狼王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是怎麼了。情緒如此煩躁和不安卻找不到緣由,這是上千年來的頭一遭。
多少場戰役過去了,他在戰場上流過無數的血,受到的壓迫和威脅也不計其數。然而向來霸道狂妄的他什麼時候感受過這樣的情緒波動?
其實按某個意義上講,狼王是個「情緒無能者」。從出身就和其他狼人不同,擁有着強大的潛能的他,就算沒有稱謂授勳,也得到了同族的敬畏。然而正是因爲所有人都對他充滿了敬仰、羨慕、崇拜、畏懼……等等情緒,反而造就了他對什麼都無所謂的性情。
他人的性命在他面前不值一提,他厭惡弱者。他人的尊敬對他來說不名一錢,因爲他得到的太多了。
每個人對他的順從和敬仰,他都以爲這一切本該就是如此。而且他並不覺得這些有什麼不對的。
從來沒有人反抗過他,就是人類的傭兵、獵人也不乏有骨氣的,然而卻沒有睿那樣的,打從心底裡真正地挑戰他的權威。
所以睿對他來說,漸漸的變成了特別的存在。倔強、執拗、火爆、可愛……這些東西都對狼王來說很稀奇,即便對其他人來說這些情緒的表現根本不算什麼,然而每個人都吝嗇的這樣向他表達情緒,只有睿,所以他是特別的。
曾經有人對狼王夏洛特說過:“你是個根本不懂得感情的魔鬼,你讓人感到害怕,從心底裡感到畏懼。你根本就不可能明白我的心情,你是個惡魔,你根本就無法想象我對你……”
回憶裡的男人有着一頭冰藍色的髮絲,比他的灰藍色的頭髮顏色要亮得多。猶如男人說這句話時的情景,男人的感情猶如他那冰藍色的頭髮,深沉而帶着濃濃的依戀。而狼王灰藍色幾乎透明的髮絲,如他的情緒,根本不將這個男人放在心上。
不過值得那個男人欣慰的是,他至少是特別的,因爲他是夏洛特的師父,是他的養父。就算夏洛特對誰都不放在心上,至少會記得他,會偶爾想到他。
狼王夏洛特和其他的五位君王級別的狼人一樣,都是特別的存在。五位君主級別的狼人都有着狼神始祖穆圖的直系血統。他們的強大是狼族裡的神話。而現任的狼王夏洛特更是特別之外的存在,因爲他的父母親就在五位君主級別的狼人之中。君主級別和君主級別的狼人的孩子,他一出生就躋身於狼王候選人之中。
而他的父母都在千年聖戰中戰死了。他是由另一名君主級別的狼人(當時的狼王)養大的。那名君主在一場戰役中被另一名君主級別的狼人殺死了。而夏洛特是在正統的五百年的擇王擂臺上贏了他,成了現任的狼王。
步行在夜晚的城鎮裡,狼王也不知道他爲什麼會突然想起那個人,他的師父兼養父。
還有他說他是魔鬼時的情景。
狼王皺了皺眉頭,他依舊上無法理解那個人所說的話的意思。還有那個,讓他一輩子無法愛上任何人的詛咒。
狼王挑眉,愛?呵,那麼膚淺的感情誰要。那種感情只會給他添加弱點。他本來就不想要。
狼王勾起一個恥笑意味的笑容,在黑暗中的他,如同冷血的魔鬼一般。
“該死!”狼王咒罵一聲,因爲他發現他的情緒越來越煩躁了。他想要見到那個傢伙,那個孩子。立刻!馬上!就見到他。
“真想咬死這個不懂尊卑、規矩的小崽子!”狼王惡狠狠地咒罵着,提起力量正想去水牢,然而擡起頭,他卻愣住了,原來他不知不覺中已經到了水牢。
狼王騰得黑了一張臉。
他把自己情緒的明顯波動歸咎在了睿的身上。那崽子如果肯聽話一點,他也不至於如此憤怒。
狼王擡腳進入了水牢。門口的守衛看到黑着一張臉的狼王,全都打開了哆嗦,嚇得直髮抖,而狼王也沒有計較士兵他們忘記行禮,直接“闖”進了水牢。那眼神凶神惡煞的極爲陰沉恐怖。
狼人喜歡潮溼的地方,卻不表示他們喜歡直接待在水裡。相反的水會侵透進他們的皮毛裡,讓他們的皮毛完全起不到禦寒,或者防護的作用。
受了很嚴重的傷的睿,站在過腰的水裡,雙手緊緊懷抱着胸,將自己蜷縮在一起瑟瑟發抖。他的嘴脣都發紫了,傷口浸了水,已經發炎發漲。
狼王很快就在地牢找到了人。睿現今的臉色蒼白的和死人沒有區別,瑟瑟發抖的樣子看上去很是可憐,連那一紅一黑精神奕奕的雙瞳都失去了光彩。
狼王當下就感覺到心臟被揪了起來,呼吸了屏住了。他一瞬不瞬地盯着圍欄裡面的睿,可憐的孩子那樣子看上去竟上如此的無助和悽慘。
以睿的傷勢,他本該已經陷入昏迷,然而冰冷的水裡,他只能憑藉着意志力站着不動。天曉得他是靠了多大的意志力保持着站立的姿勢。因爲他知道如果他倒下一定會死在水牢裡。
狼王覺得睿就像一直弱小的小獸,悽悽慘慘,奄奄一息,可憐的讓人心疼。
狼王怒火中燒,惱得想殺人,然而他卻不知道他在氣誰?是氣脾氣倔強又愛惹事的睿,還是將他關押在這裡的自己,又或者遷怒到外頭的守衛和牢頭?
他完全不明白自己的情緒所表達的意思。
該死,狼王再次詛咒一聲,他絕不承認自己是在心疼睿,睿不過是個半狼人,不過是個玩具,他怎麼會心疼他?
狼王強壓下內心的焦躁和憤怒,冷聲對地牢裡的人說:“知道錯了嗎?”
睿根本就沒有多餘的力氣去注意誰進來了,煞一聽到聲音,他還一時反應不過來。意識呆滯了半天,終於讓他艱難地擡起了頭,當他看清楚眼前的人時,原本的迷茫表情轉瞬變成了劍拔弩張的仇視和憤怒!
狼王冷哼一聲:“還不知道錯?我讓你等在門口,不是讓你挑戰吾族的威嚴,在議會所前和守衛打架!一個半狼人能進入吾族的城鎮已是你的榮幸了,你這個不知道好歹的崽子!”
榮幸?睿齜牙咧嘴,氣的頭頂生煙。他已經顧不得什麼,死也不能讓他看不起。說着睿怒吼一聲朝狼王衝去,圍欄攔住了他,卻沒有攔住他的怒吼。他的憤怒不作假,情緒激動的幾乎讓他生生撞開了圍欄。
站在圍欄面前的狼王,冷冷地看着他,但是不可否認的是他被睿的憤怒震懾到了。
睿已經氣的不顧死活了,他憤怒的用最後的力氣撞擊着圍欄,雙目通紅,呲牙咧嘴。
平常睿就算再生氣再不顧一切也不會這麼不要命,他就像不想活了一樣,發了狂,將生命力當成了怒火的燃料。
狼王被震懾到了,不明白他的憤怒源於何處。
地牢裡的睿,就像一隻發了狂的野獸,沒有了自己的意識,只有憤怒,那怒火不斷的攀升,激動的情緒讓他身上的傷口再次流血。而他全然不管不顧直直地怒視着狼王,發瘋了一樣撞擊着他面前的圍欄。
“你受了很重的傷?”狼王眉頭緊鎖在了一起。回想白天的時候他確實掛了彩。狼王微怒:“爲何不早說?”
睿冷冷的等着他,眼中的鄙夷彷彿在恥笑他的話。
狼王冷笑:“你這麼生氣上覺得我錯罰了你?你一隻半狼人在議會所……”
“嗷嗚……!”睿怒吼一聲打斷了狼王的話,他的憤怒尤甚了。
“該死!”狼王咒罵一聲。怒火和情緒的強烈波動,讓他看上去煞是危險可怕。
許久,費了很大的力氣,狼王才剋制住了自己的憤怒。他上前來一個小型黑魔法炸碎了鎖,鐵鏈噼裡啪啦地點進了水裡。狼王正好開門進去,睿卻猛地衝了出來,一衝出來他就撲過去襲擊狼王。
狼王不躲也不閃,直接擒住了睿的雙手,讓他動彈不得。
睿憤怒的失去了理智,想也不想湊過來就要咬狼王的脖子。這時候狼王反倒上不阻止了,任由睿死死的咬住他的脖子,鮮血染紅了他的長袍。
外頭的守衛聽到動靜衝了進來,當他們看到這個畫面的時候,全都呆住了。牢頭嚇得最慘,在他管轄的水牢裡,狼王竟然被犯人襲擊,天啊,這可是天大的罪責。於是他急忙衝上來,想要殺了那該死的不長眼的犯人。
然而他剛一動作,狼王卻狠狠地瞪着他,氣勢十足的眼神,讓他受驚過度,差點跌坐在地。守衛們面面相覷,不知所措。
睿這一口咬的可上不輕,也耗費了他最後的一點力氣。狼王看睿發泄夠了,見着他脫力要倒,便摟住了他,讓他打橫抱了起來,這時候睿已經陷入了一片黑暗,昏迷了去。
狼王抱着睿,堂而皇之地朝地牢外走去。守衛們半晌都沒有反應過來那是什麼情況。
“王的眼神……好像很……”牢頭傻傻地說道,他是給嚇傻了。他們的王那眼神真是……不,看不明白,不過他可以肯定的是王對他懷裡的人很上心。
天啊,多少年了,從來不見王對任何人上心。全狼族都知道他們的王是最冷血的,任何人都打動不了他。現在這情景說明了什麼?
莫非馬上就要有狼後了?還是個男人?呃,不不,這不是重點,重點是!那上個半狼人!
王在想什麼?!
相對於狼王喜歡男人,不能爲狼族生育子嗣而言(注:狼是對伴侶絕對忠誠的種族,狼人也是如此,不管他們之前有多少女人男人,一旦確定伴侶之後,就再也不會和任何人發生關係,對伴侶絕對的忠誠),狼後是半狼人更加打擊這些可憐的地牢守衛們。
然而,狼王真的能明白他自己的感情嗎?
一向寸步不離,隱匿在黑暗裡的禁衛隊隊長白狼狼牙卻很是懷疑。
“那個人沒能打動王,這個孩子可以嗎?”狼牙暗自嘆了一口氣。對於狼人來說伴侶一生只有一個,是很重要的存在。對於沒有伴侶的狼王來說,雖然他很強大,但靈魂卻是不完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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