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五點了點頭。
任健鬆了一口大氣。幸好這小子還沒有傻到那個地步。那麼剩下的只是衣服的事情了。
病房的門被打開了,進來的是兩個護士,還有一個護工。琥珀也跟進來。
這是因爲任健要轉病房了——對於醫院來說這是常事,他的病情(其實可以叫傷情)應該轉去外科。幸好這年頭手指切斷的傷害很常見。不比子彈造成的傷害,醫院裡從來缺乏斷指的病人。雖然說斷了三根手指的事情不多,但是陸五搪塞了一個“操作機器誤傷”的理由,卻也算是矇混過關了。沒有引起什麼人的注意。
“對了,琥珀,”任健看着琥珀的時候,總是儘量讓自己一臉熱情洋溢的笑容。“陸五剛纔和我說了一件事情,他想給你做一件衣服。正好我們這邊有一家XXX店剛開業呢。”
琥珀顯然小小的驚訝了一下下,她舉目看向陸五。
陸五一開始和她一樣的驚訝,但是幸好因爲大家向外走,所以他有機會遮掩一下。然後他明白這是任健的安排,應該早就安排好的那一種。
“做一件衣服嗎?”琥珀因爲是第一次遇到這種事情,顯然不是很自信。之前她的幾件衣服都是陸五隨便買的——當然了,正如前面說的,身材好的妹子擁有衣架子的天賦,穿什麼其實都不錯。
“是啊,不是什麼大牌子,”任健錯誤的理解了琥珀的猶豫。其實這個牌子的衣服,對於W市來說已經算得上高端上檔次了,但是在國際奢侈品市場上卻只能說二流吧,要說琥珀看不上眼也是正常的。但是呢,“但是他們提供定製服務啊。正好後天可以穿着去參加那個晚會。”
“後天……來得及嗎?”陸五忍不住問了一句,換來的是任健一個大大的白眼。X的,這簡直是皇帝不急太監急啊!我爲你費心費力,你在背後拆臺?有沒有搞錯啊!
“當然來得及,那邊一個晚上就能完成。”任健很有把握的回答道。
說話的功夫,護工一直推着病牀前進,一番走廊過道電梯臺階七拐八拐之後,來到了一間新的病房。這間病房裡面有着濃烈的血腥味。任健的一個新病友是不知何故,被一根鐵棍(應該是一根鋼筋)貫穿了腹部的傷員。因爲傷及內臟的緣故,病情可比任健這邊危急得多了。傷員身邊幾個親戚朋友之類,都手裡夾着樹葉向菩薩祈禱呢。
其實當初陸五想出這個主意的時候並無這種認識,然而此時卻覺得頗有些……不安。說不清楚給予人們這種虛假的安慰到底是不是好事情。對很多人來說,這種必然會失望的謊言也許比一開始就直接面對真相更爲殘酷。
不過,任健這邊的情況倒是很好。反正斷肢再植什麼的已經不可能,就算是任健自己也放棄了。所以從急診轉過來之後,醫生檢查一番就宣佈任健的傷勢很穩定。也就就是說,他現在要做的就是每天掛兩瓶吊針,打的是破傷風、抗生素之類外傷類必備的藥物。除此之外他可以飲食和行動無需任何限制。
真的要是任健一時興起,跑到醫院外面去半天也沒什麼大不了的。
當然了,一些必要的限制還是有的。傷口的包紮還是要做好,絕對不能暴露在外以免感染。醫生警告過,萬一傷口感染,很有可能要從斷指發展到截肢。
等到醫生走了,任健找了個空,趕緊問道。“陸五,你剛纔說去崑崙山那邊……是去旅遊嗎?字面上的旅遊……”
“那個……”陸五不知道該如何回答這個問題。
“果然。”任健嘆了口氣。他對於自己的這個朋友再瞭解不過了,陸五最不擅長的就是應付這種單刀直入式的突襲。從這一點來說,他自認爲自己已經完全明瞭了陸五和琥珀想去幹什麼了。
開發一條新的走私通道……差不多就是這個目的吧。
現在中國絕大部分精華地帶都是東南部,特別是沿海地區。所以儘管最初的走私活動都是從沿海開始,但是這邊也是重點盯防的地帶。現在海上打擊力量與日俱增。不止如此,隨着近年來隨着技術的發展,天空之上有雪亮的衛星之眼,還有那些神出鬼沒無處不在的有人機無人機。原本所謂的“大海茫茫,誰能找得到我一艘小船”的邏輯早就行不通了。別說運載量其實頗爲不俗的貨船,現在的技術,只要肯費心,哪怕是快艇照樣能找得出來——事實上,正如很多人知道的,只要是小轎車大小程度的東西,都能夠在衛星照片上看的一清二楚。
就算是任健也能明白,比起毫無地形遮掩,衛星、無人機之類居高臨下可以一覽無餘的大海,中國西北部這些漫長的,地形複雜的邊界地帶,其實更合適進行走私。當然了,有得有失,這些複雜地形雖然能夠有效躲避監視和邊防力量,但這些複雜的地形同樣會對運輸能力造成極大影響。這意味着只能走私那些高價值低重量的東西,比方說槍械、毒品、珠寶之類。例如汽油之類需要以量取勝的東西就不行了。
說不清楚這一次陸五和琥珀過去是爲了什麼,到底是前期勘測一下呢,還是聯絡幾個人見面呢,或者乾脆是進行第一次嘗試什麼的。不過任健決定不再管這件事情,就當陸五出去旅行就好了。現在的任健覺得自己這賊船已經下不來了,能做的事情只有假裝不知道,對陸五和琥珀的各種行動,他需要做的就是提供一些支持幫助,就如一個普通朋友提供的幫助一樣。至於其他的什麼東西,不管看到多麼離譜的事情,哪怕他們從山上千裡迢迢的撿了一塊大石頭運回來,任健也決定無視。
說不定人家就是用這種方法來測試一下這條路線的運輸能力呢。
不去看,不去管,不去問,假裝自己什麼都不知情。當然話說回來,他也確實不知道不是嗎?就算是那些已經到手的貴金屬……嘿,那是陸五作爲一個探險家偶然發現的二戰時期日軍埋起來的財富。
而且,這話可不是任健瞎掰原創的,是陸五親自說的。沒錯,這雖然很荒謬,但是有句話是怎麼說的來着?“你沒辦法叫醒一個裝睡的人”。同理,哪怕再荒謬的說法,都可以說服一個想要裝糊塗的人。
當然了,對於陸五這邊,任健就愛莫能助了。毫無疑問,如果說任健只是上了黑船,那麼陸五顯然就是上了黑車……當然這輛黑車陸五上的肯定是心甘情願,甚至樂此不疲,誰要把他從車上拉下來,估計陸五會找他拼命也說不定。
想想看,原本只是一個普普通通的大學畢業生,連一個好工作都找不到那一種。轉眼之間就是金錢美女盡在我手。這種黑車,估計是正常人就會想要上去吧。而且更妙的是,還能確定自己不是一個“利用完就丟”的免洗餐具(前面說過,以正常邏輯來推測,琥珀確實是真心想要和陸五一起,因爲陸五根本沒有被利用的價值)。這種車,哪怕是黑車,誰肯下去?
看起來琥珀所在的走私集團打算在中國大幹一場啊……至於是福是禍,那就不是任健可以預測的了。
“還有那個衣服,儘快帶琥珀過去。”任健已經決定徹底放棄了。陸五要去旅遊,那就去旅遊好了。“我給你也定了一套。今天,最遲今天下午就要去!還有,晚上大劇院那邊的外國歌劇演出千萬別錯過!”
“爲什麼給我也定了一套?”
“當然是因爲後天的晚會,”任健雖然這個時候又累又痛,實在沒什麼精力,但是陸五的話還是讓他產生了一種恨鐵不成鋼的怒火。爲什麼偏偏這小子祖墳冒青煙呢?要是是我的話,最起碼不會問出這種可笑的問題吧。“你以爲你可以穿着這麼一身去參加嗎?正裝,正裝懂不懂?你要配得上琥珀,”說出這句話的時候,邊上的琥珀也把臉轉了過來,“我不是說你的長相……憑長相這輩子你也配不上她,但是好歹衣着上和她相稱一點吧?”
好容易把這兩個人打發走,任健幾乎是癱在自己的病牀上了。醫生給他止痛藥,但是必須要說,左手上的感覺讓他覺得那止痛藥恐怕根本沒有注入自己的身體。俗話說“十指連心”,在這一刻才能清楚的明白老話還是有道理的。這種疼痛……其實剛纔陸五和琥珀在這邊還好,至少還能分散一點注意力。現在卻猛烈的讓人有些難以忍受起來。就連邊上一些病友家屬的雜音都聽不見了。
那羣傢伙……那個金爺……
手上的疼痛讓他心中升起一股難以言喻的憤怒。任健拿起手機,打開了剛纔陸五向他展示過的網頁。
這顯然是一個本地的村民拍下來的。當然了,雖然火災場面相當悽慘,但是並沒有進行嚴格的清場,所有網頁上的照片裡能夠看到不少村民在邊上指指點點,當然還有很多燒焦或者沒燒焦的屍體。
對於這種拍照的好奇心,不管是消防隊員還是醫生,其實都是沒太大興趣去阻擋的。只要這些吃飽了沒事幹看熱鬧的人不妨礙他們救災救人即可——當然了,這一次情況不同。已經燒了一個晚上,也沒必要考慮什麼救災救人了。所以除了照片之外,這邊還有視頻。發帖的人甚至大着膽子,湊到那些排成一排的屍體邊上,很是拍了幾張死者的照片。
大部分屍體都燒得焦黑,不過終究還是有一些例外的。至少任健在這一排駭人的屍體之中勉強分辨出了一張自己熟悉的面孔。
之前在囚室毆打他的人中,就有這麼一號人。應該是他。
細緻的看着帖子,不知道爲什麼,就連手上的疼痛都沒有剛纔那麼強烈了。
算了,就這樣混過去吧!任健想着。得到了這麼多資金,這一次又被救了一命,這黑船上得也不虧了。雖然我少了三根手指,但是這些雜碎可沒討到好去!
想到了這個,他又嘆了口氣。其實任健哪怕上了賊船,最多也只是邊緣人員,並不會被別人信任,甚至還會派人來監視他——但是這本身就說明了他的情況。也就是說,他這個身份,終究介於兩者之間。但是陸五,應該是徹底陷進去了吧。
任健放下手機,心靈得到慰藉之後,手上的疼痛似乎也減弱了一些。剛纔盯着手機已經耗盡了他所有的精力,他朦朦朧朧的閉上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