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沉的雨幕遮蔽了陽光,狼王行宮被這一層雨幕染上了神秘的色彩,別有一番滋味。
下午,層層帷幕遮蔽了外頭一點點的亮光,房間裡昏暗,被橙色的燭火染上了一層暖暈。
紅色的牀帳裡,睿蓋着被子睡的正熟,突然被帳子外頭的一聲怒喝驚醒。
“你說查不出來是怎麼回事!沒有人會莫名其妙的全身抽搐!”狼王大喝一聲,隨着他的怒喝傳來一聲瓷杯落地的脆響。
狼王又壓低了聲音,似乎是怕吵醒牀上睡覺的人。“射毒箭的是何人?”
另一個聲音恭敬地回答道:“是巴赫家的次子,但是他說的毒箭不會致使……”
“他說不會就不會?”狼王怒道。睿不禁爲這位承受狼王怒火的人感到可憐。在狼王這樣的氣勢下,心理該承受多大的壓力啊!
“陛下,這……”聲音的主人抹了一把汗,身子也抖得厲害,其實他覺得巴赫家的那個兒子很可憐。只是這個時候可顧不得可憐別
人。
“處死。”狼王漏出兩個冰冷的字眼來,瞬間滿室的溫暖被寒冷凍結住了。
那人驚訝地倒吸了一口氣:“陛下,比賽中沒有規定不能用毒,這……”
睿沒有再聽到狼王的聲音,但從極度安靜的環境裡可以推測出,狼王此刻有多麼的可怕!
“是……”來人恭敬地回道,聲音在顫抖。
睿靜靜地凝聽了一下,聽到房門開了又關,房間裡頓時安靜的連針落地的聲音都聽得到,並瀰漫着一股詭異的氣氛。
腳步聲由遠及近,牀帳子被掀開了,狼王的陰影籠罩在睿的身上。
睿不動,假裝睡覺,他背對着狼王,心中有些惶恐。
“寶寶醒了吧?”狼王輕笑了一下,俯下身來親吻了一下睿的側臉,然後身上一重,狼王壓在了他的身上。
睿無奈,轉過臉看着他。一紅一黑的雙色眼睛一眨一眨,很靈動可愛。睿充滿了疑惑,並惶恐着,三天前刺殺失敗,就一直惶恐着
怕被狼王發現,並被殘忍的折磨。然而這三天,狼王非但沒有揭穿他,甚至對他格外的好。幾乎到了他說要什麼就有什麼的地步了。
往常用餐,狼王總會拿些牛奶或者其他的東西故意欺負他,這三天,只要他說不想吃什麼,那樣東西再沒有出現在餐桌上。
最詭異的是,事後狼王竟然會爲他上藥,還幫他按摩。
睿現在心下一想起來就止不住顫抖,心裡極度惶恐不安。生怕狼王又在搞什麼花樣。
狼王用額頭碰了碰睿的額頭,說道:“不燒了。不過還要吃藥。”
睿看着他,沒有說話,狼王就對他笑了一下,把他從被窩裡撈出來,然後讓他靠在自己的懷裡。
“乖,把藥喝了。”狼王一擡手,桌子上的藥碗就飛到了他的手裡。深褐色的湯藥,有一股苦苦的氣味,睿一聞到就感到噁心反胃
。於是他就用懇請地眼神看着狼王。
如果睿知道他現在的眼神有多可憐兮兮,並且近乎撒嬌意味,他估計會極度懊惱。不過他這樣的眼神,狼王很受用。他呵呵的笑着
,在睿的臉上狠狠的啵了好幾下。然後放柔了聲音哄着:“不喝藥可不行哦,你的體質這麼弱(相對狼人而言),不喝藥不會馬上好。
”
睿皺着眉頭,嘴巴微微的撅起,他心下暗想,在傭兵團的時候,哪個人發燒了都是喝一大碗熱湯躺在被窩裡悶頭睡上一覺就好,根
本不吃藥!睿臉上微紅,如果他晚上肯讓他好好睡上一覺比什麼藥都好!
“唔……”冷不防嘴巴被狼王堵住,一股苦澀的**被送到了喉嚨口,被迫喝了下去。
“嗚……咳咳……”睿被嗆得咳嗽起來,惡狠狠地瞪着狼王。他那眼神帶點怨恨,竟有幾分誘惑。
狼王一把將睿摟緊塗了他一臉的口水。
“嗚!”睿使勁推開狼王,喘息不定。
狼王呵呵地笑了一下:“喝藥。”
睿這下只好乖乖的喝藥了,喝的滿嘴苦澀,胃裡也排斥的直冒酸水,奈何他不想被強迫喂藥,就只好委屈一下胃了。一口氣將藥喝
幹,嘴裡苦澀的難受,張着嘴巴直喘氣,結果口中被塞進來一顆甜甜的東西,嚼了一口竟然是個糖粒。
酸酸甜甜的有一股藍草莓味,很好吃,睿吃到糖,高興的眼睛都眯在了一起。狼王覺得好玩心下決定每天都拿糖逗他一下。
“寶寶。”狼王摟着寶寶的腰,柔聲說話:“過幾天,帶你出去玩,嗯?”
睿眨了眨眼睛,思索着不明白他的意思,於是用疑惑的眼神看着他。
狼王在睿的額頭親了一下:“出風之谷,去外頭玩。”
睿一驚,眼睛亮亮的,萬分高興的樣子。
出風之谷?真的能出去?睿心下狂喜,他以爲這一輩子都出不了風之谷了!
狼王癡迷的看着睿,他驚喜、狂歡的樣子還是第一次看到。這樣子的睿纔有了人氣,不再死氣沉沉。
睿興許是覺得失態了,立即收起了歡樂的表情。笑容在狼王的眼中凋零,隨即變成了冰霜,這樣的變化讓狼王感到煩躁。他討厭睿
的這個反應,心下隱隱地冒着怒氣,但是貪戀着一時緩和的氣氛,就隱忍着沒有發作。
其實實際上是狼王不知道要怎麼做。睿那天抽搐的樣子歷歷在目,讓他恐慌的一夜未睡,結果狼人族最好的醫生都找來了,卻找不
出病因。他氣的要殺人,第一次發現自己貴爲狼王也有做不到的事情!
所有的無力感都隨着睿的出現而出現。
狼王嘆了一口氣,讓睿重新躺下,他便走了出去。
睿又躺了一會兒,實在睏意全消無法繼續入睡了,纔起來穿好了衣服,準備出去走動走動。
天下着雨,走在雨幕磅礴的走道里,就像走進一條包裹着水汽的隧道,很奇妙的感覺。
睿停了下來,不顧發燒剛好的身體,伸出手去接着水珠。
埃蘭娜很喜歡雨天。
睿心想着,同時又嘆了一口氣。那之後埃蘭娜不知道怎麼樣了,傭兵團裡的家人們“走”了那麼多,送葬的那一天大家一定都很難
過。團長要重新招人了吧,皇家的任務恐怕是完成不了了。
這幾天睿想了很多,這麼高的賞金,如此難的題目,他隱隱覺得是一個陰謀。白皇……究竟要做什麼。
睿皺着眉頭,滿臉的憂鬱,挺拔的身軀顯得有幾分蕭瑟。
如此的睿也有着致命的吸引力,雨幕爲背影,籠罩在一片水汽裡,英俊的臉上有着別樣的美。
不知道何時出現的穆雙手抱着雙臂,安靜地靠着牆看着眼前的男子。心下百轉流長,似乎算計着什麼。他的嘴角勾起一個玩味的笑
容,整個人看上去壞壞的,像個痞子。
睿覺察出有人,回頭一記犀利的眼神瞪了過去,恍惚間,如同冰箭射在身上,讓人全身一愣。
好鋒利的眼神,好強的氣勢。
穆衝他嘻嘻一笑。
而睿就像不認識他一樣,眼神冰冷鋒利地看着他,將他從頭到腳打量了一遍,隨即轉過身離去。
“喂。”穆可急了,這個傢伙,好歹自己是他的救命恩人,竟然視若無睹,把他忽視了!
穆快步跑上前,手朝睿的肩膀搭去,結果眼前的人影忽然一閃,一回神,倒吸了一口涼氣,睿的銀匕首貼在他的脖子。
一想到是銀,穆全身的寒毛都顫慄起來了,好像身體對銀敏感一樣,全身都覺得奇癢難當。
穆訕笑:“不認識我了?”
睿收起匕首,當然記得他,但是本能的覺得還是離這個人遠些爲好,雖然不知道理由。
睿又準備走,穆這次不敢隨便碰他了,不過還是叫住了他。
“先別走。晚上有宴會,你怎麼還沒有換衣服?”穆說道,並友善的笑着。
睿看着他,眉頭不自覺地皺了起來。他根本不知道有宴會。
“你不會不知道吧?”穆誇張地叫道,假裝很驚訝的樣子,“每次比賽結束後三天都會有宴會,主要是將比賽的前六名介紹給上流
社會,很無聊,但卻很重要的一個宴會。”
聽他說完,睿的眉頭皺的更緊了,他不知道,狼王沒有告訴他,還是說他根本就不想讓自己參加這個宴會。他不想把自己介紹給貴
族們?因爲有個半狼人的兒子很丟臉?
睿氣的全身微微顫抖着。難怪這三天對他這麼好,寸步不離,原來是怕他知道宴會的消息。狼王是擔心他躋身上流社會後,再不能
被“那樣”對待?
憤怒中的睿,根本忘記了狼王的霸道和囂張。就算他當上了上校,狼王一樣可以折磨他。
穆恍如不見睿的憤怒,繼續說道:“晚上的宴會很熱鬧,所有貴族都得到了邀請,上校、中校、少校等等統統會在宴會上出現,快
去好好準備一下吧,過了今晚你就是有着軍職的狼人勇士了。”
睿這才注意到穆穿着一身剪裁得體的軍裝,看上去很精神,肩膀上的花色是中尉的。軍裝下的穆顯得格外英俊又充滿了自信。沒錯
了,他是第一名,今天晚上的主角。
睿竟然覺得羨慕,羨慕他的自信,也羨慕……他的乾淨。他將來會娶了一個心愛的女子爲妻,擁有一個美好的家庭,仕途平順,不
用擔心被人拆散,也不用擔心隨時可能到來的折辱和暴力!
他所擁有的這些正是睿失去的。他失去了那名叫做埃蘭娜的女孩,再不可能……
穆感覺到睿的視線,睿看着他,不清楚在想些什麼,臉上滿是落寞和憂傷。
“怎麼了?”穆問道。
睿被這一聲驚醒,不自然地撇過頭去。
“對不起。”穆說道,“我打擾到你了嗎?”
睿搖了搖頭,不再那麼冷漠。
“那就好。”穆說,“今天晚上的宴會由黛絲汀姨媽負責,我早早被拉來幫忙無聊死了。”穆靠在圍欄上,好像在爲終於找到個可
以說話的人在高興。
“對了,我懂一點手語。”穆頗爲自豪地拍了胸口一下。他的舉動把睿逗樂了,這一下把冰霜化掉了。其實睿也很久沒有人可以說
話了。
「你跑了,黛絲汀小姐不會生氣嗎?」睿用手語說。
“她呀,纔不會,正跟行宮裡的護衛長聊的高興呢。這女人。”穆做了個無奈的動作。
「黛絲汀小姐很漂亮。」睿說,心裡酸溜溜的。
穆看了他一眼,呵呵直笑,笑的睿只覺得頭皮發麻。
“你不會是看上姨媽了吧?可憐的孩子,你可千萬別落入魔爪,姨媽很喜歡對像你這樣的年輕人下手,你會被生吞的!被吃的骨頭
都不剩!”穆誇張地做着憐憫的表情。
睿想起以前被賽姆斯團長的情婦們調戲的情景,當下大囧,臉色漲紅。
“哈哈,你臉紅了。”穆取笑道。
睿靦腆的笑了一下,其實他也挺害羞的,只是通常太冷漠了,被人忽略了他的這一面。
灰濛濛的天空,暮色的雨幕中,兩個英俊的少年在走道里聊天,成了一個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