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多人都有這樣的體會:在家裡圍着電視機,和在電影院裡對着大銀幕,哪怕看的是完全相同的電影,人的感受也是完全不同的。後者比前者更容易入戲,更容易沉浸在虛構的情節裡不能自拔。或者可以換一種說法:在電影院裡,你會發現時間流逝的速度遠比在電視機前面快得多。
當然這裡有很多的解釋,比方說大銀幕視覺效果更好,音響效果更出色等等,但是歸根結底,這種現象確實是存在的,而且基本上被人們所公認。
事實上,音樂的感覺也是相同的。
其實音樂會演奏的東西談不上新鮮——演奏的樂曲中,至少有很大的一部分,陸五和琥珀都是聽過的。有的通過手機,有的通過電腦。有些是手機或者電腦上通用的MP3壓縮的音樂,當然也有一些是高音質的CD級音樂。但是不管是什麼樣的手機,什麼樣的電腦音箱,真的和現場音樂會比起來,那就完全是兩回事了。
也就是這種情況下,才能真正的感覺到音樂的本質。那種彷彿是流淌的小河一般,充滿生機和活力的旋律。其實單獨拿出其中一小段或者一小節出來,和電腦裡的高音質音樂比上一比,也許類似於陸五這種音樂比較白癡的人還很難察覺出距離來。但是就整個樂曲來說,哪怕是白癡都能辨認出其中的不同。
難以形容的,宛如一隻輕柔的手在你的思維,你的靈魂之中撫摸按摩着。讓五臟六腑每一個毛孔都感覺慰帖的感覺。
雖然陸五向來覺得自己缺乏音樂天賦——當然這是一種比較委婉的說法,按照更普遍一點的流行說法,他就是個音樂白癡——但是在這種環境下,他也能很容易的感覺到音樂的美妙。
而琥珀更是沉醉其中。她在不知不覺中靠在了陸五身上,而陸五又很意外的發現了琥珀的體重突然消失。
作爲精神體,琥珀可以將自身虛化。虛化的直觀效果就是身體失去了質量,不再有實體,看上去就如同一個光學投影一樣處於半透明狀態。如果刻意爲之,琥珀甚至可以讓自己真正的透明,也就是通常光學概念上的“隱形”。事實上,現在的陸五已經知道,那種半透明形態纔是琥珀真正的,也就是最自然情況下的形態,無論是實體化還是徹底隱形都需要消耗額外的注意力。
不過,通常來說,身體狀態的變化是受到琥珀控制的。就像普通人類的身體動作都是受到人本身的意識控制一樣。
但是這一次,琥珀顯然是無意之中這麼做了。沉浸在音樂中的琥珀忽略了周圍的情況,差一點,只差一點,她就要徹底讓自己虛化了。如果發生這一切的話,她身上的衣物等東西估計就會脫離身體——身邊的其他觀衆,不管怎麼沉浸在音樂的海洋裡,都不可能忽略這種事情的。
到時候估計馬上就會引發一場“大戲院女鬼事件”。
幸好兩個人的手在聽音樂的時候不知不覺的握在了一起。所以陸五及時察覺之後,用力壓緊了手指,及時提醒了琥珀。
要特別說明的是,琥珀雖然個子相當高,而且身材出色,但是手指卻很纖細。同樣手對手的比較,陸五的五指和手掌遠比琥珀結實的多。當然只是“看起來”的結實。如果雙方較量一下,不管是哪種比試,輸的都是陸五。
陸五之前就知道琥珀在音樂的感受能力方面更勝一籌,但是現在才知道其實這一籌的差別這麼大。他雖然也覺得演奏好聽,覺得聽起來很舒服,但是卻絕對沒有如琥珀這樣忘形。
說起來,雖然說瓦歌世界裡音樂土壤似乎很貧乏,然而這並不影響他們對於音樂的欣賞。
陸五突然想起一件事情,似乎有其他什麼穿越者從地球去了瓦歌。否則的話,他也不會遇到那麼多地球的音樂了——還有一個學者專門爲了研究這種音樂的振奮效果而專程來前線考察。雖然最後證明對方並不是單純的學者,但是能夠將其作爲藉口,這本身就已經說明了很多事情。
不知道那位不知名的穿越者的命運如何。陸五心中暗自嘀咕。可惜的是,自己雖然爬到了一個高度,但是要說能夠幫助那位落難(也說不準到底是不是落難,也可能人家樂不思蜀呢)的同胞,卻沒有這個能力了。
中場休息的時候,陸五去了一下廁所。
“搭檔,”今天一整天都沒說半句話的高手的聲音突然響起來。
“怎麼?”陸五幾乎是下意識的想到了安全方面的問題。基本上,高手提醒他都是這個方面的事情。
“輝月術士們……嗯,有點棘手。”高手說了一句相當莫名其妙的話。
“你是說……地球這邊不安全了嗎?因爲冥月術士?”陸五問道。
“就是這個意思。”
這原本是一個很簡單的邏輯——畢竟這邊已經有冥月術士的行蹤了唄。原本的計劃裡,地球這邊可是沒有半點危險,可以很安全的放開手搞的(當然了,陸五已經知道冥月術士這邊也已經死的差不多,剩下根本沒有力量來阻止琥珀。事實上,對方主力已經全軍覆沒,剩下兩個人中還有一個胸懷異志的朱華)。但是現在這邊被發現了……也許會有更多的冥月術士出現。
但是事實上並沒有這麼直接,否則的話,輝月術士們也不會將如此重要的實驗繼續放在地球上了。要知道,他們也是非常在意這次實驗,而且極不希望實驗受打攪的。此外琥珀是一個第一律術士,所以她完全有能力去另外的,冥月術士不知道的世界繼續這個試驗。之前選擇地球完全是因爲這邊更加方便,條件更有利而已。
主要有兩方面的原因,因爲第一,冥月術士們來往兩個世界的“渡輪”現在失落了。琥珀將那些挑釁的冥月術士們全滅,甚至滅掉了那個持有時空寶石的小頭目。雖然最後因爲一些偶然的原因導致沒能將寶石弄到手,但冥月術士們同樣也失落了寶石。沒有這個重要的交通工具,冥月術士別說繼續把援軍運送到地球上來,哪怕弄明白地球這邊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都需要半天。
當然了,陸五和高手這邊知道那塊時空寶石先是落在湯瑪士的手上,並最終被高手保管起來(事實上,就藏在鋼鐵廠那邊)。
第二個原因就是兩邊的時間流速發生了改變。
雖然原因不明,但是這對於琥珀這邊的實驗進展是非常有利的。這意味着冥月術士們需要更多的反應時間,也許等到他們真的搞清楚一切並且成功的將援兵送到這邊來的話,琥珀這邊估計也差不多了。
“可是這個說法……”
“搭檔,你忽略了啊。輝月術士們做出這種判斷,他們的基本立場是‘實驗’。而不是‘地球的安全’。也就是說,只要實驗完成了,那麼地球的存亡和他們沒半毛錢的關係。哦,也許因爲你的緣故,可以將少量地球人送到那邊去繼續生活。”
“地球的安全……”陸五有些愕然。
現在的他已經對術士們的力量有了一個較爲深入的體會。如果兩個世界的人類正面接觸,來一場真正的較量的話,地球這邊完敗——先別說那名爲“魔力”的強大超自然力量,人家的科技,現有的裝備水平就直接比地球高了一個檔次,科技發展的潛力則更爲誇張。
按照高手的說法,雙方的終極武器上,差着整整兩個檔次呢。終極毀滅性武器,最強大的就是時空分解,其次是物質湮滅,最次纔是輻射污染。
但是,跨越世界界壁可不是什麼簡單的事情。其難度好比歐洲人當初發現新大陸一樣。歐洲人在科技方面擁有壓倒性優勢,卻也只能運送幾百名士兵到美洲這邊來。只要當初美洲土著稍微組織性強一點,能打一點,或者沒有天花病毒協助等等,估計征服美洲什麼的也只是一個笑話罷了。
陸五以前覺得只要偷偷過來幾千個術士,用魔力悄然影響地球上那幾千幾萬個真正的統治者,就能一夜之間控制整個地球——甚至能讓底層老百姓一無所知的情況下做到這一點。但是現在他知道了,哪怕過來幾千個術士不是不可能的,這也絕不是一蹴而就的事情。
雖然那塊時空寶石要比琥珀製造的水晶徽章強大很多(這是高手的評價,肯定不會錯),但是基本上送一個人來回,至少要花費上大半天的時間來恢復。而且這種恢復並不是半天就一定能恢復的那一種——就像人跑一千米,休息半個小時再跑一千米,普通人也許能堅持兩輪三輪,但基本上不可能堅持七八輪。也就是說,哪怕冥月術士送一千人過來,摺合時間也要在三年以上。
三年時間,只需有陸五進行一定程度的預警的話,無需其他特別的幫助,應該就能阻擋住冥月術士們了。畢竟只要不是在暗中行動,那麼術士們的力量也終究有限的。幾十、幾百個術士,完全不可能和國家機器抗衡。說到底,術士也是人,也是可以被殺死的。皮肉能抵擋子彈的術士確實有,但那只是少數中的少數,而且抵擋能力也有限。
陸五把自己心中的想法說了。
“不,搭檔,你太低估術士們的力量了。”高手輕輕嘆了口氣。“或者說,你對於以太之海的跨世界戰爭了解的太少了……好吧,暫時不說這個,我問你一個問題。”高手用嚴肅的口吻說道。“你真的希望和琥珀兩個人在一起嗎?”
這句話直接揭開了陸五心頭潛藏的那一個傷口。
從很久以前,陸五就知道兩個人在一起的可能性真的不大。
當然這所指不是眼下這種暫時的在一起,而是那種長長久久的一起。
他現在所知道的每一個真相都在悄然告訴他,這是根本不可能的事情。琥珀不可能放棄自己第一律術士的身份——就算她想,輝月術士們也不可能同意的。這是靠着個人根本無法對抗的力量和責任。她的使命就是去探索以太之海,這是她所歸屬的世界給她的天賦責任。陸五說不出那種“請爲了我,放棄一切”這樣自私的話來。歸根結底,陸五隻是她生命中的短暫過客。
哪怕陸五是特別的,終究也是隻是過客而已。
“有……在一起的辦法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