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覺怎麼樣?”陸五一邊給繃帶打了個結,一邊問。
如果給陸五在異界學到的各項技術(主要是那一天的訓練)打個分,那麼急救肯定名列前茅。這當然是因爲陸五本身有這方面的基礎——陸五的人生理想曾經是當一個探險家,對這些方面特別感興趣。
除此之外,因爲先被增長天弄出一點小傷,後來大隊人馬長期跋涉不可避免的意外,所以陸五還有了多次難得的實踐機會。理論和實踐的結合讓他初步掌握了這門技巧。在見識過老兵身上原先的包紮情況後,現在的陸五可以宣稱自己的急救技術在水準之上了。
“好多了!”老兵斜斜的靠在一棵大樹上,用力的呼出一口氣。傷口炙熱的疼痛現在變成了一種淡淡清涼。比起之前,這種感覺簡直就像在天堂。
如果說現在他有什麼心情,那就是慶幸和後怕。
之所以後怕,是因爲他現在纔想起來這是一個多麼危險的決定。如果這一把賭輸了,也就是陸五並不是他想象中的高人怎麼辦?如果陸五根本對他的死活毫不在意(老兵不覺得這種高人非需要一個嚮導不可——當然有嚮導更好,但沒向導他們應該照樣能行)怎麼辦?最重要的是,如果陸五沒治療的能力怎麼辦?他這麼做簡直是給自己脖子上套上一根繩索,還順帶着用力勒緊。
不過慶幸的是,這一切都沒有發生。他賭贏了。陸五發現他傷口崩裂之後,立刻進行了急救。雖然老兵僞裝半昏迷的過程中,也沒發現陸五到底做了什麼特別的事情,但是至少他的身體清楚的感覺到這一番急救,效果不同尋常。
怎麼說老兵也是身經百戰的人了,受過大傷小傷不是一次兩次。但是不知道是不是心理暗示,他從來沒感覺到傷口這麼好過。
“血已經完全止住了。”陸五看着繃帶傷口,半天沒看到變色。果然,異世界的醫用噴霧劑在地球上依然有用,而且看上去效果非常完好——假如不是更好的話。
這正是他從異世界帶到地球的裝備中的一部分。這些是一個士兵的隨身裝備,被陸五直接帶到地球上來了。說起來,這個止血噴霧劑還不是普通的貨色,而是那位逃走的大隊長留下的高檔貨。也就是說,它的效果要超過一般的噴霧劑。
必須要說,陸五得相當慶幸自己的決定。他把異界得到的裝備(當然這些都是普通士兵的裝備)全帶過來了。
老兵的目光停留在邊上的噴罐上。不過陸五並不擔心。在這方面,地球上有類似的科技產物,所以陸五可大大方方的把異世界的產品拿出來使用而不必擔心被人察覺到什麼。至於罐子表面的那些異界文字……地球上成體系的文字都有幾十上百種呢,看到一個“外國生產”的止血劑噴霧罐不是很正常的嗎?
“雙層防護,應該沒問題了吧?”陸五問高手。在纏上普通繃帶之前,陸五給老兵傷口貼上了異世界的黏貼式繃帶——說是繃帶,其實也就是超大號創可貼了。
“沒問題,傷口的情況良好。”高手回答。作爲一個精神生命體,高手的感知能力是不會受到障礙物阻擋的,吃了神能之後更是如此。“血已經完全止住了,而且很重要的是,這種噴霧劑化爲微粒,已經完全修復了血管,同時也對傷口周圍起了消毒作用。不止如此,它還能產生一種很有力的黏連效果,差不多就是把傷口填補起來了。說實話,在地球上,它的效果出人意料之外的好。”
“填補了傷口?”
“嗯,是這樣,但是這種粘合劑會持續相當長的時間,然後分解,並在人體之內會隨着新陳代謝慢慢排出的。”高手說道。“所以完全不會造成不良後果。搭檔,他們兩個回來了。”
“大哥!”隨着這個聲音,小兵從樹叢中鑽出來,後面跟着湯瑪士。他的目光在陸五身上只是略微停留了一瞬,立刻關切的轉到老兵身上。
“沒事,我說過了……”老兵舉起一隻手,用微笑示意自己眼下的狀態很不錯。
“張上校,你的傷口……怎麼樣?”湯瑪士注意到邊上換下來的繃帶堆成一小堆,上面的血跡看上去觸目驚心。雖然洋鬼子記者對於這方面一無所知,但是卻也看得出這些血跡還比較新鮮。是剛流出來不久。
說起來,雖然老兵用微笑和動作來表示自己情況良好,但是他臉色的蒼白卻是怎麼都掩飾不住的。
“剛纔你們離開後,我一不小心摔倒了,弄開了傷口?”老兵說道。“不過幸好,陸五身上帶了止血噴霧,所以幫我處理了一下傷口,順帶着換了一下繃帶。”
“大哥,對不起,我不應該……”說話的時候,小兵用很複雜的神情看了陸五一眼。
“是我自己不小心,怎麼能怪你們?”老兵揮手示意,“而且你們又沒有做錯,必須有人回去看看蹤跡,免得有人追上來。”
“追上來?”陸五呆了一下。
“大師,他們不會這麼輕鬆的放過我的。”老兵傲然的說道。身體的感覺不會騙人,他知道自己身上的傷勢已經不再是這趟逃亡之旅的障礙,這讓他信心大增。“特別是張三友那個叛徒!”
陸五覺得“大師”這個稱呼讓他很不自在,但是老兵不知道爲什麼總是用這個詞來稱呼他。“張三友?那是誰?”
“一個我曾經很信賴的部下,也算是我的遠房親戚,一個小老弟。”老兵說道。“我手下本來一共有三個營,他是第一營的營長,如果這一次不是他的話,我絕對不會輸的這麼難看。”
他說話的時候,流露出一副深深的憎恨和延誤。這個世界上,叛徒永遠要比敵人更遭人恨,這一次也不例外。
陸五現在倒是隱隱約約明白了一些背後的故事。好吧,其實想想,老兵的勢力也算是盤踞一方多年了,怎麼可能會對對方的突襲沒有一點提防呢?也只有這種事情才能給這場“戰爭”勝負一個合理的解釋。老兵這一次輸得可是一點都不冤。要知道,不管是哪個指揮官,要是手下有三分之一突然加入敵方並且倒戈相向(特別是敵人本身實力不亞於你的時候),想要不失敗簡直是不可能的事情。
“那個,張上校,你的這個部下爲什麼會叛變?”湯瑪士倒是非常有職業精神,他的手甚至悄悄的打開了隨身的錄音機。此時此刻,沒人發現他的這個小動作,就算髮現了,也沒有在意。
老兵本來不想回答,但是陸五也很好奇的看着他,於是嘆了口氣。“他野心勃勃,一心想要取代我。我的敵人們給他開出了很高的價碼——等我完蛋了,這地方就是他做主……哎,知人知面難知心,我待他不薄,沒想到他居然會背叛我。”
“張上校,東方有句老話,叫做利令智昏,”湯瑪士居然在安慰老兵。“這種人一定會爲他的愚蠢付出代價的。”
“沒錯,他遲早會後悔。”老兵冷笑了一下。“天底下從來沒有免費的午餐,真以爲所有人都在免費爲他打白工的?”
“你是說,他們會背信?既然打敗了你,然後再消滅掉那個張三友?”陸五有點好奇的問。這是每個人都看得出來的風險,包括陸五這麼一個普通人。他不覺得一個人會愚蠢貪婪到連這一點都看不出來。
“不不不,大師,您可能對其中的道道不清楚。事實上,按照我們的規矩,不會有這種事情發生。因爲首先,那個叛徒手中多少有那麼一點實力,逼急了反咬一口也是挺麻煩的。第二,一口吃不成一個胖子,想整個把我原本的地盤吞下去,別的不說,肯定會樹大招風,成爲衆矢之的。最後,當初許下承諾的時候,肯定有很多人公證的。要是這點最基本的信用都不講,那麼多年積累的信用就會徹底被毀了,以後別說打仗,就連做生意做買賣都沒了信用,會有很大的後遺症。”老兵冷笑着爲陸五解釋。“所以正確的做法就是,賊不走空門,每個參與者都多少分到一點,但是整體上來說可以被視爲兌現承諾,讓那個愚蠢的叛徒取代我。但是,”他特別強調了這個詞。“這事背後當然沒那麼簡單。”
他沒說下去,而是再次嘆口氣。
“別的不說,現在最怕我捲土重來的,就是我那位小老弟了。他會不遺餘力的追殺我的。大師,”他示意湯瑪士把地圖拿出來,然後在地上鋪開。“乘此機會,我必須要把我們未來的要遇到的幾個重大難關說明一下。
“首先是這裡,這是一段沼澤地區——這個沼澤不是很大,大概半天到一天的時間就能穿過,這段路會有一定危險,但是路程很短,能節約大量時間。”
“不能從邊上繞過去?邊上就是大路吧,而且這裡……”
“敵人肯定在這條路上攔截的。正常情況下,傻瓜纔會穿過沼澤,但我們眼下的情況,傻瓜纔會走大路。”老兵說道。“他們有車,我們只有腿。一旦在路上被發現了,我們就死定了。但是我們走沼澤,直接節約了大量距離,他們開車走大路也不一定能追上我們。”
“最後一個危險,”老兵意味深長的說道。“就是這片森林本身了。但是隻要穿過去,那就是鷹翔長空魚入大海,我們就徹底安全了。”
“張上校,照你這麼說,這條路也不好走啊。危險因素這麼多……”湯瑪士不禁猶豫起來。“而且,靠着我們手裡這點東西,真的能穿越原始森林嗎?”
“湯瑪士先生,危險肯定是有的。”老兵的目光情不自禁的看了陸五一眼。四個人中,只有陸五的揹包最大最完整,不知道里面裝着什麼。“但是說句實話,我提到的那個小商隊也和我們眼下的狀況差不多。其實我別的不怕,只怕那個叛徒也知道這片森林裡有條小路的事情。這樣的話,他或許會不顧一切的追趕我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