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想問一問吳院長這是怎麼回事,突然聽到一聲羅響,緊接着,只見一個年紀稍大的爺爺輩老人一身藍色長褂地從長街宴的最盡頭緩緩走了過來,羅在他手裡連敲了三下,然後便長聲唱道:開齋祭花娘,賜福共來享,求花娘娘保佑我們世代清吉安康。一請花娘子上座,二請大魔王左右伺候,三請小妖前後扶轎,請……請……。
我有點懵,因爲在老者說唱禱詞的時候,吳院長和所有的村民們都是微微低頭,垂着眼睛不敢擡頭往前看的。可是在老者說到‘請’的時候,大家都開始動作了,還是那樣垂着眼睛,但卻伸手去把對面桌子上的碗筷給擺好,並且把桌子上每一盤菜都夾了一點放在碗裡面,就好像,真的會有人來吃似的。
“趙太太,不要四處張望。”吳院長突然小聲的警告了我一聲。
所謂入鄉隨俗,眼看着那些孩子們都規規矩矩的照做,我也只能像他們一樣,垂着頭不敢再四處亂看。
等衆人都夾好菜,恭敬的將筷子放到碗上面後,那老者再次大吼一聲:“請花娘娘。”
不是請過了嗎?
只聽見一陣嘩啦啦的聲音,只見四個青年男人擡着一個穿紅戴綠的紙人走了出來,那紙人是個女人,大概就是他們嘴裡所說的花娘子了,做成盤腿的姿勢,有個木盤底坐,四個青年正是端着那木盤底坐,真像是擡着轎子似的,向我們這邊走來了。
因爲有風的原因,花娘子身上的那些紅綠紙條被吹得嘩啦啦地響。
這花娘子還算做得栩栩如生,櫻桃小嘴柳葉眉,只是臉頰上那兩團坨紅,怎麼看都讓人心裡不舒服,畢竟,她只是一個紙人,那白色的紅色碰撞,總給人一種很詭異的感覺。
雖然平時也見過不少的東西,但此時,我突然有點後悔來參加這個長街宴了。
更不可思議的是,因爲我們坐的地方恰好是長街宴的中段,所以這個紙糊的花娘子像,便被那幾個青年放到了我們對面的一個大木凳子上,也就是說,整個吃飯的過程,我們都得面對着這紙糊的女人。
“花娘子已上坐,三杯水酒相敬。”老者也跟着走到了花娘子面前,接過青年手裡的酒杯,一杯倒在地上,一杯往前潑散,再一杯,自己對着花娘子敬了敬,抑頭一飲而盡,這纔回頭對衆大叫:“敬。”
吳院長便給我面前的杯子裡倒了點酒,說實話,我並不太會喝酒,更別說這純糧白酒了,但是不好拒絕,大家都鴉雀無聲的,除了孩子端飲料之外,成年人都得喝酒。
一起端起酒杯,一起站起來,對着花娘子把酒杯端到頭頂上敬了三敬,這才一抑頭,像那老者似的一口乾了。
那個辣,我的眼淚在眼睛裡嘩嘩的只打轉,幸好老者一句:“起筷。”
終於可以吃了,我急忙坐下,夾了一塊豆腐塞進嘴裡。
這時候,村民們才放鬆下來,開始三三兩兩的低聲交談起來。
“怎麼樣,是不是很新奇。”這是我坐下來後,第一次聽到吳院長的聲音。
我點點頭,含糊的應她一聲,嗓子裡那股酒味兒還在往上衝,我只能不停的往嘴裡塞菜,現在終於明白狐狸話裡的那意味深長了,原來這長街宴並不像我想像的那麼輕鬆。
我吃了幾口菜緩下來,便問吳院長:“阿丁呢?他不出來吃飯嗎?”
“等會兒再讓他出來,你知道的,這孩子性格古怪,怕村民們反感。”吳院長一邊說話,一邊給對面的碗裡夾了點菜,可明明對面什麼也沒有,除了,那個端坐在木凳子上的紙人。
對着一個紙人吃飯,感覺很不好,我急忙把目光移開。
吳院長突然問:“對了,趙先生怎麼沒來?”
“哦,他不喜歡熱鬧。”
“那等明年,明年一定要叫他來,祈求櫻花娘子保佑平安,這是好事。”
我點點頭:“一定。”
有些村民們開始互相敬酒,有部份小孩子在家長的教導下,跑到紙糊的花娘子面前磕頭,嘴裡說着大人教他們的祈禱話。
幸好我身邊的人敬酒,被吳院長幫我巧妙的擋了回去,既便是這樣,我也覺得自己有些臉頰發燙了,還真不是喝酒的料。
不知道是不是真的喝多了,還是眼睛發花,我順着長街宴的那頭看了一眼,竟然看到一個穿紅戴綠的女人就坐在最盡頭的那一桌,正在用手去拿碗裡的菜來吃。
可我們整排桌子的對面上都是不允許坐人的,那女人怎麼搞特殊去坐在那裡呢?
我用力的眨了眨眼睛,正想問吳院長那女人是誰,白白的臉,紅紅的櫻桃嘴,再加上那詭異的兩團坨紅,我打了個冷戰,櫻花娘子。
一秒之後,女人已經移到了第二桌,我沒看到她動,不過卻已經坐到了第二桌上,我切信在場的人除我之外,沒有一個人看到她,因爲大家都很正常,照舊該喝喝該吃吃的,有的人,還在繼續對那個紙人跑拜。
“趙太太,快點吃啊,嚐嚐這個,這家酒樓的菜的確不錯。”吳院長的聲音把我從驚駭里拉了回來,我勉強向她笑了笑。
吳院長至少給我夾了三樣菜,大概也是喝了點酒的原因,今天晚上的她不再是那副老學究的樣子,反到是很放鬆,我說了聲謝謝,話音剛落,只覺得眼前一晃,那櫻花娘子已經坐到了我們這一桌。
當然吳院長是看不見她的,還一個勁兒的讓我吃菜,可我卻只覺得頭皮陣陣發麻,近看這櫻花娘子,只見她臉色很白,小小且鮮紅的嘴巴一動一動的咀嚼着東西,臉頰上那兩團紅很是刺眼,更可怖的是,她那雙黑溜溜沒有白眼仁的眼睛,正直勾勾地盯着我看。
“啊,對了,我去叫阿丁出來吃飯。”吳院長這時候纔想起阿丁,站起來便轉身向孤兒院裡走去了。
我只能硬着頭獨自一個人在那強撐坐着,心裡暗想,這櫻兒娘子看上去可不是什麼仙神之類的,她那種陰惻惻的感覺,到更像陰靈。
櫻花娘子用她那發白的手抓起一塊雞肉放在跟裡,慢慢地咀,黑眼珠子看着我,迸出冷冷的光,其他桌她都是坐下一就閃人,爲什麼偏偏我這桌她坐下就不走了,莫不是發現我能看到她了,我不禁心裡叫苦,現在這麼多的村民在場,又不好下手趕她,再者說了,她可是他們守護的神靈呢。
我不動聲色,看了眼她抓過的那碗菜,奇怪,她手裡拿着雞肉,紅紅的嘴裡也咀着東西,可碗裡,那塊肉明明卻還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