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國資本在W市選擇了誰,在最終結果出來之前是一個謎。事實上,沒人擁有最終答案。哪怕那些最有信心的企業也不敢說必成。
但是在事後,這就不是什麼秘密了。畢竟這事根本不值得保密。
唐總之前曾經考慮過這個問題——他們已經知道任健恢復了一條生產線,而且據說還生產出了質量非常優良的鋼材。對此的判斷,錢經理認爲這是對方刻意玩弄花招。如果任健真的得到了先進技術並想真正意義上進入鋼材市場,他就絕不是隻讓一條生產線開工了。再說了,生產優質鋼材的技術豈是那麼簡單的?真的這麼簡單,全國也沒那麼多鋼鐵廠要倒閉淘汰了,外國人也不至於將其作爲技術壁壘,壓制着中國的鋼鐵行業了。生產優質鋼材很難,但是如果弄虛作假,玩弄那種瞞天過海的手段,那就容易得多了。
唐總對此略有其他看法——老闆嘛,眼光總比部下高那麼一點點。特別是這一次外國資本家來這邊尋找合作者的事情,唐總認爲哪怕最微小的萌芽也應該及時撲滅,而錢經理認爲這是不可能的事情,或者說可能性太低以至於根本無需去刻意提防。
他說服了老闆。當然也可以說老闆本身這種念頭就不堅定,所以才輕易的被說服了。
但是現在……事情已經不一樣了。老闆不會錯,錯的只能是他的部下。
這不是一個小數目,如果能將鋼鐵廠的地皮變賣,那將是一筆用億來計算的鉅額財富。這種數目的錢……是值得人們冒着很多風險,甚至犯罪的。“有300%的利潤,資本就敢犯任何罪行,甚至冒絞首的危險”,說的就是這個道理。
“……果然如此嗎?”電話的唐總聲音聽起來淡淡的,有一種恬靜,不帶半點怒火。沒有如他預料中的那樣暴跳如雷,也沒有失望的味道。“沒事,錢凱東,一切都在掌握之內。”
“怎麼……”錢經理一時不解。隨着中國的發展和強大,國內崇洋媚外的潮流似乎漸漸的淡了下去。但是事實上,外國資金依然是受到格外優待的。比方說人家外國資本高調的宣佈合作,那一些常規和不常規的手段,比方說找點稅務人員上門查賬,找點消防人員上門安檢,或者是找點小流氓上來找茬,這些手段就都不能用了。因爲如果用了這些手段,那就等於打了W市政府領導的臉。“那個……市政府那邊……”
打別人的臉是要付出代價的,想要撫平領導的憤怒,那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這個世界上有很多唾面自乾的例子,但是那種例子都是面對自己無法對抗的強者,不得不唾面自乾。
可是沒了這些手段,就算是錢經理這樣的明白人,也不覺得任健會乖乖的把鋼鐵廠吐出來,特別是蝕本的情況下吐出來。
原本他有耐心是因爲他知道任健拖不下去——他們什麼都不用做,只要耐心等就行了。但是現在他們卻必須要做點什麼。因爲他們知道,再過上一段時間,市政府很可能就會修改相關規定,然後那塊地就可以出售了。
“只不過是市政府罷了,”唐總的聲音裡滿是不屑。他似乎已經忘記了中國曆代相傳的“破家知縣,滅門令伊”的傳統。“放心,正廳級別罷了。有更高層的人在準備針對他們。就算是抱上外國人的大腿也沒用。”
錢經理滿腹狐疑的掛掉電話,然後纔想起自己應該慶幸纔是。唐總居然沒因爲他的事情而發火。
……
斯特凡地區的戰況不利早就不是一個秘密了。之前的勝利還歷歷在目,然而這場戰爭發起的還是太過於倉猝了。輝月陣營前期沒什麼準備——雖然他們與異域生物勾結的斑斑醜行已盡人所知。但是他們顯然沉浸在出賣世界而獲取利益的邪惡狂歡之中,在梅德、奎特等地區的一連串戰役中遭到了足夠的懲罰。
關鍵的是斯特凡地區的總督,大概是一個叫做傑森的人,一個沒什麼腦子,更沒有什麼榮譽感的卑劣戰爭頭目。他統率着他的軍隊在對抗冥月的側翼軍團,而且成功的抵禦住了進攻。雖然黑暗遊騎兵最終還是將這個惡棍從世界上抹殺,但是他們的行動來得太晚,沒能在他造成足夠的破壞之前將其消滅。憤怒和復仇的慾望燒灼着那些輝月術士的卑劣心腸。依靠那個死鬼總督爭取到的寶貴時間,他們終於集結了超過一千個軍團的地面部隊,都是從他們那些骯髒城市裡驅趕來的麻木呆板的駐軍和狡詐兇殘的野戰軍;另外還有來自後方,經過全面修整過的的一支規模頗大的浮空要塞艦隊,幾個在之前戰役中被打散的術士軍團重新編組構成的骨幹部隊,以及諸如此類東拼西湊過來起來的大軍。
斯特凡地區本來就有要塞化的趨勢,現在則全面的加固了。他們的城市、浮空要塞、地面火力,用千萬計算的士兵,共同構成了輝月防線的基石。冥月術士的正義怒火嚇壞了這些怯懦的生物,連傻瓜都知道這些人是絕對不肯投降而是甘願打一場的。
接着,在浮空要塞的交戰中,冥月陣營吃了不小的虧。他們取得了優勢,在步步緊逼中忘記了敵人的地面火力——要塞化的地區本來就不應該隨意靠近的。然後,在一個卑鄙的陷阱中蒙受了重大損失,大部分都是在地面的交叉火力中損失的。這次失敗構成了以後一連串失敗的序曲。現在,就算是最好面子的冥月術士也要承認,他們這一次頓兵于堅城之下,損兵折將卻一無所獲。
這就是爲什麼她會被調到這邊來——毀滅者已經沉寂良久,而且沒有任何行動的跡象。將一支龐大精銳的部隊用來監視這種已經喪失明顯威脅的敵人是一種不折不扣的浪費。現在的冥月陣營已經經不起這種浪費了。而且之前的戰鬥清楚的說明毀滅者,或者說凱查哥亞特在攻堅方面其實並無特別出色的表現。既然如此,以一支較小的部隊依託堅固的防禦工事,從而將許多部隊解放出來,就變成了一個比較合適的選擇。
當然了,比起這種事,那些解讀凱查哥亞特的技術,從而試圖將其化爲我用之類的事情就更不值一提了。
“這就是你的目標,我的女兒。”那個她曾經稱爲母親,但現在她必須稱爲長官的女人在她身邊,對着前方說道。
在她們的腳下,或者具體點說,在浮空要塞下方,是一座已經完全要塞化的城市,一頭有棱有角充滿不可測因素的巨獸。縱然此時天空已經被他們佔據,但是哪怕是浮空要塞的火力支援下,攻陷這座要塞對步兵來說依然宛如噩夢一樣。她心不在焉的看着腳下複雜的要塞。
但是這裡有着對敵我來說都非常重要的浮空要塞維修廠。對輝月如此,對冥月更甚。
“我們在側翼用一次突襲調走了他們的浮空要塞編隊,所以得到了四天時間的絕對制空權。”那個女人,也就是她的長官,對她說道。“如果我們無法得到維修廠這樣一處資源,那我將會感到失望的。”她的聲音變得冷峻而嚴厲。“但如果我們輸掉這場戰鬥,那麼我會更加失望。只有在得不到的情況下,才把它毀掉……呃?”
“是……母親大人?”
“你剛剛應該是走神了,如果我沒弄錯的話。”
“我只是……覺得……如我這種人去衝鋒陷陣……”
“你只是在指揮衝鋒陷陣,”長官溫和的說道。“在你指揮的地球行動遲遲不見成效的情況下,上戰場是獲得功勞的最佳方式。”她的聲音似乎在有意無意的強調“遲遲不見成效”這個詞語。
“他們已經幹得不錯了。”儘管如果有可能,她很樂意把那些無用的渣滓捏成一團肉泥,但是在長官面前她還得誇獎那些廢物一番。畢竟哪怕是廢物,也是她挑選出來的廢物。“現在已經快有成果了,輝月術士正打算進行實驗,而他們正提前趕往試驗場地。如果有機會,他們會殺掉那個第一律術士。”
很可惜,長官似乎完全沒聽見她最後一句話。
“你該到你的部隊那裡去了。”她依然用溫和的語氣重複了一次。
她情緒低落的召集了小隊指揮官們。進攻這樣的要塞,普通人只是炮灰,真正的硬骨頭必須由術士去啃。他們檢查了一遍戰術數據。雖然看上去只會傻笑,然而她的副官也許是這一整支冥月軍隊中最謹小慎微的那一個。他從不會只滿足於目標的基本信息,或是掌握一部分細枝末節。在具體戰鬥方面,他喜歡瞭解每一件事物的全部細節,包括氣候,溫度、地名乃至於巡邏隊的運行規律。在出發之前,他已經研究了一切能研究的細節。可惜冥月對他並不那麼慷慨,他缺乏強大的力量,這讓他必須用足夠的功績慢慢彌補自己的缺陷。不過有這麼一個副官,每個指揮官都會很省力。
“敵人的情況怎麼樣?前期進攻似乎很遲滯啊。損失慘重卻所獲寥寥。”
“對方精銳防禦力量是輝月的正規軍,不是普通部隊,而是由後方調集過來的,被賦予稱號的新型實驗性質重裝步兵,他們把外骨骼裝甲塗成了華麗的緋紅色,自稱硃紅之盾。”
“敵人的裝備呢?”
“非常優良,雖然不是術士,但是那些外骨骼裝甲幾乎都配備了新型的高周波長劍、充能斧、自動裝填的電磁炮,據說還有音波和電漿武器。他們還裝備了抗魔金屬裝甲,以及分片結構的能量護盾。”
說到那種該死的抗魔金屬,幾乎所有術士都會感覺到心煩意亂。有了那玩意,一個低階術士就可以消滅一整個重步兵分隊的歷史就一去不復返了。但那個能量護盾又是什麼玩意?難道是和毀滅者一樣的技術?已經能夠裝進外骨骼裝甲了嗎?
“那種護盾,目前確定可以偏折以及吸收一定範圍外射過來的大部分物質和能量,效果好到讓人頭疼。除非近距離電磁炮直射,或者是近戰武器,否則……它可以讓人暴跳如雷的咒罵各路神佛。當然了,浮空要塞的副炮之類重型火力不在此例。”
雖然不甘心,但是要承認戰局令人憤怒。那些躲藏在城區的蟲子們確確實實地頂住了超過自身二十倍敵人的進攻,所以才需要術士出場。
她嘆了口氣,把戰術頭盔戴在頭上。複雜的儀器將外界的信息周全的反映在她的視網膜上。過去的術士可不需要這種玩意,但是那個時代已經永遠的過去了。她深呼吸一口氣,空氣又幹又冷,浮空要塞下方的谷地此刻看起來好像是一條陰溝,裡面堆滿了各種亂七八糟的垃圾。那座要塞城市就在陰溝盡頭,看上去就像是由各種顏色的廢料和木瓦堆積而成的一樣。隔着那些積木和垃圾,她知道敵人的防線已擺開了架勢,準備迎接這個血色的夜晚。暮色已至,半邊天空顯出紫色,但是太陽殘光依然映照半邊天空。在遙遠的北方,一團火紅的光芒正冉冉升起,但說不清楚是浮空要塞的墜落或者是地面要塞被摧毀。西方地面依然很亮,那邊雙方激烈拉鋸,自昨日以來就一直被燃燒的火光照亮,縱是正午驕陽也無法掩蓋。
“動手吧!”她沿着電梯帶頭走出浮空要塞,心中莫名的想起在異世界進行任務的那些廢物部下。她暫時沒空管他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