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華凝立在那裡,吞噬結束,她清楚的感受着自己力量的提高,或者說,力量的恢復。她曾經失去的力量之中又有一部分回來了,飽滿的能量在她身體裡跳動着,向她通告着這個好消息。
有人說,“吞噬”是一種詛咒,好驅使術士們互相廝殺。傳說這是凱查哥亞特的詭計,一個徹頭徹尾的陰謀。她對於這種偏見自然是嗤之以鼻的。因爲說這種話的人似乎覺得,在“吞噬”出現之前,術士們都相親相愛一樣。問題是在那以前,術士們照樣殺來殺去殺得很開心。那些弱者照樣會在成長的過程中,某一天突然發生“意外”。當然“吞噬”多多少少加大了一點強度,但是卻也改變不了更多了。相反,它卻給了力量低微的術士們一個機會,一個向上爬的機會。雖然代價高昂,風險很大,但是在此之前他們連這麼一個機會都沒有。
至少她並不介意吞噬。如果一個人註定要死,那他爲什麼不能造福一下別人呢?
不過,等到她冷靜下來之後,又覺得事情有點不太對頭。因爲這樣一次謀殺不應該出現在戰場上。激戰正酣的時候,這種做法是愚蠢的自殺行爲。他們可是位於凱查哥亞特的城市裡面呢。要知道,按照一個正常人的邏輯,哪怕你向同伴下手,起碼也得等到共同的敵人完蛋(或者是註定要完蛋)才行吧?更別說軍隊有着軍紀的管束——顯然不管再怎麼差勁的指揮官,也不可能容許敵人未滅的時候,手下自相殘殺的。
是被凱查哥亞特徹底擊潰了,整個軍隊都失去控制了?亦或者是已經將凱查哥亞特完全擊敗,已經獲勝,或者至少也是勝利無可置疑了?
然後她聽見了腳步聲,一個冥月術士——這一點從服裝上就能看出來——來到了她的面前。獵人來尋找他失落的獵物了。
“遊騎兵?”新來的冥月術士是一個小個子,外貌上沒有任何出衆之處,笑眯眯的。看到了她,然後又看到了地上的屍體,當然最後也理所當然的看到了她手裡那把帶血的匕首。小個子眯起了眼睛,感覺到了那種散亂的魔法殘痕。這是使用過“吞噬”之後很容易產生的現象。不需要問什麼,他就知道自己錯過了機會,有人從中途摘走了唾手可得的果實。
而且遠不止被摘走果實那麼簡單。
爲了對付因爲“吞噬”而產生的暗流,冥月陣營這邊也是出臺了不少新政策。至少是在同伴戰死這件事情上有着近乎苛刻的要求。過去同伴戰死的話,你最多吃一個掛落,被削去官職或者調職到冷宮什麼的也就夠了。現在卻完全不同。如果說沒有人證物證的情況下還能矇混過關的話,那麼有了這麼一個遊騎兵作爲證人,他根本沒把希望寄託在這方面。
自從有了“吞噬”,那些執法部門認真執法的勁頭可真的不是一般的興高采烈。誰不喜歡增強自身的力量?
如果是正常的遊騎兵,他或許會考慮其他的可能。但是這不是正常的遊騎兵,她身上沒有遊騎兵最重要的反重力飛行裝置——遊騎兵之所以如此滑溜難纏,至少有一半是落在那種昂貴,但是確實物有所值的飛行裝置之上。至於戰鬥力……那是更加不值得考慮的事情。誰不知道遊騎兵都是從低階術士中招募的——畢竟是斥候部隊,訓練辛苦,任務危險,但立大功的機會卻不多。而且以數據計算的話,事實上戰損率也絕對算不上低。
雖然是同陣營的,理論上應該是戰友,但是此時此刻,事情卻正好反過來。雖然到手的果實被人摘走了,但是大魚抓不到,也只能用小魚湊合了。
小個子微笑着,邁着看似無害的步伐,逐步接近對方。
“我不是很明白……”朱華很冷靜的問道。“我剛剛到來,但是……這好像不是合適的時機?你不怕凱查哥亞特嗎?”
“凱查哥亞特已經死了。”小個子滿臉笑眯眯的,繼續向前走,讓自己離開了白光的範圍。如他所料,魔力流逝效果消失了。遊騎兵的隱身能力很麻煩,但如果沒了飛行能力,那也算不上無懈可擊。“你沒有聽見那聲哀號嗎?”
“凱查哥亞特死了?作戰已經完全成功了?”雖然這個消息令人震驚,但是細想一下卻也不算什麼。畢竟她清楚的感覺到了那一聲哀號。一個高階術士軍團擊敗凱查哥亞特好像也不算什麼離譜的事情。而且最重要的是,既然輝月術士還被隔絕在地下都市外尚不得進入,這邊凱查哥亞特又已經掛了,那麼意味着那個危險又麻煩的任務已經沒有必要了。
不過她沒有時間鬆這口氣,因爲在說話之間,對方不聲不響的已經接近到了一個足夠的距離。在這個距離,不能飛的遊騎兵是逃不掉的。
……
打開籠子並沒有花費太多的時間。
抗魔金屬是一種質地較軟的金屬,本身相對而言就比較容易破壞。陸五找到了一塊雨棚破損而形成的鐵條,在魔力戒指的支持下,並沒有用太多的力氣就拆開了籠子,打開了一個足夠大的缺口,將手機小心翼翼的取了出來。從這一點來說,凱查哥亞特真的只是想要暫時困住高手。只要他願意,他能把可以說就是一個聾子兼瞎子,什麼都做不了的高手,給塞進某個小箱子裡,甚至直接挖個坑埋進去。真的到了那個時候,高手就真的叫天不應叫地不靈,永久的被困在某個黑暗的角落,將“永生”變成了“永遠受罪”。
“搭檔,終於從那個鬼地方出來了。”被拿出來之後,高手顯然是鬆了一口氣。“被困在裡面的感覺很不好。”
高手的聲音已經平靜下來,至少陸五認爲裡面沒有夾雜什麼特別的情緒。很難相信不久之前,凱查哥亞特剛剛掛掉時候高手的那種悲慟。
雖然陸五個人對凱查哥亞特沒有任何感情,所以就算親身感受到凱查哥亞特的失敗,他也只能說震驚,不能說悲傷。但是他能夠理解高手的情緒。
“我們現在……怎麼辦。”裝備拿回來之後,事情就不一樣了。凱查哥亞特對於陸五的束縛,也就是那個不知名的詛咒已經解除。而他也已經在這個世界呆了足夠長的時間,長到那個時空傳送徽章早已經充能完畢。
說句實話,如果其他人,恐怕就被凱查哥亞特的防禦措施困在這裡,動彈不得,只能等着冥月術士們殺過來,或者是凱查哥亞特的“水箱”蓄水完畢。但是陸五不必在乎這個。東西已經拿到手了,他現在隨時可以離開,回到地球上去。
當然琥珀是一個問題。不過之前不管是凱查哥亞特還是高手,都明確的說了琥珀可以說是唯一一個不受這種“吸能”效果影響的術士。也就是說她安全脫身不成問題。另外一方面,琥珀既然已經和那位執政官大人聯繫上了,想來只要回去,困住她想要對她不利的那個陰謀也定然可以順利解決。
陸五在這邊似乎也沒什麼特別的牽掛了。雖然其中經歷了多次危險,但是具體的來說,他在這個世界混的還算不錯。有了一個不錯的身份、名望、和權力。雖然回到地球之後這些東西統統只能作爲回憶了,但是怎麼說他也是撈了相當不少的魔力戒指。這可是很珍貴的東西,是直接讓人變成超人的寶物啊。
“搭檔,”高手慢吞吞的說道。“如果要走的話,要趕快了,整理一下衣服……帶上所有能帶的東西。因爲冥月術士們已經很近了。”
陸五立刻想起那個不知道去了哪裡的女遊騎兵。他現在也知道這枚徽章歸根結底是魔力的造物,這意味着它啓動的時候會產生魔法殘痕,能夠被術士察覺。“你說的是那個遊騎兵?”
不知道那個叫做朱華的女人去哪裡了,但是她現在並不在陸五的視野範圍。她應該是去四邊搜索一下了吧。
“我說的不是她……她對你沒什麼影響。事實上,她快死了。”高手回答。
陸五這纔想起高手的感官可以無視所有障礙。人類的視覺要比高手的感知範圍更遠,但是一個簡單的障礙,哪怕一張紙,就能擋住視野。而高手的感官是超維的,不受任何障礙物影響。
“她快死了?”陸五都驚了一下。
“是的,她在那邊和另外一個……冥月術士交手。”高手說到。“目前處於下風,我覺得她撐不了多久了。我說的危險就是指那些冥月術士——他們現在分成不同的小組,在整個地下城市裡面晃盪,隨時有可能會來到我們這邊。要知道,我們這裡可不在吸能範圍內,他們肯定會過來,將這裡作爲暫時棲身之處的。要是他們發現了你……搭檔,會發生什麼我也不用說了吧?”
……
小個子術士咬緊牙關,傾盡全力,將對方的手上的匕首硬生生的轉向她自己的喉嚨。
大意了!他這才意識到對方也是一個高階術士——是一個至少具備第三律魔力的強者。當然,正如很多人知道的,“高階術士”是一個並不精確的稱呼,作爲戰力衡量的時候,只能說有參考價值,但沒有決定性的意義。
他原本覺得一個遊騎兵應該很容易收拾——雖然此刻他的魔力流逝嚴重,十成裡面只剩下兩三成,但是對付這麼一個遊騎兵也是手到擒來。特別是他注意到遊騎兵的手裡並沒有魔力戒指之後更是如此。沒有魔力戒指意味着遊騎兵最多隻能使用第六律的魔力。在術士們的交戰中,面對着魔力方面高一律的敵人是非常危險的,至少這說明你的力量可以被對方抵消,而對方的力量你卻沒辦法對抗。魔力戒指蘊含的力量雖然微弱,但確實能極大的提高人體能力,在戰鬥中幫助很大——哪怕不能對抗,至少也增加了周旋的資本。
但是他忽略了另外一種可能,那就是對方根本不需要魔力戒指。
事實也證明,這一次他真的是忽略了。不過一個高階術士淪爲一個遊騎兵本身就說明她力量低微,不值一提。問題此刻的他也不是全盛狀態啊。魔力嚴重流逝的他,全力以赴的情況下居然只佔了少許上風。
幸好還是佔據了少許上風。
他慢慢的,一點點的,將匕首的利刃轉過來,對準了這個遊騎兵脖子上的動脈位置。只需要刺進去一些——不需要全部刺透,就能產生致命的效果。魔力可以控制傷口,但是那必須消耗額外的精力。在這種本就處於劣勢戰鬥中,根本沒有這種餘裕。
“去死吧!”小個子扭曲的面孔裡吐出最後的詛咒聲。遊騎兵選擇正面對抗而不是伺機逃走,這本身就是一個最大的失誤了。遊騎兵所有的訓練科目中,唯獨缺少戰鬥這一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