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婆沉着臉對五婆婆說:“秀華,你不要胡鬧了。你媳婦都這樣了,你還耽誤時間和我嘔什麼氣?你看看你媳婦這樣子,要是真出了事那不是造孽啊!”
五婆婆從鼻子裡哼了一聲,朝着天翻翻白眼,卻再不說話了。
這時候,學田叔和舅舅已經解開了鳳琴嬸子身上的繩子。鳳琴嬸子鬆綁後,也沒有吵鬧,只是瑟縮地抱着自己的肩膀,依舊是一副呆呆的樣子,兩眼無神的看着前方。
鳳琴嬸子這樣子,一看就有問題。
你說她在看人吧,眼睛裡分明是空洞茫然,完全沒有焦距點。
外婆找學田叔要了一碗冷水,喝了一口後,“噗”地一下照着鳳琴嬸子的臉吐了出來,她的臉和頭髮都被打溼了。
鳳琴嬸子打了一個激靈,眼珠子轉了轉,慢慢看到了站在面前的外婆。
她一看到外婆,就好像看到救星一樣,臉上一陣喜色,接着哭了起來。她一下子抱住外婆的雙腿,跪在地上哭着說道:“救我,救救我啊,三婆。”
外婆急忙扶起鳳琴嬸子,嘴裡說道:“莫哭莫哭,你有話慢慢說,你這樣子我哪知道是怎麼一回事啊!”
鳳琴嬸子只是一個勁地哭,就是不肯說。
五婆婆在旁邊看着來了氣,吼了一句:“哭哭哭,就知道哭,我還沒死了!還不快點說!”
鳳琴嫂子看了五婆婆一眼,好像很害怕的樣子,愈發哭得厲害了!
外婆看了看周圍,看熱鬧的村民們都聚在門口還沒走。
這樣子也難怪鳳琴嬸子不說。畢竟今天這事又不是什麼好事。
外婆咳嗽了一聲,擺手說道:“大家先回去吧,鳳琴沒事了。大家都是關心學田家。改天讓學田去謝謝大家吧。”
聽了外婆這話,心裡明白的人也就散了。
外婆讓學田叔把鳳琴嬸子扶起來,大家一起進了廂房。
和所有農村人家的房子一樣,屋子的正中間是堂屋。堂屋也就是客廳。堂屋的後面就是廚房,有時候也會多一間雜物房。
學田叔家的小賣部設置在左邊的廂房。他和鳳琴嬸子的房間在右邊的廂房裡。
我們進去堂屋的時候,就看到廚房的門口隱約露出半個揹簍,裡面還裝着一些野菜。靠牆還放着一把鋤頭。鋤頭上沾滿了黑色的泥巴。
看到這黑泥,我的心裡突然想到了什麼。
把鳳琴嬸子扶到牀上之後,學田叔連忙端來一盆熱水,給鳳琴嬸子擦臉,讓她躺在牀上休息。
外婆見了感嘆說:“鳳琴還是有福氣的,看學田多心疼自己老婆啊!”
五婆婆在一旁哼了一聲說:“有福氣的是她,我們家倒是沒福氣,到現在連個蛋都不下一個。”
鳳琴嬸子聽了這話,臉刷地煞白,嘴巴抿緊了。
學田叔開口攔住了五婆婆:“媽,您少說兩句。”
外婆看了一眼五婆婆,臉上也有不滿。
她也不理五婆婆,直接對學田叔說:“你們都出去吧,讓我和風琴單獨呆一會兒。”
學田叔聽了,臉上很猶豫,擔心地看了一眼鳳琴,好一會兒才“嗯”了一聲,卻就是不動。
舅舅看不過眼,拉了一下學田叔,硬是把他拉出去了。
我看五婆婆還沒有動的樣子,急忙也賠着笑臉說:“五婆婆,我剛纔看見幾個小孩子在外面。您店裡的窗戶沒關吧。”
話還沒有說完,五婆婆就顛着小腳出去了。
外婆帶着笑意地看了我一眼,我伸了下舌頭也跟着出去了。
果然,一出去就看到五婆婆在外面跳着腳罵人。
我和舅舅一起坐在學田叔家的堂屋裡,旁邊還有幾個和學田叔要好的村人,他們問起了學田叔今天的事情。
學田叔說,鳳琴嬸子這兩天都說心裡發煩,睡也睡不着,吃東西沒胃口。自家地裡的菜都吃膩了,就想去挖野菜吃。
學田叔也沒在意,鳳琴嬸子今天一早天沒亮揹着簍子就出去了。沒一會兒人就回來。她歪歪倒倒地進了屋,在牀上睡了一覺。起來之後,看到五婆婆就低着頭衝上去撞了一下,直把五婆婆撞倒在地,大聲地叫疼。幸虧學田叔還沒出門,聽到聲音就跑過來了。
鳳琴嬸子看到學田叔,也是不要命一樣的衝上去又抓又撓。終歸是力氣沒他大,打不過學田叔,就砸東西,她好像發瘋了一樣,完全不像平時的性格了。
舅舅聽了斷言,這一定是在外面碰到了什麼孤墳野鬼。她一大早上天沒亮就出去,那荒郊野地裡誰知道是什麼邪物。
房門一響,外婆打開了門,神色凝重地對學田叔說:“去準備9斤9兩9錢黃紙,一隻公雞,一瓶燒酒,晚上天黑了後去五畝地裡畫個圈,求求那些野鬼吧。”
五畝地在村人的菜地後面,中間隔着一條廢棄的軌道。
不知從什麼時候開始,好像是不成文的規定,即使有人每年爲自己家的地多地少和村子慪氣吵架,但是,村裡人一般都不去動那塊野地的心思。
那塊荒地上雜草叢生,有幾座無主的孤墳,墳頭上的石碑早已經倒塌。石碑上的字也早已經因爲歲月風霜的侵蝕,早已經無法辨認。
幼年的時候,我跟着村子裡的孩子們一起玩耍,有時候也會跑到那裡去玩。
只是每次回來之後,總會被外婆罵一頓。當時還覺得是外婆神通廣大,居然能知道我們跑到五畝地去玩了,後來才知道,我們腳底下的泥土早已經泄露了我們的秘密。
五畝地那邊的泥巴都是黑色的,和我們這邊的黃泥巴完全不一樣。
外婆總說那裡是最邪門的地方,不許我去那裡。每次我去了回來之後,外婆都會用泡了茅草的水讓我洗澡。
如今鳳琴嬸子居然去了五畝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