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 消逝
多少年了？到底有多少年了？
十年？二十年？
直到現在，曾經刻意遺忘的痛苦，如同記憶的陰暗角落，每每揭開都是痛不欲生。
黑白的火焰，如同世界中最炙熱的烈焰，灼燒着林曦每一處肉體和靈魂。
那種從靈魂深處涌現的痛苦，是連仙神都無法承受的磨難。
因果之業火，觸之必死。
這本應該是審判仙神的火焰，如今又重臨在林曦的身上。
爲什麼？是誰打破了我的因果律？
逆天重生，本來就是欺騙時空和因果。她依靠別人的基因構建身軀，如同帶上了一層面具躲避因果的追查。如今被人揭穿了身份，甚至將原有的死者復活過來，她的因果在那一瞬間徹底崩壞。
所以，業火降臨。準備將這本應該死去的生命重新抹去。
林曦的腦袋有些混亂，她的眼前有些黑暗，她努力睜開雙眼，這才發現自己已經看不見了。
全身上下無一不痛，身上的氣息越來越微弱了。
我，要魂飛魄散了麼？她如此想着。
“黑白的火焰？這種偉力……是……是業火？！”
弗朗西斯有些呆愣的看着面前的少女，那黑白的火焰在少女身上不斷的跳動着。即使只是看了一眼那種火焰，都能感覺到死亡的恐怖。他放開了手中刺在林曦腹部的長劍，略微恐懼的退後了幾步。
這種存在於神話傳說中的火焰，他僅僅是在久遠的典籍上見過。
那可是審判仙神的火焰，凡物一沾即死。
這種時空規則中的火焰，最後在阿法隆世界出現，都是數萬年前的中古世界，可是席捲中古七十二世界，連阿法隆當年的唯一神都死在那場災難中。
業火，傳說中也被稱作淨火，淨化一切違背規則的事物。
那高達五環魔具的長劍，有半截都刺入了林曦的腹部，在他鬆手的一刻，一點黑白的火星掉落在上面，瞬間被燃燒成灰燼。
弗朗西斯見狀，面色僵硬，有立馬倒退了數步，生怕沾上了那種恐怖的火焰。
要知道，五環的魔具，即使是六環巔峰強者全力出手不斷攻擊，也無法打碎五環高位魔具，頂多損壞一絲罷了。
可是，僅僅只是沾染一絲絲業火，也將其化爲灰燼。
“居然沒在一瞬間被業火吞噬？！”
看着少女的身軀，在業火的焚燒下雖然越來越透明，但是她依然在堅持着。少女的實力超出了他的想象，突然頭皮有些發麻，想起那少女有可能隱藏了更深的力量，弗朗西斯更生出一絲僥倖下來。
要不是剛纔這少女的身上突然冒出這業火，他也撐不了多久，就要被少女取了性命。
弗朗西斯離的林曦遠遠的，他可不敢在靠近林曦。
透過已經爛成一片的牆壁，弗朗西斯看着電閃雷鳴的景象，心中也是猜測是這少女的緣故。
“該死，這少女到底是何種魔物，竟是規則來抹去。這雷劫的程度，這個要塞估計很難保存了，先去通知其他部長們撤退。”
出了這個變數，也是他沒想到的，弗朗西斯平復了下心境，頭也不回的逃出了破爛的房間。至於少女，在他眼中已經是個死人了。
業火之下，他可不信還有什麼生命能存活的。
房間內，獨留下一個在業火中掙扎的少女。
林曦現在已經半跪在地上，身體的每一處都在流出血液，大部分身體組織都已經完全壞死。本來白皙的皮膚，現在已經有些焦炭的模樣。
但她修煉白銀之光的強大生命力，又不至於讓她在一瞬間死去。
除了肉體上的痛苦，更讓林曦痛的麻木的卻是來自靈魂中的苦痛。連精神法力之門的識海，如今都即將消散。
“呃呃……”
林曦有些麻木的張開嘴，卻已經發不出聲音了。
被火焰包裹的少女，腦袋有些遲鈍的想着曾經。
當年的她，也是如此被人設下陷阱，重傷被人追殺，卻在強烈的刺激下，強行點燃遠古之光。最終引發業火焚身。
在裡世界二十多年前的火海之戰，世人皆知道他殺了三位傳奇，橫跨兩世界追殺西方世界教宗。
可誰知道她失去了她摯愛的女人，也失去了全部的力量。
海瑟薇。
她心中喃喃着這個名字。
若說安嫵是她的妻子，不僅僅是包含愛情，更多的卻是類似親情的當做妹妹。而劉倩算是她的女友，但卻也是因爲意外的事故在纔在一起，事實上林曦對她的感情也，是算大多的親情在裡面。而海瑟薇則是她真正意義上的愛人，純粹的愛情。
金風玉露一相逢，勝卻人間無數。
她知道，見到海瑟薇的那一刻起，她就墜入愛河了。
那是個溫柔的女子，是個什麼開心都表現在臉上的女子，也是所有難過憋在心中的女子。她愛着自己超越自己的生命，林曦這都知道。
可惜，這是一場飛鳥與游魚的愛情。因爲對婚姻和安嫵的忠誠，林曦直到海瑟薇的逝去，都沒有和她發生任何實質上的感情。
精神上的戀愛，太過悲哀。紅袖添香，卻獨留孑然一人，誰懂紅顏知己的苦痛？
她，帶着遺憾走的。
不知魂已斷，空有夢相隨。除卻天邊月，沒人知。
靜夜無聲。在林曦的世界中，一切都已經是黑暗的，外界的一切都與其無關了。
在業火的灼燒中，林曦的意識愈來愈弱。
在即將消散的瞬間，她第一次有些後悔。
她對不起的人太多了，她是個花心的人。她很自私，也很喜歡自以爲是。
對不起女兒。
對不起妻子。
對不起戀人。
對不起父母。
‘唉……’
她只是默默一嘆，等待死亡。
“主人，你個笨蛋，臨死前還亂想！”
有些空靈的聲音在心中突然想起，她的聲音依然和往常一般甜美又帶着一絲戲謔，撕裂了林曦的靜默，似乎打破了時空的阻礙。
艾爾？
一道白光在眼前亮起，黑暗盡皆散去。
一個少女閉着雙眼，長長的睫毛微微抖動着。慢慢的從光亮中出現，若隱若現。
少女一襲白色的長裙，她有着如同神靈一般的的模樣，烏黑的長髮輕輕飄動着。
她忽然睜開雙眼，璀璨奪目的如同星辰一般閃耀，其中有着無數的世界在裡面環繞不休。
她不再是小巧的迷你妖精，而是與常人一般的身高。
“笨蛋主人，總是需要我來照顧你～”
她的聲音活潑嬌俏，看着林曦，有些無奈的搖了搖頭。
她伸出光華如玉的小手，輕輕的撫摸着林曦的秀髮。那本該焦枯的秀髮，在撫摸下又重回化爲烏黑光亮的模樣。
“曦兒，你呀你，總是不讓我省心。”
她有些奇怪，居然不再叫主人，她直呼林曦的名字。
她看着林曦，和往常的態度有些不一樣。她艾爾的目光中有些愛憐，有些嗔怪，微微一笑。笑容中有着林曦熟悉而又陌生的味道。
對了，那是初見的時候。
那種聖潔如同母親的面容，那種慈愛的撫摸，那種溫言細語的教導。
是了，剛重生在這個世界的時候，艾爾就是現在這個樣子。那種溫柔的細語，那種慈愛的面容。
因爲第一世是孤兒，缺少母親關懷的她在艾爾身上找到了母愛。****小時候甚至偷偷叫着艾爾‘媽媽’。
只是越到後來，艾爾越來越變得像個小孩子，越來越喜歡和自己玩鬧。
再也不復最初那一副慈愛的模樣。就這樣，林曦和艾爾在一起的時光已經數十年了。
差點就忘記了，當年的艾爾就是如今的模樣。
對於曾經是凡人的林曦，有多少和幾十年了？
“艾爾，你……”
林曦驚異的發現，自己能開口了。但是更驚異的卻是艾爾現在的樣子。
彷彿又回到了很久遠以前，時空的錯亂讓林曦有些恍惚。
“怎麼？對你換種態度，就不認識我是誰了？”
艾爾笑道，眸間光華流轉。溫柔的撫摸着林曦的臉頰，如同在林曦上一世還很小很小的時候那樣撫摸着。
林曦搖了搖頭，微微笑了笑，眼睛亮晶晶的看着艾爾。
兩人誰也沒繼續說話，就這麼靜靜享受着這樣的平靜。
“是時候了。”
“以後要乖乖的哦……”
不知道過了多久，艾爾的聲音有些低低的響起。她的眉心中央，開始浮現出一道細密高貴的符文，散發着莫名的光彩。
璀璨的光芒一瞬間從她身上散發，那是最純淨的光芒，最初的遠古之光。
溫暖，美好。似乎世界一切的所有，都在光芒之中。
隨後光芒將林曦籠罩進去。
艾爾的笑容愈發燦爛，但是她的身體卻越來越透明。
“媽媽！不……”
林曦看着艾爾如今的模樣，似乎預料到了什麼，曾經以爲再也說不出口的話語，如今脫口而出。
“唔……”
話音剛落，艾爾俯下身體，直接吻上了林曦了嘴脣，堵上了林曦接下來的話語。
艾爾笑眼迷濛，林曦卻滿臉不可思議。
似乎時光到了盡頭，一切都暫停了下來。
良久，脣分。
艾爾依然溫柔的笑着，看着有些呆滯的林曦，“早就想這麼做了，還有以後不準這麼叫，我可不想當你的母親。”
“如果有可能的話，我也想當你的妻子呢。”
她的聲音愈發空靈，身體也愈發透明。
“遇見你，真是好呢。”
轟轟轟。
光芒萬丈，璀璨到極致。完全充斥在這片天地間，驅散了雷雲，消散了業火。
而艾爾，卻是化爲點點光芒。
看着安靜下來的天地，林曦的淚水突然洶涌而出。
而點點光芒有些念念不捨的繞着林曦的身邊環繞了幾圈，慢慢消散不見。
‘已經不能在這裡了，已經不走不行了，真的對不起。’
‘不要哭，我是你周身的風，一直在你身邊。’
‘我是你指間的花，閉上眼睛就能想起我哦。’
願做長風繞戰旗，願爲流水伴遊魚。
“呀，小武，慢點呢！別摔着了！”
...
“沒事，小武，我想信你一定能突破的。”
...
“放心好了，小武，我一直保護着你的呢。”
...
“小武，別哭別哭，艾爾在這呢！”
...
“艾爾纔不會離開你呢。”
...
“世界那麼大，我只遇見了你...”
...
“笨蛋主人！”
...
“生來真好，因爲遇見了你。”
...
“我愛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