禮,是證明他已經長大了,不會再像小時候那樣了,還請各位儘量少談論小弟的是非,給他留點面子,畢竟今日他是主角。”
章鑫說完便向賓客行了一禮後離開了食廳,在場的人又不是傻子,早就聽說大公子性情極佳,幾乎沒怎麼動怒,可剛纔他的話明顯讓人感覺到了他的不快,還是收住了好些。笑話嘛,說幾句得了,一直議論就是針對了,雖然說是酒後失言,但是在別人家裡說別人的是非實在是太過囂張了。
因爲大公子的話,章磊解放了,不用再聽到不想聽的話,不過那些話還在腦子裡。他也不想吃飯了,向賓客行了一禮之後就離開了。
萬毒山莊的書房非常簡單,進門兩樽木浮雕,上面各刻着幾句詩和一條龍,擡眼就可以看到北面牆上掛着一幅《江山風景圖》。其次就是五顏六色的瓷器。東西兩面各放着一排書架,上面大部分是儒家經典,也有一小部分是其他類型的書,有醫學的著作,也有一些武功秘籍,還有一些奇門八卦的書,當然,上面也擺放了一些像《五毒聖典》、《南境蠱毒》這樣的奇書。看樣子這間書房是毒尊研究毒術的地方。
安安靜靜的書房內此時此刻跪坐着兩個人兩人之間是一座木製棋盤,上面布着許許多多的黑白棋子。左邊的人眉頭微微皺起,左手時不時地抓緊衣襟,喝茶的頻率也是越來越快。而右邊的人則是截然相反,每落一子便臉上一笑,還時不時看看抓耳撓腮的對手,似乎是已經看見了這盤棋的結局。
隨着最後一枚白子的落下,棋盤上黑子已經無路可逃了,然而左邊的人卻還在苦苦思索着,尋找翻盤機會。
“章莊主,不必想了,勝負一定,黑子絕無起死回生的可能了。”楊靈江得意洋洋的說道。
“楊大人棋藝如此精湛,本尊甘拜下風。”章狴放棄了搶救黑子。
“哪裡哪裡,章莊主棋藝也令老夫佩服得很啊,這可是老夫二十年來下的最久的一次棋了。”楊靈江聳聳肩,不緊不慢地拿起茶杯喝了起來。
“如此說來,本尊算是楊大人唯一瞧得上的對手了?”章狴笑道。
“不敢不敢!”楊靈江連忙放下茶杯。
“此局已畢,再來一局如何?”章狴提議道。
“好呀,再來,老夫今日倒要看看,你能否勝我一局。”楊靈江得意道。
兩人又連着下了三局,結果是章狴兩負一勝。
“看來章莊主棋藝也是不錯啊!竟然勝了老夫一局。”楊靈江笑道。
“哪裡哪裡,方纔分明是楊大人估計走了幾步險棋,讓本尊有了翻盤的機會。”章狴汗顏。
“哦哈哈哈,被發現了。”楊靈江大笑,過了一會兒又道:“你看,現在孩子們也長大了,當初你大兒子成年的時候可是有不少朝中重臣前來招攬他,你都以他眼盲,不便辦事的名義給拒絕了。如今章磊這小子也算是安安穩穩的成年了,趁着現在年輕,你不準備給他找一份體面又容易的差事嗎?老夫我可是當朝丞相,說話也有用一些,可以給他引見幾名朝中大臣,到時候做官我容易一些,你看怎麼樣?”
章狴聽完後喝了一口茶,心想這個老狐狸果然沒安什麼好心,字裡行間無一不是在嘲諷自己,大兒子成年,就有許多大臣來招攬,到了小兒子成年就是要自己去求別人,純粹就是在打他的臉嘛。
“這就不用麻煩了,楊大人剛纔也說了,他現在還年輕。自然是還有很多該做的事還沒有做,老大眼睛不好,當年也沒機會。現在好不容易小的長大了,不得好好磨練他,讓他出去闖一闖也不是什麼壞事,我們這些老傢伙當年可就是闖出來這些家業的,自然年輕人也不能落後呀!”章狴認真說道。
“好,既然章莊主都這麼說了,老夫也不再做無用功了,年輕人是得好好歷練,不然難得獨當一面。時候也不早了,老夫該回去了。”楊靈江道。
“這就走了,再坐一會吧。”章狴挽留道。
“不了不了,再不回去明日要爲皇上準備的事情就辦不成了。告辭!楊靈江堅決道。
“如此,那便不挽留了,告辭!”章狴將楊靈江送出了書房。
練武場。
章磊從食廳出來後就一直在練武場練功,一柄長劍在他手裡耍的非常瀟灑。刺、挑、揮、轉、斬,一點也不拖泥帶水。
蘭石在一旁看着,他知道章磊來練功並不是想練功,而是想發泄一下心中的不快,在食廳被人當做笑柄當衆取笑,任誰都不會好受,何況是自小就養尊處優的二公子呢。等到章磊練完了,把劍收了起來,蘭石才疾步走過去幫他拿劍。
章磊練完了劍也累了,讓蘭石把劍拿回房自己就轉身走向了山莊後的溫泉。
萬毒山莊沒有主人用的沐浴房,因爲山莊後面有一天小溪,溪水的盡頭是一個洞,裡面卻有一座溫泉,明明溪水流進去是冷的,可是經過溫泉後就莫名其妙的被加熱了,然後從洞後面的瀑布下流出去就又變成了冷水。這讓章狴撿了一個大便宜,直接找人開工,將那裡做成了一座洞內溫泉,裡面有特殊的長明燈,一年換一次燈油便可。
章磊走到洞裡,將衣服放在洞口的石巖上就踏了進去。剛開始的水非常冷,越往裡面走水也變得熱了起來,直到最後蒸汽騰騰,他靠在泉水旁的石壁上靜靜地泡着。開始想今天的事,在成人禮上他看到的目光全都是鄙視,嘲笑,不屑。雖然有一些人礙於毒尊的臉面假情假意的誇着他,但那些話比在食廳上的人說的還要讓他趕到難受。
今天的成人禮算是圓滿結束了,但是他以後肯定會出席很多這樣的活動,到時候怎麼辦?總不能躲在角落不見人啊!
傳言的恐怖如今他是領教到了,他就去了一次飛仙坊和翠紅樓,就被外界的人傳成不同的版本,竟然還有人拿他與採花大盜相比,哪有這麼侮辱人的?
更可笑的是他還不能反駁,因爲在所有人都認爲他是一個不折不扣的登徒子,吃喝嫖賭的二世祖的時候,是沒有人願意相信他的話的。誰知道那是不是他自己爲了改變印象而捏造事實。章磊清楚自己必須做出改變,讓世人都知道他章磊是一個頂天立地的真男人,不是傳言所說的那樣。這讓他想到了以前看過的一本書,裡面的男主角被萬人唾棄,因爲修煉邪門歪道,而被人當成殺人不眨眼的大惡魔,爲了保護一些無辜的人不受傷害,被迫與世隔絕,到亂葬崗去生活。好好的去參加自己外甥的週歲宴,結果被人陷害,眼睜睜看着對自己最好的師姐死在自己面前,徹底崩潰了的他最終死於惡鬼反噬。後來被人獻舍重生,經過一次次的歷練最終才與心愛的人浪跡天涯。
章磊心裡還在想事,突然從外面傳來一陣腳步聲,這令他頓時警覺了幾分,手下意識地去摸劍,但是誰沒事泡溫泉會帶劍啊!他纔想起來,劍早就被蘭石給拿回了房,這下好了,防身的東西都沒有,鬼知道會進來什麼人,所以他決定先發制人。
“誰在外面?”章磊大喊一聲。
外面的人顯然被驚到了,腳步都停了,這讓章磊鬆了一口氣,是一個人,而且沒用攻擊性。
章磊的聲音傳出去一會就從外面傳出一道弱弱的聲音:“公子,你還在裡面泡嗎?已經申時了。”
章磊這纔想起來自己已經在溫泉裡泡了一個時辰了,該回去了。連忙道:“好的,我知道了,那什麼,蘭石,我衣服在外面,你幫我拿進來一下。”
“哦,好!”不知道爲什麼,蘭石好像有些慌亂。
章磊等了一會兒纔看到老師小心翼翼的走進來,他還用衣服遮着自己的臉,好像怕看到章磊的裸體似的。他把衣服放下後立刻轉身跑了出去,在洞口還摔了一跤,聽那一聲慘叫估計傷的不輕。章磊感到非常奇怪,自己又不是什麼怪物,都是男人什麼沒見過用得着這麼避諱嗎?
等到章磊走出來了,果然看見蘭石右臉上面有一道淤青,嘆了一口氣。想扶着蘭石走,怕他又摔了,結果手剛碰到蘭石他就像被劍刺中了一樣,渾身起了一個激靈。章磊想了想,決定了還是算了,可能蘭石有什麼潔癖。
二人走回了山莊後蘭石就去了膳房準備晚餐。章磊獨自一人走到房間,不想在磊室門口發現一個白色的身影。
“兄長!”章磊喚道。
章鑫聽到聲音後轉過了身,對着弟弟笑了笑,道:“你最近武功長進了不少啊,我都沒聽到你過來了。”平日裡章磊在哥哥面前會特意加重腳步,如同常人走路一樣,這樣哥哥才能聽到是自己來了。只是剛纔完全沒有想到哥哥會來磊室找他,故而腳步十分輕。
“兄長何時來的?我之前一直在後山泡溫泉,讓久等了。”章磊一邊說話一邊推開門一邊拉着哥哥的手走進房。他扶着哥哥坐好,拿起茶壺到了兩杯茶,將茶杯推到哥哥手心邊免得燙到了。
章鑫喝了一口熱茶,笑着道:“午時過半送走了客人我就來了,聽旁人說你在練功便沒有打擾回房等了一會兒,心想你練完功就會回來的,結果不想你一直沒有回來,竟是去泡溫泉了,還不叫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