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臉一下子滾過一陣燒灼來,程恪看向了菖蒲,就算現在衣衫不整整個人也還是坦蕩蕩的,挑起英挺的眉頭來:“我說過,這是我的事情,跟你沒關係。”
菖蒲見到了程恪的姿態。一雙眼睛也紅了,像是什麼也不願意去顧,居然伸出了嬌嫩的手來,就要將我從程恪身上給拉下去:“現在你身上添了那種東西,以爲你還能通過陰陽御鬼之術幫着程恪復原陰氣麼?不要這麼天真,你只會把他吸乾而已!”
我纔是程恪的“原配”,怎麼現在倒是被菖蒲反客爲主,搞的跟捉姦在牀似的?
我腦子本來就挺迷茫,現在更是有點發蒙。
程恪利落的擋在我前面:“這是我們的事情。”
“程恪,你爲什麼要這樣!”菖蒲身上,顯然積累了許許多多的不甘心。
“出了什麼事了!”剛纔的聲音太大,將屋子裡面其他人也給驚動起來了,祝賀第一個跑了過來,手裡還捧着個插着三炷香的燒雞,但是看着門是開了,咂摸了咂摸。怕自己迎頭一趕,被我給咬了,趕緊就縮到了趕過來的馬大夫身後,羅蔚藍龔貝貝還有鄧先生一行人全來了,只有劉老太太大概要照顧耳釘和二姥爺,沒有現身。
“你個搞破鞋的,你想怎麼樣?”祝賀一看人來的全,自然也有恃無恐:“大姐要潛規則大姐夫,你趕上來狗拿耗子管什麼閒事?”
菖蒲掃了祝賀一眼,別的話沒說。但是絕美的臉上那個狠厲的模樣,也十分讓人夠受,祝賀一看,趕緊縮回去了,一雙眼睛還眨啊眨的:“這年頭搞破鞋都搞的這麼威風……”
龔貝貝見狀,就明白是怎麼回事了,站出來插着小蠻腰就來給我主持公道:“我說菖蒲,你一個前女友,都是昨日黃花了,能不能不要來添亂了?把你的位置放得端正點不行麼?”
“你們,有話還得好好說啊!”鄧先生又是一貫那個老好人的模樣,圓滾滾的出來和稀泥:“別一見面就喊打喊殺的,火氣太重,人要折壽的。”
“我並沒有什麼火氣,”菖蒲這才用那一雙秋水似的美目橫了我一眼:“我只是不想程恪魂飛魄散而已。”
“你說的好聽,我看你就是個攪屎棍!”祝賀又開始見縫插嘴:“真是個面朝大海管的寬!”
“我管不着。難道你要管?”菖蒲卻還是以一種絕世獨立的清高姿態站在了我面前,話說的苦口婆心:“你就不能,放過程恪?”
我這會而回過神來了,看着她那個義正詞嚴的樣子,也不想說什麼廢話了,手心兒痛完了開始癢癢,想抄傢伙跟她打一架。
就像是魏淺承遇上了程恪一樣,不抓撓幾把實在難受。
天生犯相吧?
“我倒是希望,你能放過了我。”程恪開了口:“我說了很多次,我和你之前,再也沒法子回到之前的樣子了。”
“就算是那樣,我也絕對不會容許你魂飛魄散在她身上!”菖蒲是一個哀切柔婉的樣子:“程恪。我爲着你!她身上的那個病症,到底是什麼還摸不清,如果真的治不好的話。你是不是要一輩子被她這麼折磨?她現在已經沒法子幫你恢復陰氣了!”
“只要她想吃,我無所謂。”
“你就這麼讓她吃乾淨了?”菖蒲難以置信:“程恪!你清醒點,你已經死過了一次!”
吃?不好了……聽到了這個字,剛纔被壓抑着的飢餓的感覺再一次出現了……
我的胃口好空……我餓!我餓!
腳底下有點綿軟,呼吸也禁不住急促了起來,這一輩子,也沒有餓到了這個程度過,剛纔程恪給的那一點甘美,又誘惑的我心裡蠢蠢欲動,嚐了那一點之後,就禁不住被勾的想要更多!
“是不是又餓了?”程恪低下了頭來看着我,伸手將我攬過去,也顧不上當着這麼多人,又深深的吻下去。
恍惚之間,想到了那次在愛你永不變麪館,被當成了logo的那張壁咚強吻照片……
還是跟那個時候一樣的強勢凌厲,目中無人……
但是一個力道將我給扯開了:“陸蕎,你夠了!”
“菖蒲,你幹什麼!”
那個麪館裡面的麪條,說實話實在很一般,但是氛圍很好,何況,飯,在餓的時候,滋味總不會太壞。
麪館……
一個柔滑的手抓住了我的手。
像是蔥白。
面上的澆頭,也有蔥白是吧……
耳邊亂糟糟的,像是很多人在叫嚷,在拉扯。
可是我全聽不進去。
我只注意到,眼前這個人,也像是蔥白一樣水靈。
吞了一下口水,我什麼也沒想,一口就咬上去了。
好像是有一聲尖叫響起來了,又好像沒有。
我沒工夫去注意了,我只顧得上,大口大口的吞噬了起來。香甜的汁液迸發到了口中,那個滋味,比程恪還要好,軟,滑,嫩……像是西湖邊上就着紛繁夜景吃下去的蟹黃湯包,別有一番滋味。
好香……好香……
那個充盈的感覺,讓人飄飄欲仙!
像是很多人在喊我,但是我全聽不進去,只一口一口的吞嚥了下來,我不會放手的,我一定要吃飽了!
“這樣不行!”有個聲音在紛亂之中格外清楚,被我不太情願的給聽到了,好吵!
接着,像是有什麼東西對着我靠近,我雖然沒看到,可是特別敏銳的就覺察到了。
跟那天突然紮在了我頸窩上的東西一樣,冒着寒氣,凜然的又要落下來。
這叫第六感還是什麼,我說不上來,但是我頭也沒回,手就是知道往那裡劃,果然,只聽一個“叮咚”的聲音,那個東西落地了。
“怎麼會這樣……”
我不想再被打擾了,我只想吃!
那甘美的滋味源源不斷的被舌尖兒掠奪了過來,吃東西的感覺,真舒服……
但是前有狼後有虎,又有那種涼涼的東西過來了,怎麼吃個飯也不讓吃安生了,簡直讓人惱火!
我擡手要將那個東西再一次的打落,沒想到那個東西卻不是對着我頸窩的,而是對上了我的手。
一陣酥麻的感覺傳了過來,手開始不受控制,人也頓時沒有了力氣,接着,身子一軟,就要倒下去,而一雙手臂接住了我,檀香味道撲過來:“陸蕎,陸蕎!”
“我還……沒吃飽呢……”
說完了這幾個字,眼皮一沉,就睡過去了。
在睫毛合攏的最後一瞬,見到了程恪那張好看的讓人流口水的臉,擡起手想摸一摸,可是卻擡不起來了。
不知怎麼的,在陷入到了睡夢之中時,我想起來了動物世界裡面被麻醉彈打暈的猛獸。
我,現在也跟那些個猛獸,一樣吧?
這碌碌無爲的一輩子,能當一回猛獸,去享受一下弱肉強食的滋味,別說,還真不錯……
再一次醒轉過來,還是跟之前一樣,被生生餓醒的,只是這次跟上次有所不同的是,我身邊有人了。
程恪坐在我身邊,神色凝重。
“程恪……”
那雙桃花大眼見我醒了,染上了幾分心疼:“還餓?”
我有點不好意思,摸了摸肚子,點了點頭。
還是空……空的要命。
“那現在……”
“我不吃。”
恍恍惚惚,想起來了之前我吃了不少東西,可是究竟吃的是什麼,我還是沒開口問。
反正……不是什麼好東西。
想了想,還是兜了個圈子:“咳咳,菖蒲呢?”
程恪的表情有點僵。
馬大夫和鄧先生則站在了陽臺落地窗後面,鄧先生一回頭看見了我,露出了挺不自然的表情來,馬大夫倒是跟上次一樣的脾氣直,性格憨厚,容易禿嚕嘴,張口就說道:“你說菖蒲啊?她因爲是用過長生,所以不會死,不然的話,大概就命喪當場了,好像跟你結下來的樑子更深了,跟程恪一言不合,不甘心的走了,說是還會回來的……”
話還沒說完,馬大夫已經注意到了鄧先生和程恪的神色,再一次自覺失言,模樣很是狼狽,趕緊尷尬的說道:“那什麼,我……我知道的也不多,具體的,程恪跟你說吧。昂。”
這還問毛線,顯而易見,我確實跟殘存的那點記憶之中一樣,將菖蒲給攻擊了。
我吃了她的陰氣啊,難怪那一瞬,有了飽足感。
“咳咳,”鄧先生趕緊說道:“其實吧,也沒什麼別的大事,你也別往心裡去,畢竟現在是個特殊情況嘛……”
我眨了眨眼睛,坐起身來,對程恪說道:“我想吃粥。”
程恪的桃花大眼先是一怔:“開始想吃普通的食物了?”
“嗯。”我點點頭:“就是上次那個老鴨粥。”
“我給你買。”程恪站起身來,寵溺的摸了摸我的頭:“你等着我。”
我重重的點了點頭,程恪那長腿一邁,挺拔頎長的身影就出了門。
“你支開他,有話跟我們說啊?”鄧先生雖然身材比較龐大,心思卻一直細緻如塵,早看出來了。
程恪肯定也知道我是個什麼意思,卻不拆穿,讓他去,他就去了。
我笑了笑:“是啊。”
“你是想問問這個病要怎麼治療是不是?”馬大夫有點不安的說道:“說實話,還是……”
“還是沒法子吧?”我說道:“這個不好治療,你們也別費心了,我強忍着餓不吃東西,自己應該也沒關係是不是?怕的是,我控制不住自己。”
那個感覺,跟電視裡面的癮君子犯了毒癮一樣,整個人,全不再屬於自己了。
這個折磨的感覺不說,只要我控制不住自己,我身邊帶着陰氣的人就要遭殃。
而我身邊,根本沒有不帶陰氣的人。
“這……畢竟說不好。”鄧先生跟馬大夫對了對眼,說道:“主要是總不能老用滅魂針扎你,你身體會有很大損害的……”
滅魂針?看來就是那種紮在我身上的“麻醉彈”了,名字都這麼高大上。
“辦法,總得慢慢想。”
“要是能想,早就想出來了。”我說道:“我有點事情,想跟你們商量一下子。希望你們看在跟我們楊家的交往上,能幫我一下。”
“啊?”鄧先生和馬大夫一聽,趕忙說道:“你放心,只要能幫忙,我們這倆老頭子肯定不遺餘力,只是,你有什麼打算啊?”
“我想着,暫時離開程恪一段時間,”我說道:“反正,現在我什麼忙也幫不上,只能添亂。既然長生還不能毀掉,又總會回到我手頭上來,那我就先拿着,而且,長生香囊現在也沒什麼線索,等到你們將附在了姥爺身上的那個人給抓住了,我再回來吧。”
“啊?”鄧先生一擰眉頭:“可是你這個身體,一個人……”
“現在我挺厲害啊,誰要是想對我怎麼樣,可以張嘴直接咬死沒商量。”我故作輕鬆的說道:“你看,連菖蒲都打不過我。”
“就算是這樣……”馬大夫也勸道:“你能上哪兒去啊?程恪也會去找你的!”
“我上太清宮去吧。程恪進不去。”我說道:“正好現在璇璣珠用完了,我先還給太清宮,我爸媽也在那裡呢,我也去跟他們見見面,這一段時間東奔西跑的,也覺得有點累了,我休息休息,姥爺和長生香囊的事情,就先交給你們吧。”
其實這個時候抽身而退,實在也是沒法子。
姥爺身上的那個東西沒抓到,長生香囊沒找到,怎麼想怎麼帶着點罪惡感。
可是如果我留在這裡,那罪惡感,應該只會與日俱增吧。
程恪菖蒲相繼被咬了,那剩下的人遲早也會因爲這樣的我而遭殃的……
太清宮的人長年修道,身上的氣是純正的,根本沒有陰氣,所以,那個地方也許能挺適合我的。
“你們跟程恪說一聲,讓他放心,”我接着說道:“幫我帶個話就行了,等到有了法子,我回來找他。”
“這倒是也勉強算個辦法。”鄧先生猶豫了一下,說道:“那我們送你去。”
“別,”我趕緊說道:“我現在基本上能算是一個翻臉不認人,只能咬人,人家又不會咬我,你們都是吃陰陽飯的,帶着陰氣,被我給誤傷無辜就不好了,我咬菖蒲的時候你們也在現場,看見了是個什麼模樣了。”
果然,提起了菖蒲來,鄧先生跟馬大夫臉色越來越不自然了。
“好啦,話就說這麼多。”我轉身說道:“我換件衣服就走。”
鄧先生和馬大夫一聽,趕緊就出去了。
換好了衣服,出了門,看見了鄧先生和馬大夫還沒走,像是等着我呢。
果然,我一出來,鄧先生忙問道:“你……還要不要跟你二姥爺說說話?”
“不說了,”我說道:“少見一個算一個,我這就走。”
因爲……我又餓了。
“大姐……大姐?”只聽身後一個咋咋呼呼的聲音:“你……你怎麼出來了?”
祝賀那個瘦小的身材正躲在了牆角後面,倉鼠似的,是個驚恐極了的模樣。
“放心吧,我現在不咬你,剛纔吃飽了,”我轉頭望着祝賀,說道:“既然你也來了,那就……正好跟你說個拜拜。”
“大姐你上哪兒啊?”祝賀一聽,臉上的表情更驚恐了:“你可千萬不要想不開,你這條命來之不易啊!”
我滿頭黑線:“不是去跳樓,還會回來的,現在既然成了定時炸彈,就得給你們留點安全距離。”
“啊?”祝賀趕緊問道:“大姐,那你啥時候回來?”
“等我好了就回來。不用太想我,要是回來晚了,你就另找一個大姐吧。”
沒心思繼續跟祝賀說話了,我轉了身,背對着他們擺了擺手:“走了。”
“這是什麼話,一日爲大姐,終生爲大姐……我是不會背叛大姐的!”祝賀先是慷慨陳詞,接着又喃喃說道:“我怎麼有點要跟你生離死別的感覺……”
“廢什麼話,你不會沒事魂飛魄散,我也不會沒事就死了。”
踢踢踏踏的下了樓,正看見龔貝貝和羅蔚藍兩個人在一起呢,他們擡頭看着我,也有點吃驚:“陸蕎?你是不是好了?”
“嘛,快了。”我笑了一個,接着說道:“暫時出去一陣子,很快就回來,希望還能趕上喝你們的喜酒——本來想着讓你當伴娘呢,你要是比我早,我給你當。”
龔貝貝的臉頰緋紅了一片,但轉瞬又想起來了我的事情,又有點緊張了:“那你到底去哪兒啊?”
“我就是去一趟太清宮,看看我爸媽。”我說道:“應該會快去快回的。”
我這個人也是,怎麼張口就是空頭支票?
算了,他們不會跟我計較的,反正我一直也都不太靠譜。
“陸蕎,程恪呢?”羅蔚藍是個聰明人,一看就看出來我心裡揣着什麼鬼,挺警醒的說道:“他出去給你買粥了,你不等他一起走?”
“你忘了,太清宮他進不去。”我說道:“而且,我不喜歡分別,還不如不告而別。”
“你什麼邏輯!不告而別才更不好吧?”龔貝貝還要說話,羅蔚藍拉了龔貝貝一把,說道:“行了,那程恪走的時候那話,就說得通了。”
“嗯?”我望着羅蔚藍:“程恪說什麼了?”
“他說……他給你買粥,但是喝不喝,看你。”羅蔚藍說道:“我當時還想,既然是你讓他買的,怎麼會不喝。”
是啊,程恪總是那樣,一眼能把我給望到底,然後就是那種慣着。
想做什麼,全慣着。
鼻子有點發酸,我擡起頭繼續笑:“我不喝,你們喝,那家的粥最出名了。好啦,我走了。”
說着,開了門要往外面走。
“陸蕎!”羅蔚藍忽然說道:“遇上了別的難處,你記得回來,不管怎麼樣,你還有我們。”
羅蔚藍……終於能拿着我真真正正的當個朋友了?
“大姐路上小心!”
“有事打電話!”
“行!”
我特別痛快的答應了,沒回頭。
開了門,冬日特有的,小刀子似的風從北邊颳了過來,刺的臉疼。
天氣乾冷乾冷的,我縮了縮脖子,天空倒是被大北風掛的湛藍,平時霸佔天際的霧霾也全被刮跑了。
一個人逆着風往太清宮裡面走,莫名其妙想起來了一句怪不吉利的話,“風蕭蕭兮易水寒,壯士一去兮不復還。”
是啊,說着說着,荊軻就真的不復還了。
所以我不該這麼想,我應該想的是灰太狼那句臺詞纔是:“我還會回來的!”
我還會回來的。
長生一直貼身藏在了懷裡,雖然魂魄沒有了,莫名其妙的,這個東西還是願意跟着我,難道覺得跟着我,能有找回魂魄的希望?
也是,從哪裡跌倒,從哪裡爬起來麼!
深深的出了一口氣,在我嘴邊凝結成了蒸騰的白霧。
白霧……讓我想起來了我媽揭開籠屜的時候,上面的的蒸汽來了。
我媽最擅長做的是三鮮蝦仁餡兒的燒賣,包子,蒸餃,餡餅等等,我爸吃了一輩子愣是沒吃膩。
果然,平平淡淡纔是真,這就體現出來了,愛誰,就是對誰永遠不膩。
啊……又餓了……
伸手摸了摸空蕩蕩的肚子,往太清宮去的腳步更快了。
前一陣子還聽說了,太清宮緊追時尚最前沿,看見網上報道有個宗教場所給信徒們提供“體驗修行”,就是普通人能以“修行”的身份住進去,飲食用度,生活習慣跟修行之人一樣,可以在信仰的洗禮下,來釋放壓力,緩解疲勞,淨化心靈。
我爸媽正趕上了這一波,也算得上是跟着“修行”去了。
我也去湊熱鬧吧,但願還能趕上他們的中午飯,我從網上看見了,是豆腐白菜配着米飯,還有豆腐湯可以喝。
熱騰騰的,從鍋裡盛出來的時候,還能帶着那種白氣呢!
希望他們做的夠多。
“沙……沙……”
身後傳來了一陣挺奇怪的聲音。
有人在跟着我似的。
肚子更餓了……想吃……想吃……
我嘆口氣,嘴邊的白氣更明顯了,是要找死的養鬼師麼?
但願你別找死,我並不想殺人。
我繼續往前走,可是那個感覺還是如影隨形。
甩不掉啊……
而且,我越來越餓了。
抿了抿嘴,腳步更快了。
轉過了一個拐角之後,看到了一個麪包店,有剛出爐的肉鬆麪包。
香。
推門進去:“這些個麪包,給我全打包。”
“誒?”店鋪裡面的小姑娘是個挺吃驚的模樣,但還是手腳麻利的接過了我的卡,刷好了兩手還回來:“保質期一週,請儘快食用。”
“好。”
多快是快,給我三分鐘就夠了。
本來想坐在座位上吃,偏偏好死不死,感覺到了一陣引人垂涎的陰氣。
隔間的水晶簾子一動,只見屋裡正有個養鬼師在看風水,指指點點的說道:“這裡放個魚缸,裡面擱上幾條紅魚,準能財源廣進,放心吧,拿着這種失傳已久的秘術給你相看,生意一定沒問題!”
我吞下了一口口水,抱着一懷的麪包往外面跑。
“誒!”偏偏正在這個時候,一隻手搭在了我的肩膀上,是個驚喜交加的口氣:“哎呀我去,你是陸蕎吧?”
那個陰氣帶了點春夏之交的槐花氣息,甜的讓我想立刻咬一口。
但是……認識的人麼?
回過頭去,見到了一張還挺青澀的臉,也就二十出頭,一副大學還沒畢業的樣子就出來做買賣了,毫無疑問,不認識。
“你是……”我還是壓着自己的慾望,勉強問了一句。
風在吼馬在叫,我的肚子在咆哮:“想吃……想吃……”
“您這種大人物怎麼可能會認識我呢?”那個養鬼師搓了搓手,挺不好意思的臉紅了:“我就是個小透明,哪裡會有跟大神結識的機會啊!哎,不過您上次在金玉里出現的那兩次,我全在圍觀羣衆裡面,您養的那個鬼,我的媽,真是天空一聲巨響,那鬼閃亮登場,不知道您怎麼養出來的,真牛逼啊!”
他越說話,那陰氣越靠近,鬧的我越來越餓,我趕緊擺了擺手要走:“大神的什麼的不敢當,你看我這還有點急事,有機會再說啊……”
“這個機會就挺難得了,哪還有福氣跟你撞上第二次啊!”可是那個養鬼師連紅魚也來不及跟麪包店的女孩兒說了,只緊跟着我出來了:“我……我就想跟您認識一下,回頭好跟我那些個朋友吹吹牛逼,要不這樣,您跟我合張影,用不了多長時間的!我就是發個朋友圈……”
說着,已經把手機給拿出來了:“那什麼,您不介意我靠近靠的近點兒吧?這樣顯得親近……”
說着,湊得越來越近……
餓……他那脖子雖然比程恪短,可還是一副讓人很有食慾的樣子。
青春年少,細皮嫩肉……
閃光燈亮起來的那一瞬間,我的嘴就要湊過去了,沒想到他脖子一縮倒是躲過去了,特別驚喜的說道:“唉呀媽呀,您可真是太給面子了,這個要親親的姿勢真是絕了!我這就傳上去,準被人贊遍了……”
可是這個菜鳥養鬼師還沒蹦躂完,忽然又一個年長几歲,戴着個黑框眼鏡,模樣挺死板的養鬼師出來了,呵斥道:“房子不好好看,風水不好好學,你出來開什麼小差?”
“哥,你不知道,你看那誰,誒呀媽呀,那陸蕎啊!”菜鳥蹦躂了過去:“她還跟我拍了個親密照呢!”
那個死板的養鬼師身上,有點茶葉的味道……好像,很甘冽……
我擡起頭,望着他,這條街很安靜,再控制不住的話,只怕……
手心握緊了,先往嘴裡塞了一個麪包,轉身繼續往太清宮的方向走,但願那個天罡氣,能將我的這個食慾給壓制下去……
“傻逼,你沒看她落單了?她那個鬼都不在,趁着這個功夫,咱們把長生從她手裡給搶過來,下一個出名的,就是咱們兄弟倆了……”
唔……天不遂人願。
“可是……哥,這樣不好吧?”菜鳥怯怯的說道:“我覺得她人還不錯……”
“怎麼不好,聽說她是半路出家的,沒有那個厲害的鬼,她肯定也就是個戰五渣,只要殺了她,搶了長生,咱們就能取代了她的位置,揚名立萬了。”黑框眼鏡的聲音,充滿了渴望和野心:“你看我的!”
說着,我就能感覺出來了,那個黑框眼鏡養鬼師慢慢的衝着我逼近,擡起了手,甘冽的茶葉味道一下子濃郁了起來。
餓……餓……
他擡起了手。
餓……餓……
他繼續將指尖兒的陰氣蓄滿了,接着縱身一躍,要從我背後撲過來。
忍不住了……
我回過頭,一頭撞進了他的懷裡去。
像是豹子撲向了弱小的獵物,一口咬了上去,清澈的汁液入口,嗯……真的甘冽。
那個氣息像是清泉一樣,源源不斷的被我喝了下去。
好像有慘叫?但是聽不進去。
好舒服……好舒服……
這個感覺,舒服的要命。
胃口獲得了短暫的充盈,幸福的要飛到天上去了。
人像是隻在這個瞬間,是個滿足。
wωw▪тt kǎn▪C 〇 “陸蕎。”耳邊的聲音,本來全聽不見了,可是不知道爲什麼,只要這個聲音傳到了我的耳朵裡。
清雅的很……魏淺承!
我鬆開了嘴。
看見了身下是個戴着黑框眼鏡的風乾骷髏。而那個要拍照的菜鳥已經無影無蹤了。
後背一涼,就從那個骷髏身上起來了。土邊肝扛。
我第一次殺人。
回頭看過去,確實是魏淺承那頎長的身材正斜斜的站在我身後。
北風將他柔軟的黑頭髮吹的揚了起來,他那一雙妖豔的丹鳳眼蓄着斜斜照過來的暖色日光,整個人也像是個暖色調的,紅脣一勾,用一種隨意的口氣說道:“夠不夠?不夠,我這還有……”
他捲起來了一隻袖子,露出了一條光裸的胳膊。
他的膚色也白,卻跟程恪沒有一絲血色的蒼白不一樣,帶了活人才有的暖意,看上去緊緻修長,生命力旺盛。
我忍不住吞了一下口水。
我咬過他,知道他是個什麼味道的。
好歹剛從那個黑框眼鏡身上吸取了一些陰氣,我現在還能抑制住那個慾望,看向了他:“你怎麼來了?”
“因爲想你了。”魏淺承眯起眼睛來,說道:“也因爲……沒跟上那個老頭兒,他倒是挺狡猾的,不過,挺有趣。”
原來跟在身後那個嗤嗤的聲音,居然是魏淺承。
是啊,如果是稀鬆平常的人,我能看出來,即使是在背後。
又是一個新技能get。
我又拿了一個麪包塞在了嘴裡,繼續往太清宮一步一步的走,只是……這裡出了兇案,會不會有警察來抓我?
回過頭看了那個乾屍一眼,正在這個時候,一陣比較大的北風颳了過來,那個黑框眼鏡的乾屍被風一吹,成了一抹十分均勻的灰,被大風盪滌走了,原地只剩下了那副黑框眼鏡和一身衣服,剩下,什麼痕跡也沒有了。
這個樣子,警方不會立案的吧?
真好……
什麼都是很乾淨的,連我的罪惡感也是,不知道是因爲這算有理由的正當防衛,還是黑洞將殺了人之後的不安也給一併吞沒下去了。
“我說,”我是走了,魏淺承卻一步一步的跟了上來:“你爲什麼自己在這裡,程恪呢?你身上出現了這種事情,他怎麼沒在你身邊?”
“我沒什麼事,是我自己要揹着他出來的。”我一個接一個的往嘴裡塞麪包,分散分散注意力也好:“你別跟着我,我瘋起來連你也咬。”
“‘連’我?”魏淺承繼續不知死活的往我身邊湊:“這個意思是不是說,‘我’是個比較不一樣的存在?”
“並沒有。”我頓了頓:“你的人情,能還我一定還,還不起,我也沒法子了,就是這麼死皮賴臉。”
“我說過,對你好,不用你還,別總跟我分的涇渭分明,”魏淺承的腿很長,邁動了輕快的步子,看上去像是一個少年一樣輕快:“程恪被你甩開了,所以站在你身邊的,可以是我了,對吧?你看你現在的這個飯量,想必也沒有幾個人能養得起了,不然就跟着我吧,吃的管夠,要什麼我給你什麼,怎麼樣?”
我繼續吞嚥着麪包,沒答話。
“就着風吃東西不好。”魏淺承那麼一個永遠給人“青春年少”感覺的人,居然也跟家裡的長輩一樣的絮絮叨叨起來:“會容易打嗝的。”
“嗝。”我還真的特別應景的打了個嗝。
雖然我根本沒吃飽。
“你看我說的對不起?”魏淺承一雙手在我後背上拍了拍,語重心長的說道:“不聽老人言吃虧在眼前啊……”
“魏淺承……”
“在。”
“你看見了,我真的見誰咬誰,所以,我再說一次,你離我遠點。”
“沒關係啊!”魏淺承把那張精緻的過了分的臉湊過來,妖豔的丹鳳眼是個特別認真的樣子:“反正,我死不了,我來當你的糧食也行,包你一輩子吃不完,來來來。”
好像……麪包跟魏淺承的身體比起來,根本就是索然無味,味同嚼蠟,我現在想吃的,就是魏淺承!
後槽牙被我咬疼了。
“我去太清宮還有急事,我走了拜拜。”
“等一下,”魏淺承忽然說道:“你不想知道長生的事情麼?”
我心頭一動,我這個胃口,就是長生造成的!
這……會有幫助麼?如果我對長生,知道的更多一點,那所謂的怨恨和心結,能不能解開……
側了頭看着魏淺承:“你……肯說?”
“我一直肯說,就是你一直沒問。”魏淺承大大方方的將一條胳膊伸過來,那個意思是想讓我挎上,可是我沒挎。
他有點失望,但妖豔的丹鳳眼像是有很強的自愈能力,那個失望轉瞬就不見了,放下了胳膊來:“所以……爲了減少你對我的負罪感,你跟我吃個飯,我就跟你說。”
別再跟我提“吃”了……
胃口絞擰了起來,好在黑框眼鏡的陰氣還勉強能讓我繼續撐一陣子,我望向了魏淺承:“吃什麼?”
“你答應啦!”魏淺承的丹鳳眼閃閃發亮:“長生面。”
“今天不是你生日,亂吃?”
“你在我身邊,我天天過生日也行。”
他好像很高興。
跟着魏淺承到了那個碧落門裡面,廚房暖意襲人。
我洗了手,動手開始和麪:“反正我隨時會咬人,這點希望你能做好心理準備,別怪我沒提醒你。”
“真好啊……”魏淺承託着腮,橙紅色的火苗在他那丹鳳眼裡一閃一閃的跳着舞。
“好什麼?”
“能有人爲了什麼事情,一遍一遍的在我耳邊嘮叨。”魏淺承紅脣一勾,笑的特別滿足:“哪個家裡,沒有一個嘮叨的人?”
我頓了頓,沒說話,只是強忍着那個餓,繼續搓面,那些個麪包,已經全被我吃完了。
但是杯水車薪。
加了水,拉了條,將蔥花切的整整齊齊,點上了香油,煮上了荷包蛋,熟了熱氣騰騰的裝滿了一大碗:“你吃吧。”
那面最起碼賣相還不錯。
“你不吃?”
“我不喜歡自己做的飯。”
“啊,真是久違了。”魏淺承拿了筷子小心翼翼挑起來,沒顧得上吹,就一口一口吃起來,心滿意足的展開了想象:“等跟你有了孩子……”
“孩子的事情你以後再跟該說的人說。”
“好凶啊……”
“過獎了,不敢當。”
“我不是說你的胸。”魏淺承想了想:“不過,我看中的,大概就壞不了。”
“我一拖鞋打死你。”
“要是能打死那就太好了,”魏淺承拿出一貫的滿不在乎說道:“你什麼時候讓我死,我立刻就死。”
“你先說,你跟長生之間,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兇的事情的還是就此翻片兒吧,我強行轉移了話題:“你那個時候,爲什麼非要把長生給弄出來?”
魏淺承,是事情的始作俑者。
“這個麼……”魏淺承忽然放下筷子,一把拉住了我的手,還握緊了。
我要抽出來,他卻說道:“別動,有些事情,給你看。”
是……那個時候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