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首都國際機場。日。

波音747客機降落在跑道,慢慢滑行到停機坪。

候機大廳裡面,齊聚了很多軍人。從將軍到士兵都有,這是很少見的大場面。大橫幅打在他們背後,上面寫着“歡迎出徵愛爾納·突擊國際偵察兵比賽的中國代表隊凱旋歸來”。

劉參謀長喜笑顏開,蕭琴站在他旁邊。劉勇軍和老爺子說着話。

劉芳芳和何小雨抱着鮮花穿着軍裝站在歡迎的女兵當中,靠得很緊說着話。

“這次他們是第幾?”何小雨問。

“陳勇他們小組是第三,張雷曉飛他們是第五。”劉芳芳說,“中國隊最終成績是總分第三名。不過陳勇得了比賽的最高榮譽‘卡列夫勇士獎盃’;張雷得了‘最佳軍事技能表現獎’,挪威國防部長贈送他一把軍刀。”

何小雨笑着說:“看你樂的!跟你得了那把刀似的!”

“你們曉飛也不錯啊,他寫的英語報告被大賽組委會列爲樣板了!”劉芳芳說。

“喲!看不出來嘿,他英語有那麼好啊?”何小雨樂不可支。

“軍事英語,和咱們平時學的說的都不一樣。”劉芳芳笑着說。

一輛銀白色奧迪停在大廳門口,林秋葉下車,接着是穿着軍裝的方子君。方子君臉色發白,抱着一束鮮花。她頭有點暈,林秋葉看看她:“你怎麼了?”

“沒事。”方子君笑笑,跟林秋葉走進去。

“子君姐!”何小雨舉着鮮花喊着,“不是值班嗎?”

方子君笑着過去:“我把班調開了,這麼大的事情我得來接。”

劉芳芳笑着拉住方子君的手:“子君姐姐!”

蕭琴看見方子君,臉上一白,低下頭。

方子君錯開眼睛看着劉芳芳,給她擺擺領花:“芳芳,你跟鮮花在一起真漂亮。”

劉芳芳紅臉低下頭:“你別這麼說,誰都說你是咱們軍區第一花!”

“我可當不起,老了!”方子君笑笑,“結婚的人了,未來是你們的!”

“你來接陳勇?”何小雨問。

“廢話!”方子君說,“我不接陳勇接誰?”

何小雨笑笑,沒說話。

“芳芳,我跟你說句話。”方子君拉住劉芳芳低聲說,“你要對張雷好,明白沒有?”

劉芳芳睜大眼睛。

“就這一句,記住了啊!”方子君笑笑,拍拍她的臉走了。

劉芳芳看着方子君的背影發傻。

“傻什麼啊?來了!”何小雨揮舞着鮮花,“曉飛!”

“奏樂!”軍樂隊隊長一舉指揮棒,《解放軍進行曲》就響徹大廳。

何志軍和雷克明帶着軍容齊整的隊員們笑着招手在人羣當中走出通道。陳勇抱着那尊卡列夫勇士獎盃,張雷戴着“最佳軍事技能表現獎”的獎牌走在他身旁。

女兵們迎接上去,給凱旋的勇士們獻花。女兵們一動,就現出來後面的方子君。抱着一束鮮花的方子君穿着綠色的軍裝,軍帽下潔白如玉的臉依舊美麗動人。

陳勇和張雷幾乎同時看見了她。

“曉飛!”何小雨把花塞在他手裡,在他臉頰上親了一下,“你太棒了!你是我的驕傲!”

劉芳芳站在張雷面前,羞澀地:“張雷。”

張雷笑笑,眼睛還看着方子君。

方子君開始衝着這邊走。

陳勇和張雷都看着方子君。

方子君緩步走到陳勇面前,把鮮花放在他懷裡:“祝賀你。”

陳勇激動地想敬禮,但是兩隻手都佔着。他一着急,把卡列夫勇士獎盃遞給方子君:“這是你的!”

方子君臉一紅,接過勇士獎盃。

陳勇倒花到左手,啪地對方子君立正敬禮。

閃光燈狂閃。

張雷錯開眼睛,壓抑自己的情緒。劉曉飛一拉他,他看見面前的劉芳芳,擠出笑容:“謝謝你。”

劉芳芳把花塞給他,敬禮:“祝賀你!”

張雷還禮。

“看看你都瘦了!”林秋葉心疼地對何志軍說。

“哎呀,我算啥啊!這幫小子纔算吃苦了呢!”何志軍笑着說,“這回我們得了第三,下次啊一定要拿第一!”

“還下次呢,也不看你多大年紀了!”林秋葉嗔怪。

劉勇軍搓着手:“你們的親熱話說得差不多了吧?”

何志軍急忙敬禮:“首長!”

雷克明高喊:“集合——”

隊員們揹着大背囊抱着鮮花站成一排,向右看齊向前看報數。

“同志們!”劉勇軍目光炯炯有神,“你們出征愛沙尼亞,雖然沒有得到冠軍,但是讓世界看到了我們中國陸軍特種兵的風采!世界各地的報紙、電臺、電視臺都在報道你們,把你們稱之爲‘神速的中國軍團’、‘東方的神槍手軍團’!你們爲祖國爲軍隊贏得了榮譽!我們在這裡祝賀你們!”

劉勇軍敬禮,隊員們還禮。

“你們都是好樣的,好樣的!”劉勇軍點頭,“名次不是最重要的,重要的是你們讓世界認識了中國陸軍特種部隊!你們是祖國的驕傲,是軍隊的驕傲,是中國全體特種部隊和偵察部分隊的驕傲!”

大家靜靜看着他。

“希望你們再接再厲,在今後的工作當中獲得更大的輝煌!我的話完了!”劉勇軍敬禮,在掌聲當中說:“下面請即將去北京幹休所休養的老… 首長講話。”

老爺子走上前,笑着看着他們:“我沒什麼更多說的,劉勇軍這麼能說,把我的話都說了。”

大家鬨笑。

“你們從無到有,從有到讓世界認識你們,走過了多少風雨啊!”老爺子感嘆,“現在世界已經知道了中國有這樣一支陸軍特種部隊,你們要牢記自己的職責和使命,繼續前進!”

“勿忘國恥!牢記使命!”隊員們高喊。

“這次參加愛爾納·突擊國際偵察兵比賽的四名陸院應屆學員,軍區和陸院已經研究過了,統統進入特種大隊!並且將會擔任重要的基層作戰指揮職務!”劉勇軍高聲說。

大家鼓掌。

張雷和劉曉飛對視,露出驕傲的微笑鼓掌。

方子君也在抱着勇士獎盃鼓掌,臉上是會心的微笑,淚水滑落下來。

張雷的目光轉向了方子君,在兩人目光相觸的瞬間,方子君躲開了。

南海漁村最大的包間早早就被華明集團的劉總訂了出去,值班經理專門吩咐劉總專門交代過這是貴客,誰都不許怠慢。入夜以後客人們來到,服務員目瞪口呆地看着一羣面孔黝黑的軍人們走入富麗堂皇的大廳,這裡不僅有大校上校這種說得過去的中高級軍官,大多數都是上尉中尉,甚至還有兩個是中士。值班經理也愣了一下,但是還是迎了過去,微笑着領他們進了“天涯海角”。劉凱和妻子早早等在那裡,見到他們進來急忙站起來迎上去。劉曉飛跳過來:“爸,媽,都來了!”

“好好!你這個任務完成的好!”劉凱喜笑顏開,“趕緊坐!老何你坐上首,你老婆在和客戶談判,一會就過來。”

何志軍哈哈笑着,拉着劉凱:“你是請客的,我們是客人!你坐上首!”

“咱們就別那麼客氣了吧?”劉凱笑着拉他過去,“雷大隊長坐旁邊,我坐這邊。在軍區大院一個大樓上班一個食堂吃飯好幾年,還跟我講這個?”

“換別人請,我們就不來了!”何志軍摘下軍帽遞給田小牛,“你老劉請客我是一定要來的!曉飛是個好兵,你培養的好!”

“還是你們厲害!把這個小子打成了好鋼!”劉凱笑着吩咐上菜,“你丫頭呢?”

“在路上呢!”何志軍笑。

“我們都是看着小雨長大的,這是個好女孩。”劉凱的老婆笑着說。

“廢話!”劉凱說她,“話都不會說了,何志軍的丫頭能不好麼?”

大家都哈哈大笑,劉曉飛笑着不敢說話,只是給父母和首長們倒茶。

“這回啊,我請你們大家吃飯,不爲別的——我這個不成器的老兵,爲你們能夠爲中國軍隊在國際上贏得榮譽,表示一下祝賀!”劉凱拿起酒杯笑着說,“來,大家先乾一杯!”

大家都喝。

杯子還沒放下,門開。穿着軍裝的方子君進來了:“喲!這都喝上了!我來晚了,醫院那邊剛剛住進一個孕婦。我得安排了才能過來!”

“我大丫頭來了啊!——坐那兒坐那兒!給你留着呢!”何志軍一指陳勇邊上的空位,“哎呀我說你這個婦產科大夫整天忙着伺候孕婦,什麼時候你也能當把孕婦啊?”

大家鬨堂大笑。

張雷沒笑容,但是也沒說話。

方子君不好意思地笑笑,餘光掃過張雷,走過他身後坐在陳勇旁邊:“我說何叔叔,您這麼大年紀開我的玩笑啊?這不工作都忙嗎?”

“工作歸工作,這孩子歸孩子啊!”何志軍大笑,“陳勇!”

“到!”陳勇起立。

“給你個任務!”何志軍一本正經,“今年讓我做上外公!”

陳勇一愣,不敢說話。

“怎麼?”何志軍故意瞪眼,“完成不了?”

陳勇看看方子君,咬牙:“報告!保證完成任務!”

“好!爲了我未來的外孫子,我敬你們夫妻倆一杯!”何志軍大笑舉起酒杯。

陳勇和方子君不得不都站起來喝酒。

張雷苦笑,點着一顆煙讓自己的情緒平靜下來。幾次他都沒點着,劉曉飛打着打火機給他點着低聲說:“都過去了,對嗎?”

張雷抽了一口,讓自己沉浸在煙霧當中:“對,過去了……”

“這誰在灌我們大丫頭了?”林秋葉笑着進來,“也不看看我的面子啊!”

大家急忙都起來:“嫂子!”“阿姨!”

“哎呀我灌的!”何志軍哈哈笑。

林秋葉把外衣交給服務員,笑着走過去:“你以爲你灌的就免罪啊!先罰自己三杯再說!”

大家鬨堂大笑。

“小雨呢?”何志軍問,“不是說你接嗎?”

“是啊,她跟芳芳一起來的。倆人去看大廳的海魚龍蝦鯊魚去了,馬上上來。這倆孩子把這兒當水族館了!”

“媽,說什麼呢!”何小雨和劉芳芳穿着便裝興沖沖跑進來。

“我的仨丫頭今天全齊了啊!”何志軍大笑,“好!好!現在就剩下我三丫頭沒許人了啊!我們這幫小子都不錯,你看上哪個就說話!我給你做主!”

“您真能做主啊,何叔叔?”劉芳芳笑着問。

“喲!還將我的軍啊!”何志軍笑,“說,我做主!”

“他——”劉芳芳半開玩笑半認真地一指張雷。

正在抽菸的張雷一愣,隨即尷尬地笑:“你就別開我的玩笑了。”

何志軍哈哈大笑:“看上他?那你就挨着他坐!三丫頭我可告訴你,這是個刺頭兵!你肯定讓他給氣死,換一個換一個!”

“不,我就選他了。”劉芳芳笑笑,大方地坐在張雷旁邊。

何志軍看不像開玩笑眼睛就直了:“這都唱的哪出跟哪出啊?”

林秋葉急忙端起酒杯:“來來來!沒喝酒你就醉了,你回來我還沒給你慶功呢!喝酒!”

林銳和劉曉飛對視一眼,都看尷尬的張雷。

劉芳芳端起酒杯:“張雷,這杯我跟你喝。喝嗎?”

張雷看着她:“你明顯在激我。”

“就是激你了,你敢喝嗎?”劉芳芳笑笑。

張雷端起酒杯:“傘兵的字典裡面沒有‘怕’這個字!”

“好!”劉芳芳和他碰杯,一飲而盡。

張雷也一飲而盡。

大家都看着,何志軍嘴角出現笑意:“我看明白了,是三丫頭挑女婿來了!呵呵,我何志軍是特種大隊的首任大隊長不算,我家的三個丫頭也要都嫁特種大隊了啊!我說你們這幫小子哪個也沒閒着,啊?”

大家鬨堂大笑。

方子君沒笑意。

陳勇看看方子君,看看大家,也沒什麼笑容。

張雷笑笑,對劉芳芳說:“家父有命,我未到營級幹部不能談及個人私事。好意我領了,不過我確實不合適。”

劉芳芳毫不示弱又端起一杯酒:“家父也有命,明天晚上請你赴家宴——不知道張雷中尉是否有膽量赴宴?”

軍區參謀長請張雷這個剛剛畢業的毛頭中尉赴家宴?!

全場都驚了。

張雷看看大家的眼神,傲氣被激起來端起酒杯:“我說過了——傘兵的字典裡面沒有‘怕’這個字!”

兩人碰杯,一飲而盡。大家都樂了,沒什麼不值得樂的——張雷是優秀的軍官坯子,劉參謀長看上他作成龍快婿也不是什麼稀罕事兒,何況張雷馬上就是特種大隊的人。這事兒只有好處沒有壞處。

方子君的臉色卻有點發白。

田小牛坐在下首眼睛都直了,自語:“我明白了。”

“你明白啥了?”董強還不明白。

“劉大夫爲了張助理來咱們特種大隊,張助理爲了誰這麼苦——我明白了。”田小牛眨巴眨巴眼睛。

“誰啊?”董強好奇地問。

“虧你還城市兵呢!”田小牛瞪他,“不明白算了!敬酒!”

“我是不明白啊?”董強一臉無辜。

“你不明白就算了,這個話不敢亂說!”田小牛說,“說了我就沒命了!”

“有那麼嚴重嗎?”董強不依不饒,“你說不說?不說我就不當你是兄弟!”

田小牛一瞪他:“你自己要問的啊——這桌,誰最不高興自己看!”

董強納悶,看了一眼馬上頭就低了:“哎喲!我沒問我什麼都沒問!”

兩個小機靈兵急忙起來給各位首長嫂子敬酒,打破場上可能存在的隱患。氣氛熱鬧起來,但是方子君卻喝了不少酒。張雷也不多說話,就是喝酒。陳勇就更沒話了,喝了一杯又一杯。

正在把酒言歡,領班推門進來:“先生,有位先生送的。”

大家都納悶,推進來一看是條做好的全鱷魚。

“是哪位先生送的?”劉凱問,他知道這個價值不扉。

“劉總,是我——廖文楓。”廖文楓笑着拿着一瓶香檳走進來。

劉總驚訝地站起來,林秋葉也站了起來。

“這是法國的德爾柏克玫瑰香檳,1832年的品牌。這瓶酒的歷史有五十年,半個月前,朋友從法國給我帶來的。”廖文楓笑着說,“這瓶酒,是我專門給凱旋而歸的中國特種兵勇士準備的。”

何志軍站了起來,納悶地看着他。

“我們不認識,不過我和林秋葉女士很熟悉。”廖文楓笑着說。

“他是我們的客戶。”林秋葉緊張得很,“廖先生,今天是比較特殊的宴會……”

“我知道——所以我開了香檳,和各位勇士喝一杯就走。”廖文楓笑着說。

劉凱正要說話,一直坐在那裡觀察廖文… n楓的雷克明不緊不慢地說話了:“聽口音廖先生是閩南人?”

“對,我是臺灣人。”廖文楓笑着看他的凌厲眼神絲毫不躲閃,“臺灣人沒有資格來慶祝中國人民解放軍的勝利嗎?”

何志軍也一激靈,看劉凱和林秋葉。

“廖先生,今天的場合確實不方便你出席。”劉凱只能笑着說,“這幾位在座的都是現役軍人,沒有經過組織的允許,他們是不能和境外人士結識的。”

“解放軍的規矩我很明白。”廖文楓還是那麼笑着,“我來也不是想給各位找麻煩。我自我介紹一下——廖文楓,祖籍河北大名,父親是國民革命軍第54軍上尉連長,1949年到臺灣後不久退出現役。我於1984年參加國民革命軍,在海軍陸戰隊服役,曾經在海軍蛙人連、水下爆破大隊和特勤隊待過,也是特種兵出身。——我今天來,不是作爲國民革命軍退役特種兵,而是作爲中國軍隊的退役特種兵,來祝賀各位在愛沙尼亞爲中國特種兵贏得的榮譽!”

何志軍仔細看着他。

雷克明似乎是不經意地靠在椅子上,眼鏡後面的眼睛銳利無比。

“國民革命軍海軍陸戰隊把鱷魚作爲勇士的象徵,所以我今天送給大家一條鱷魚。”廖文楓對這種眼神沒有絲毫畏懼依舊笑容滿面,“這瓶香檳,我拿了好半天了,不知道哪位開?”

“我開。”雷克明站起來,臉上是淡淡的笑意。

“好。”廖文楓把香檳遞給他。

雷克明非常熟練開了香檳,沫子飛出來。

擺在一起的杯子嘩啦啦都倒上,雷克明拿起一杯遞給何志軍,自己也拿起一杯:“都端起來吧,廖先生的一片好意我們不能拂!幹!”

大家就都拿起來一起幹了。

廖文楓抹抹嘴巴:“痛快!廖某對這種榮幸不勝感激,告辭了!”他放下杯子轉身出去了。

“老雷,我去廁所,你和我一起去吧。”何志軍放下杯子問。

雷克明站起來跟他出去了。在洗手間確定沒人後,何志軍問:“這個臺灣人這個時候冒出來不正常,要不要軍區情報部組織力量監控起來?你是這方面的行家,你說說你的意見。”

“我看不用了。”雷克明笑笑,“我敢肯定,他就是老馮養的那條金魚。”

“那他來這裡幹什麼?跟A軍區情報部副部長喝酒?”

“祝賀我們。”雷克明笑笑,“情報工作有個行話叫‘掛相’,他的眼睛騙不了我——他是真心的。如果我是你,就要準備策反他。”

“如果你錯了呢?”何志軍還是擔心。

“情報工作的要點就是——用人要疑,疑人要用。”雷克明洗手,“我晚上跟老馮通個電話,確定一下,軍區情報部別和安全部撞車了。”

酒席上還是很熱鬧,方子君不知道爲什麼來了精神一杯一杯喝。誰勸她都勸不住,張雷是根本不敢勸,劉芳芳是沒法勸。何志軍跟着雷克明進去本來就滿臉嚴肅,這會更急了。

“哎呀我說你不能喝你就別喝那麼猛!”何志軍黑着臉說,“喝成那樣幹啥,都結婚的人了還是小孩啊?”

方子君從未被人這麼狠說過,她擡頭看着何志軍眼中淚花閃動:“何叔叔,是你罵我?”

何志軍意識到自己失語:“我沒罵你我是說你別喝那麼多酒!”

方子君奇怪地笑着,淚水下來了:“我一直把你當我親爸爸!”

她說完這一句就奪門而出,杯子也摔在地下。

何志軍張大嘴:“這丫頭怎麼了這是?我沒罵啊?”

“你啊你啊,我沒法說你了!”林秋葉着急地,“陳勇,還不趕緊去追!”

陳勇拿起方子君的軍裝和軍帽就追出去了。

張雷陰沉着臉,又喝了一杯酒。

夜色當中的大海改變了白天的溫柔,變得咆哮起來。在那翻滾的浪花當中,蘊藏着無數的兇險。燈塔還在執着地亮着,給黑暗當中的船隻指引着方向。

廖文楓點着一支菸,站在空無一人的沙灘邊上久久無語。

海風吹拂着他的臉,他突然高聲吟誦起來:

“怒髮衝冠,憑欄處、瀟瀟雨歇!擡望眼,仰天長嘯,??壯懷激烈!三十功名塵與土,八千里路雲和月……莫等閒白了少年頭,空悲切!靖康恥,猶未雪;臣子恨,何時滅!駕長車踏破賀蘭山缺!壯志飢餐胡虜肉,笑談渴飲匈奴血……待從頭收拾舊山河,朝天闕……”

他的聲音發抖,朗誦完以後奇怪地哈哈大笑,笑聲淒厲,逐漸變成哭腔。他高聲大叫着,哭聲被海潮聲音淹沒,淚水順着他的臉頰滑落。

待他平靜一點,一個沉穩的聲音從他身後傳出來:“好一個《滿江紅》啊!”

廖文楓一激靈,恢復常態,沒有回頭:“你是誰?”

“馮雲山——你知道我是誰,正如同我知道你是誰一樣。”馮雲山笑着在他身後的礁石上坐下,“黃敬儒少校,你果然是一個熱血軍人!”

廖文楓沒有驚訝,苦笑:“看來有人想和我打開天窗說亮話。”

“我一直在等這一天。”馮雲山拿出一包煙給自己點着一顆。

“想說什麼,說吧。”廖文楓已經恢復常態,轉身走到礁石邊坐在馮雲山對面。

“從你離開部隊進入陽明湖受訓開始,你的資料就在我的辦公桌上。”馮雲山遞給他一支菸,“你很優秀,在海軍陸戰隊的特種部隊是個優秀的特戰軍官,在陽明湖也是個出色的特工學員——這樣的例子不多見。”

“我可以告訴你——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麼。”廖文楓笑着點着自己手裡的煙,“你有逮捕證的話可以逮捕我,別的我沒什麼說的。”

“我如果想逮捕你,不會等你。”馮雲山笑着說。

“等我?”廖文楓笑,“我又有什麼好等的?”

“諜戰是一個很紳士的遊戲。”馮雲山臉上還是微笑,“你我都是這個行當的行家,自然不需要說那麼簡單直接——你是一個出色的軍人,也是一個愛國的軍人!”

廖文楓笑:“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你的父親是一個愛國知識分子家庭出身,可能和我們政見不同,但是他的一片愛國之心是蒼天可鑑的。”馮雲山臉上嚴肅起來,“這一點,你也不能否認。你自小受到的教育是什麼?你的信念是什麼?你從軍以後可以挺過來那些非人的訓練的信仰是什麼?你比我還清楚。”

廖文楓抽菸,不說話。

“你我可能也有政見之爭,這個暫且放在一邊不論。”馮雲山看着大海說,“但是你我都是炎黃子孫,這是不可能改變的!作爲炎黃子孫,維護祖國領土和主權統一完整,這是你我的義務!更是使命和責任!”

“馮先生,這些不用多說。”廖文楓打定主意,“你有什麼事情直接說。”

“我希望你可以爲了祖國的領土和主權完整作出一箇中國軍人應有的貢獻。”馮雲山看着他的眼睛說。

廖文楓不說話。

“局勢瞬息萬變,某些政治集團在把祖國領土和主權蓄意分割出去,這個道理你是明白的。”馮雲山逼視着他的眼睛,“作爲炎黃子孫,在民族大義面前應該作什麼樣的選擇——你,應該明白。”

廖文楓吐出一口煙:“我是軍人,你是清楚的。”

馮雲山點頭,卻強調:“但你是中國軍人!”

啪!一個巨浪打在岸邊的礁石上粉身碎骨。

廖文楓臉上落下水花,他不說話,胸中心潮彭湃。

馮雲山不說話,等待他的選擇。

“馮先生,我宣過誓。”廖文楓的聲音顫抖,“我對我的軍旗宣過誓。”

馮雲山點頭:“我理解。”

“你逮捕我吧。”廖文楓說。

馮雲山卻站起來了:“我會等下去。”

廖文楓意外地看他。

馮雲山大步走向岸邊的公路,頭也不回:“你記住——共產黨不會將那些願意爲了祖國統一大業作出貢獻的任何有識之士推出門外!”

廖文楓看着大海,海潮彭湃。

他深呼吸,拿起馮雲山丟下的那包煙,抽出一根卻發現裡面有個紙卷。他打開,發現是一個電話號碼。他苦笑,把紙卷扔進大海。

海水吞噬了紙卷,一瞬間就不見了。

宿舍的燈開了,陳勇把方子君攙扶進宿舍。方子君暈頭暈腦被扶上牀,那個對門的女兵穿着睡衣披着軍裝過來:“哎喲!怎麼喝了這麼多酒啊?”

“今天我們慶功宴,她高興喝多了。”陳勇笑道,“還是拜託你照顧好她,我走了。”

“你老婆喝多了我照顧?”那個女兵睜大眼睛,“你自己幹啥吃的?!有病!”她甩了

一句話關門回去了。

陳勇尷尬地站在原地。

方子君在牀上翻身趴着,哇地吐出來。陳勇急忙拿臉盤接着,然後倒水給她喝。方子君醉的是一塌糊塗,吐得酸水都要出來了才停止。陳勇趕緊出去倒了嘔吐物,然後洗乾淨了給她弄熱水涮毛巾擦臉。

方子君睜開醉眼:“你,你是誰?!”

“陳勇。”陳勇說。

“我知道了,陳勇。”方子君苦笑,“你是軍區特種大隊的陳勇,特戰一營的營長?”

“是。”

“我的……丈夫。”方子君笑得很苦澀。

陳勇點頭:“我知道你心裡不舒服,如果你想哭,就哭吧。”

“我不想哭。”方子君果然沒有眼淚。

“你醒了就好了,我打車回部隊。”陳勇起身戴上軍帽,“你好好休息。”

“陳勇!”方子君突然喊。

陳勇利索地向後轉,軍帽下面的眼睛很果斷:“說!”

“你能不能陪我坐會?”方子君的聲音顫抖。

陳勇拉過椅子利索坐下,雙手放在膝蓋上姿勢很標準。

方子君看着他哭了。

“方大夫,你別哭了。”陳勇說,“我的任務已經完成了,他肯定死心了。你簽字,明天我去給大隊常委打報告——我們離婚。”

方子君看着他:“你就那麼想和我離婚?”

“我當然不想!”陳勇說,“但是我知道一句話——強扭的瓜不甜!何況我根本配不上你!”

方子君看着他淚花盈盈:“你……會對我好嗎?”

陳勇腦子轟的一下子,他驚訝地看着方子君,莊嚴點頭:“我發誓!”

方子君哭了:“我心裡難受……”

“我知道。”陳勇點頭。

“你給我時間……”方子君哭着說,“我會是一個好妻子的……”

陳勇點頭:“我等一輩子都願意!”

方子君抽泣着,陳勇嘗試用手擦去她的眼淚。方子君一把抱住他大哭着,陳勇不敢動。

“陳勇,我是孤兒……我沒有家,我沒有家……誰都會欺負我……”

“不會再有了!”陳勇說,“誰敢欺負你,我收拾他!”

“陳勇,你要保護我……我什麼都沒有了……”方子君大哭着。

“我會的!”陳勇抱住方子君,“我會保護你,一生一世!”

“我不想再被別人欺負了,我心裡好苦啊……”方子君哇哇大哭着,“我的心都是苦的……”

陳勇的目光落到桌子上的勇士獎盃上:“如果我連你都保護不了,我算什麼勇士?!”

方子君感激地哭着,陳勇不說話抱着她。

一直到天亮,陳勇才把已經沉沉睡去的方子君的胳膊從自己的脖子上掰開,慢慢把她放到牀上蓋上被子。他起身悄悄離去了,一點聲音都沒有。

宴會散後,劉曉飛和張雷打車送何小雨劉芳芳倆回軍醫大學。站崗的哨兵剛剛問你們倆哪個單位的,劉曉飛的兩條紅塔山就塞過去了:“陸院的,送女朋友回來。你跟你們班長的。”

哨兵拿過煙,遞進警衛室,揮揮手他們就過去了。

進了門何小雨和劉曉飛就跑了,剩下張雷送劉芳芳。張雷無奈苦笑;“我送你回宿舍。”

“我們學校風景很好,不走走嗎?”劉芳芳問他。

“現在什麼都看不見。”張雷說,“再說我也沒看風景的習慣。”

劉芳芳笑笑:“那就陪我走走吧。”

張雷沒法推脫這個理由,只能跟着她走。

“你畢業的去向定了嗎?”張雷只能沒話找話。

“你呢?”劉芳芳反問。

“我?”張雷笑,“那天劉參謀長……”

“劉伯伯!”劉芳芳糾正,“我們單獨在下面你不用叫他參謀長。”

“我還是叫參謀長習慣。”張雷笑笑,“劉參謀長……”

“劉伯伯!”劉芳芳很堅決。

“好吧好吧。”張雷無奈,“你爸爸說,我們這四個學員都去特種大隊。”

劉芳芳點頭:“那不就得了嗎?你還問我幹什麼?”

“這是我又不是你。”張雷笑,“是我去特種大隊啊!”

“你以爲我去哪兒?”劉芳芳笑,“我也是特種大隊!”

“不是真的吧?”張雷眼睛都直了,“你真要去特種大隊?!”

“是啊。”劉芳芳走幾步背手笑,“當然是特種大隊了,你以爲我不敢啊?”

“我不是這個意思,你個女孩去特種大隊幹什麼?”張雷說,“特種大隊是應急機動作戰部隊,隨時要上戰場的!”

“那麼,就讓我也上戰場吧!”劉芳芳舉起雙手好像要擁抱天空,“等着我吧——我會回來的。只是要你苦苦地等待,等到那愁煞人的陰雨,勾起你的憂傷滿懷;等到那大雪紛飛,等到那酷暑難捱,等到別人不再把親人盼望,往昔的一切,一古腦兒拋開……”

張雷驚訝地看着她背完這首詩:“你也喜歡?”

“對,西蒙諾夫的!”劉芳芳朗誦完了情緒還沒有平靜,眼睛很亮。“我最喜歡的蘇聯詩歌,一個告別他的愛人走上神聖衛國戰爭戰場的戰士,這種豪情纔是真正的浪漫!”

張雷看着她的眼睛,似乎看見了一個不一樣的劉芳芳。

“你看我幹什麼?”劉芳芳有點不好意思。

“沒事。”張雷擡頭看看,“宿舍到了,我該回去了。”

張雷退後一步,敬禮,轉身走了。

“哎哎!”劉芳芳追了幾步。

“明天晚上我們會再見面。”張雷頭也不回,“我答應你的,我會去的。”

劉芳芳站住了,臉上露出笑容:“一言爲定!”

假山那邊,幾個糾察打着手電過去了。等他們走遠,藏在花壇裡面的何小雨捂着嘴巴笑出聲來。劉曉飛從對面的灌木叢鑽出來,看看走遠了對着何小雨笑了。何小雨一招手,劉曉飛拿着軍帽一個利索的魚躍直接就從小馬路上空飛過去落在花壇裡面一個前滾翻翻身坐起來。

何小雨忍不住笑出聲音:“你看你,整個一個毛猴子!”

劉曉飛戴好軍帽笑笑,何小雨給他拂去軍裝上的草根。劉曉飛一把抓住何小雨的手,何小雨推他:“鬆手!你個流氓!”

“我就流氓!”劉曉飛抱住何小雨,“你喊吧!”

“抓流……”何小雨佯叫,“氓”字還沒出口,劉曉飛的嘴已經堵上她的嘴。何小雨掙扎了幾下就抱住了他,抱得緊緊的。很久才鬆開,兩個年輕人的眼睛都是火辣辣的,嘴脣溼乎乎的。

“喲,特種兵突擊英雄!”何小雨笑着拍拍他的臉,“現在老實了?”

“在你的面前,我是什麼特種兵突擊英雄?”劉曉飛摸着她的臉。

“下個月你去了特種大隊好好幹,別到時候給我丟臉!”何小雨笑着說,“那可是我爸爸的老部隊!”

“放心吧。”劉曉飛笑,“我肯定拿出個樣子來給你爸爸彙報!”

“傻樣子!”何小雨親他臉頰一口,“我忘了跟你說了,我的畢業去向也定了——去A軍!”

“A軍?”劉曉飛一愣,“你不跟我去特種大隊?”

“我想過了,A軍是咱們軍區的王牌軍!”何小雨笑着說,“那是一支現代化的機械化部隊,我渴望到這樣一支龐大而又充滿力量的機械化合成軍隊去!”

劉曉飛點頭:“也是,從小你就碰偵察兵,早膩歪了!”

“你現在已經是正連了,我還要起碼三年。”何小雨說,“等我們都是正連了,就可以跟我爸爸說了。”

“說什麼?”劉曉飛裝傻。

“你說說什麼?!”何小雨急了,“你愛說不說!”

“別別別!我說我說!”劉曉飛笑着說,“我去跟何叔叔說——報告何副部長!我請求您把女兒嫁給我!”

何小雨哈哈大笑:“你這麼說,他非得嚇死!”

“什麼人?!還不睡覺?!”那邊手電就過來了。

劉曉飛拉起何小雨就跑,糾察追了幾步追不上就算了。

兩個人跑到防空洞裡面,劉曉飛抱住何小雨狂吻。熱火朝天的愛情燃燒個兩個年輕軍人的心,何小雨在劉曉飛的狂吻當中陶醉地閉上眼睛仰起脖子。劉曉飛的吻落在她的脖子上她的下巴她的耳朵,何小雨的手指緊緊抓着他背後的軍裝。

“我愛你……”何小雨陶醉地說。

然後就倒下了。

草原的清晨是那麼美麗,列車劃過寬廣的草原呼嘯而過。

林銳站在車廂拐角抽菸,陸軍中尉常服穿在他的身上很得體。大檐帽下的眼睛明亮而又銳利,在期待着什麼。

還是武裝部長在小站接他,換了吉普車。

吉普車徑直開進了敬老院,這是一個寬大的院子。林銳下車以後發現,護士扶着烏雲的母親就站在門口等着他。

林銳提着背囊大步跑過去:“媽媽——”

烏雲的母親伸出雙手,將林銳抱在懷裡。183身高的林銳跪下來,仰面看着烏雲的母親臉上溝壑密佈的皺紋:“媽媽,我回來了……”

粗糙但是溫暖的手擦去他的眼淚,烏雲的母親笑着拉他進屋。桌子上擺着手抓羊肉、奶茶、奶酪、蒙古王白酒等,武裝部長笑着告訴林銳:“知道你要來,她一個禮拜前就開始準備,非得親自動手。誰勸也不聽,她說兒子回來了,必須吃她親手作的菜。”

林銳摘下自己的軍帽,坐下,雙手接過烏雲母親遞來的用金盃乘着的白酒。烏雲的母親唱着歌兒,將潔白的哈達放在林銳脖子上。

“小鷹高飛,從草原到大海,展翅翱翔。”武裝部長翻譯,“風雨之間飛過,越來越茁壯,飛回草原母親身邊……”

林銳舉起金盃,將美酒一飲而盡。

烏雲的母親笑着,邊唱邊把白酒用手指灑在他的臉上。林銳笑着打開背囊,取出參加愛爾納·突擊獲得的紀念章。銅製的紀念章沉甸甸,上面的狼頭線條明快,中英文的“愛爾納·突擊”字樣剛勁有力。

“媽媽,這是我參加國際偵察兵比賽得到的。”林銳笑着把紀念章別的烏雲母親的胸前,“是世界特種兵的奧運會,戰士的榮譽。”

武裝部長笑着翻譯,烏雲的母親驚喜地撫摸着紀念章笑了。

林銳又拿出相冊,裡面都是他們在愛沙尼亞比賽的照片:“這是我代表中國陸軍特種兵去參加比賽,這些都是各國特種兵選手——這個是我。”林銳指着一張自己臉部迷彩僞裝,目光銳利,戴着奔尼帽穿着迷彩服手持81自動步槍的特寫。背景被長焦虛化,是無邊無際的異國叢林。

烏雲的母親欣喜地接過相冊,對着武裝部長說着什麼。武裝部長笑着點頭,烏雲的母親從抽屜拿錢,被武裝部長推回去。林銳起身掏錢包:“要用錢用我的啊!”武裝部長笑着:“你們都別管了,你是烏雲的兄弟,就是我們草原的漢子——這是我們草原漢子的榮譽!”他拿着相冊出去開車走了。

在烏雲母親的注視下,林銳笑着吃手抓羊肉,喝白酒。雖然聽不懂林銳說什麼,但是烏雲母親還是笑得前仰後合。

武裝部長沒一會就開車回來了,直接就停在屋子門口。他下車喊着,敬老院的護士和老人們都過來了。林銳好奇地站起來,武裝部長從車上取下一張已經裱進相框的足有一米見方的大照片,上面是手持81自動步槍滿身迷彩的林銳。武裝部長喊着什麼,大家都歡呼起來。

林銳還沒明白髮生什麼事情,就被蜂擁進來的護士和老人們拉了出去。烏雲的母親也被扶了出去,笑得前仰後合。

宴會就被搬到院子外面的草原上,食堂大師傅笑呵呵地提前開伙。敬老院的領導也來了,大家載歌載舞,歡迎凱旋而歸的草原之子。烏雲的母親樂開了懷,林銳也脫了軍裝開懷大喝。

幾個小夥子拉林銳起來摔跤,林銳笑着迎戰。雖然被摔倒好幾次,但是他毫不氣餒,起來笑着接着摔。幾個蒙古女孩看着他笑得樂不可支,互相議論着什麼,有的就跑到烏雲母親那兒說什麼。烏雲母親和武裝部長都是哈哈大笑,招呼林銳過來。

滿頭是汗的林銳跑到烏雲母親跟前,烏雲母親拉着這幾個女孩的手嘀咕着。武裝部長翻譯:“草原的小鷹,不知道哪個姑娘有幸運給你作新娘。這些女孩你喜歡哪個,就是你的新娘了!”

林銳尷尬地笑:“我,我有對象了……”

武裝部長翻譯,烏雲的母親哈哈大笑。

“她要看照片。”武裝部長說。

林銳一愣,沒照片啊?他臉上的笑容消失了,徐睫——怎麼連張照片都不給我啊?

他目光轉向草原和天空一色的遠方。

徐睫,你現在在哪兒啊?你知道我想你嗎?

奧迪車停在小院門口,劉勇軍下車興沖沖走進來。在客廳正襟危坐的張雷起立敬禮:“首長好!”

劉勇軍笑着,但是還是很嚴肅地還禮:“嗯。”

張雷站着軍姿,紋絲不動。

穿着便裝的劉芳芳兔子頭棉拖鞋踢裡趿拉地就笑着跑過來:“你趕緊脫了這身將軍的虎皮吧!等你的時候張雷都不肯打開風紀扣。”

看見女兒過來,劉勇軍臉上的嚴肅馬上消失了,把帽子遞給公務員就開始脫衣服:“好好!在家我不是將軍,是老子!”

他穿着襯衣走到沙發坐下,招手:“坐。”

“是,首長。”張雷坐下,還是那麼嚴肅。

劉芳芳覺得好笑:“我說你這人,怎麼見了我爸爸跟老鼠見了貓似的!你對我的厲害勁哪兒去了?”

“這是你父親,但是首先是我的首長。”張雷目不斜視,“一名赫赫戰功的將軍,我尊重他。”

劉勇軍笑着撓撓頭:“好小子啊,沒事你就把我架那麼高?”

“這是事實。”張雷說。

“對,我沒否認。”劉勇軍苦笑,“但是我也有家,我也有我的妻子女兒,也有我的家庭生活——不是嗎?”

“是,天倫之樂是人之常情。”張雷正襟危坐。

“所以,你現在可以放下你的軍姿了。”劉勇軍說,“現在你的身份不是我的下級,是我女兒的朋友,是來我們家吃飯的客人——明白沒有?”

“明白。”張雷摘下軍帽脫去上衣,也是穿着襯衣但是還是正襟危坐。

“這小子是誠心將我啊?”劉勇軍看着女兒苦笑。

“他就是這人!”劉芳芳笑着靠在父親身邊,“假深沉,大尾巴狼!”

劉勇軍哈哈大笑,張雷紋絲不動。

“來來來!吃飯了!”蕭琴繫着圍裙笑着端着盤子出來,“芳芳,去幫小嶽端菜!”

劉芳芳笑着答應了,對張雷眨巴眨巴眼睛跑了。張雷的目光沒有任何變化,還是那樣正襟危坐。

“走走走!”劉勇軍苦笑站起來,“拿你沒辦法,吃飯去!”

張雷搶先一步拉出劉勇軍的椅子,劉勇軍坐下他肅立一邊。

“我說——你這孩子幹嗎呢?”蕭琴奇怪,“在家吃飯怎麼站一邊啊?”

“我是下級,首長吃飯我站着是應該的。”張雷還是那麼面無表情。

劉勇軍笑:“看看——都是你惹的禍!”

蕭琴尷尬地笑:“張雷,本來想吃飯的時候道歉,現在只能提前給你道歉了。那天是阿姨不好,阿姨糊塗,不該說那些話。看在老劉和芳芳的面子上,你就原諒我吧。”

張雷不說話。

“沒我什麼事兒啊!”劉勇軍笑着擺手,“都是芳芳的面子啊!”

劉芳芳端着菜跑出來:“喲,這是幹嗎呢?三堂會審啊?張雷,你還站着幹嗎?幫我端菜去啊!菜太多我和小嶽忙不過來!”

張雷看看劉芳芳,轉向劉勇軍敬禮:“首長,我去了!”

劉勇軍無奈苦笑:“去吧去吧!”

蕭琴挨着劉勇軍坐下,憂心忡忡:“老劉,你看這孩子成嗎?脾氣這麼倔,咱芳芳會不會吃苦啊?”

“你操心那麼多幹嗎?”劉勇軍苦笑,“你要不操心那麼多事情都鬧成這樣嗎?你當媽就算了,還當事兒媽!”

蕭琴陪笑:“我不是擔心芳芳嗎?”

“人家看得上看不上芳芳還兩說呢!”劉勇軍嚴肅地說,“少說兩句,我這是在給你擦屁股!”

蕭琴就不敢說話了。

張雷利索地把菜放在桌子上,劉芳芳洗手了過來,看見他還站在邊上:“我說你幹嗎呢?這兒又沒人罰你軍姿?坐啊!”

張雷看看劉芳芳,看看苦笑的劉勇軍,再看看陪笑的蕭琴,坐下了。

“你在家跟你爸爸吃飯也這樣?”劉勇軍笑着問。

“我父親是一個革命軍人,從小就教育我革命軍人要行得正坐得直!”張雷不看蕭琴,不過這話明顯是打到蕭琴身上的。

劉勇軍拿出酒杯:“小嶽,給我來一杯!”

坐在下首的公務員起身:“首長,醫生吩咐這段時間您不能喝酒。”

“這是賠罪酒,我不喝不行啊!”劉勇軍感嘆,“倒酒!”

小嶽無聲拿出五糧液倒上。

劉勇軍舉起酒杯:“張雷,你是晚輩還是下級,按照我的脾氣我不會向你敬酒——但是,是我妻子不好,她的錯我替她向你賠罪了!”

張雷急忙站起來:“首長!我……”

劉勇軍已經喝了。

“首長一個我三個!”張雷拿起杯子就喝,自己給自己倒。

“好!”劉勇軍大笑,“喝完這杯酒,相逢一笑泯恩仇!——咱們誰也不許提過去的事情了!”

張雷坐下,低頭不說話。

“張雷,我給你道歉。”蕭琴拿起酒杯,“阿姨糊塗,阿姨知道自己錯了。”

張雷看着她,想了一下拿起酒杯:“首長說了,過去的事情不要提了。”

劉芳芳看着他們喝酒,笑了:“吃飯吃飯!都光喝酒不吃飯了!張雷,嚐嚐這個,四喜丸子——我學着作的!”

張雷拿起筷子,吃飯。

蕭琴忙着給張雷夾菜:“吃這個吃這個!有營養,我昨天晚上熬的烏雞湯!”

劉勇軍也拿起筷子:“呵呵,今天中尉是主角,少將是配角啊!——別看我張雷,我是開玩笑的,吃飯吃飯!”

飯後,劉勇軍坐在客廳喝茶。張雷在幫他們收拾,劉勇軍招手讓他過來:“張雷,我跟你說說話。”

張雷跑步過來,坐下。小嶽的一杯茶馬上就放上了,他點頭道謝。

“你這次去特種大隊,有什麼打算沒有?”劉勇軍問。

張雷很爲難,不知道說什麼。

“明白了。”劉勇軍笑,“不能越級彙報,你是對的。我並不是想過問特種大隊的具體工作,這點你放心——只是作爲長輩,關心一下你的個人而已。”

“謝謝首長關心。”張雷很誠懇,“我會努力工作,作一個好的帶兵幹部。”

“這一點我相信。”劉勇軍點頭,“你記住我一句話——作戰在奇不在正,帶兵在正不在奇。”

張雷點頭:“謝謝首長點撥。”

“你們這四個學員,可以說遇到了機遇。由於參加了愛爾納·突擊立了功給軍隊奪了榮譽,省過了陸院畢業生要過少尉正排和中尉副連這個坎兒,直接就成爲中尉正連。”劉勇軍語重心長,“這是機遇,但是也是挑戰——你們畢竟沒實際帶兵經驗,和戰士打交道是一門學問,不是你自己猛打猛衝就可以的。”

“是,我記住了。”張雷真誠地說。

“還有一件事情,我實在放心不下。”劉勇軍說,“芳芳堅決要求去軍區特種大隊,你是知道的。雖然我是老兵,也支持孩子去基層部隊建功立業——但是她畢竟是個女孩,女孩在特種部隊肯定有很多的不方便和不適應。你是傘兵部隊出身,又參加過愛爾納·突擊國際偵察兵比賽,應該說有在這種特殊部隊生活和工作的經驗,我希望你可以幫我照顧好她——這個話不要告訴芳芳,你也不要誤會,她只是你的一個朋友。”

張雷真誠點頭:“首長,我會的。”

“時間不早了,你趕緊回學院吧。畢業前你們肯定有很多事情要做,要做好去基層吃苦的準備。”劉勇軍說,“芳芳,替我送一下張雷!”

走在外面的小路上,張雷一直不說話。

劉芳芳奇怪看他:“我爸爸和你說什麼,你怎麼那麼奇怪啊?”

“沒什麼。”張雷笑笑,“你當我妹妹好嗎?”

“爲什麼?”劉芳芳問。

“這樣我就可以照顧你,也不會有人說什麼。”張雷說。

“我不需要任何人照顧!”劉芳芳急了,“我也不怕別人說什麼!——張雷,我是喜歡你!但是不許你照顧我!我在特種大隊不需要任何人照顧!”

劉芳芳轉身就跑了。

張雷看着她的背影。

“你記住了——我,不會輸給你的!”劉芳芳轉身喊了一句,跑了。

張雷苦笑。

“張雷!”

“到!”身穿常服的張雷向前跨一步。

雷克明看着他:“特戰一營特戰二連連長!”

“是!”張雷敬禮。

“劉曉飛!”

“到!”

雷克明看着他:“特戰一營特戰三連連長!”

“是!”劉曉飛敬禮。

……

雷克明走到劉芳芳面前:“劉芳芳!”

戴着學員肩章的劉芳芳出列:“到!”

“大隊醫務所醫生!”

“是!”劉芳芳敬禮。

“各單位領導接人,回去交代工作。”雷克明揮揮手,“今天週末,都和自己的連隊見見面,週一按照計劃正常訓練。”

特戰一營營長陳勇、特戰一連連長林銳笑着上來迎接張雷和劉曉飛。

“這下我們哥仨在一起了!”劉曉飛拍拍兩位哥哥的肩膀,“好好大幹一場!”

“走吧,去見見你們的連隊。”陳勇在前面帶路。

張雷和劉曉飛背上自己的背囊走了。劉芳芳看着張雷走遠,秦所長笑着過來:“小劉,走吧。你熟悉情況我就不用交代了,你的武器裝備我都領了,宿舍還是老地方。”

劉芳芳點頭背上背囊跟秦所長走了。

劉曉飛的三連在一樓,他把背囊放進連部。文書急忙給他打來洗臉水,他笑着問:“咱們連的戰士們呢?”

“都在連隊俱樂部,您洗完臉再去見他們吧。”文書說。

“走,不洗了。”劉曉飛對着鏡子正正軍帽。

劉曉飛一走進連隊俱樂部,一聲“起立”刷拉拉一片馬紮響。身着常服的特戰隊員們站得筆直,看着自己的新連長。值班排長敬禮:“報告連長同志!特戰一營特戰三連全員集合完畢,請指示!”

劉曉飛敬禮:“稍息!”

“是!”值班排長向後轉,“稍息!”

劉曉飛笑着趨前一步:“同志們!”

刷——戰士們立正。

“稍息。”劉曉飛敬禮,“從今天開始,我就來到特戰三連這個光榮的革命集體,成爲你們當中的一員。我年輕,剛剛從學院畢業,很多地方還要向老同志學習!在未來的日子裡面,我們會在一起生活一起訓練一起戰鬥!同志們,讓我們一起爲特戰三連,爲特戰一營,爲我狼牙特種大隊增光添彩!”

大家鼓掌。

劉曉飛接過花名冊:“現在開始點名!”

二連在二樓,戰士們也在俱樂部集合等候新連長。張雷走進去臉上沒有什麼表情,對值班排長還禮:“稍息!”

他面對目光有神的戰士們:“同志們!特戰二連爲什麼是二連?”

大家都不明白,爲啥?序列就是這樣定的啊?

“因爲我們是第二!”張雷嚴肅地說,“因爲我們樓頂的一連是老大!我們比他們歷史晚比他們經驗少比他們戰鬥力弱,所以我們是特戰二連!”

大家都不服氣。

“不服是不是?”張雷冷笑,指着牆上的錦旗和獎狀,“都自己看看,這些都是第幾?除了三個第一,都是第二!所以我們是特戰二連,我們是第二!”

戰士們眼睛都冒火。

“我是傘兵出身,在我的頭頂只有天!”張雷怒吼,“我就是老大,我就是第一!你們也一樣,在你們的頭頂只有天!除了你們沒有誰能是第一——我宣佈我的第一道命令!文書!”

“到!”文書出列敬禮。

“把這牆上的第二名都給我摘下來!”張雷厲聲命令,“從此以後,除了第一名,這裡不允許掛第二名第三名!”

“是!”文書開始動手。

“我們特戰二連,不僅要成爲特戰一營的第一,還要成爲狼牙特種大隊的第一!要成爲全軍特種部隊的第一特戰連,同志們有沒有信心?!”

“有!”戰士們立正怒吼。

“全體換作訓服下樓集合,武裝越野五公里!”張雷命令。

特戰一連俱樂部。林銳正在跟董強打檯球,聽見底下咚咚咚咚響。他納悶:“怎麼回事?”

董強伸着脖子到窗外看了一眼:“連長,二連在集合,好像要準備武裝越野?”

“這個張雷?”林銳把檯球杆放在桌子上,“週末大下午的跑什麼五公里啊?”他走到窗戶往下看。

二連已經在樓下集合,隊伍在報數。張雷戴着鋼盔揹着背囊步槍在前面看着,和值班排長說話。林銳高喊:“二連長!你抽什麼瘋呢!”

“林銳,敢不敢下來比一比啊?”張雷笑。

二連戰士嗷嗷叫:“一連的,下來比!”

林銳苦笑:“操!第一把火就燒我頭上?”

“沒膽子了吧?”張雷眨巴眨巴眼笑。

二連戰士們嗷嗷叫:“一連的,下來比!”

“操!”林銳解開領帶笑,“誰怕誰啊?董強,通知全連集合!”

一連的樓道里面馬上咚咚咚咚響成一片。

正在俱樂部跟大家說笑的劉曉飛聽見外面一片亂七八糟,跑出來看:“我說你們倆搞什麼呢?”

林銳戴着鋼盔跑下來:“這個傢伙要跟我比。”

“比什麼啊?”劉曉飛納悶,“這剛剛來還不熟悉連隊情況呢!”

“什麼都比!”張雷笑着舉起步槍,“三連有沒有膽量參加啊?”

劉曉飛笑着解領帶:“激我啊?值班員,通知三連集合!殺殺這個天殺的傘兵威風!”

三連的樓道也一片咚咚咚咚。

正在營部作子彈工藝品的陳勇探出腦袋:“你們三個是炸營了還是怎麼的?大週末的幹啥呢?”

“營長!我們要比一比五公里武裝越野!”林銳喊,“你要不要下來一起試試?”

“別逗了!”劉曉飛笑着說,“營長是結了婚的人了,不能跟我們比!”

陳勇就急了:“說什麼呢?老子的勇士獎盃不是吹出來的——文書,拿我的武器和背囊來!”

陳勇換好迷彩服戴上鋼盔直接就從二樓窗戶跳出來了,穩穩落地:“特戰一營全體都有啊——向右看齊——向前看!”

三個連隊都集合好。

“誰的主意啊?”陳勇一邊緊着靴帶一邊問。

“報告!我的!”張雷出列。

“你的啊?”陳勇看看他,“新官上任三把火,把全營都給燒了啊?”

張雷敬禮:“不敢!”

“好!”陳勇起身,“我命令——特戰一營今天比武的科目如下——五公里武裝越野、樓房攀登和散手!下面是第一項,武裝越野五公里!”

大家就都站散在白線外。

“特戰一連”、“特戰二連”、“特戰三連”三面連旗並排飄舞在部隊前方。

營部文書武裝好了跑步出來,把營旗交給陳勇:“營長!”

陳勇接過“特戰一營”字樣的紅旗:“準備好了!同志們,衝啊——”

在他的營旗引導下,三面連旗在戰士們的吶喊聲中跟隨其後,穿着迷彩服的幾百戰士全副武裝高喊着跑了出去。大院裡面立即是雞飛狗跳的感覺,週末休息的官兵都在看特戰一營這幫瘋子。

雷克明穿着網球背心短褲網球鞋正在對着牆和參謀長打網球,聽見聲音轉身看去。公務員遞給他毛巾,他擦着汗看着這羣兵嘩啦啦跑過去。

“看來是一營剛上任的三個連長要比一比。”參謀長笑着說,“陳勇也被裹進去了。”

“有點意思。”雷克明笑笑,“讓他們比吧,咱們繼續打。”

三個連隊幾乎是齊頭並進吶喊着跑在山路上。

“一連永遠是第一!”林銳高喊着揮舞步槍,“一連跟我衝啊!”

“二連頭上只有天,沒有第一!”張雷高喊,“二連的弟兄們衝啊!”

“三連沒有孬種,同志們衝啊!”劉曉飛接過旗手的連旗揮舞着。

陳勇暗笑,腳下加勁:“特戰一營都是好漢!衝啊——”

嘩啦啦,戰士們嗷嗷叫着,腳下灰塵起來半人高。

灰塵半人高,戰士們扛着自己的連旗便步下山,高唱着歌兒。互相還是不服氣,三個連隊的戰士都笑着互相罵。

林銳和張雷、劉曉飛走在路邊。

“我說你們倆都跟瘋子似的,這剛剛來就折騰。”林銳摘下鋼盔苦笑,“跟我挑戰是怎

麼的?”

“我這就得折騰。”張雷笑着遞給他們煙,“不折騰折騰,他們怎麼認識我?”

“我是被逼上梁山啊!”劉曉飛點着自己的煙,“本來還想跟戰士們聊聊呢!”

“聊啥啊?”張雷擠擠眼睛,“晚上比夜間射擊!”

“**!”林銳痛楚地說,“全訓部隊你以爲有個週末容易啊?”

“戰士們思想單純,比一比不用政治鼓動也會上進,玩命訓練。這對咱們三個連隊都有好處,這手是我從我老子那兒學來的——我也是順便摸摸連隊的底子。”張雷說,“不然我就是有想法,也不知道現階段戰術水平到底如何。”

夜間的射擊訓練場,曳光彈拉出漂亮的弧線。

目標是一排點着的香,不時有香被打斷。

“我們比完了,三個連長要不要比一比啊?”一個排長高喊。

“要!”三個連隊的戰士都喊。

三個年輕的連長放下手裡的望遠鏡,都互相看着笑了。

“將我們的軍了啊。”林銳笑,“你們說怎麼辦?”

“還能怎麼辦?”張雷摘下望遠鏡遞給文書,“比吧!”

“誰怕誰啊?”劉曉飛伸手接過一支步槍,開膛檢查。

三個年輕的連長一人手持一支步槍,腰挎一支手槍站在射擊地線。夜色當中,月光照着他們年輕的臉。

一排新的香點起來。

“準備射擊——”值班員高喊。

三個年輕的連長持槍在手,屈膝準備。

“開始射擊!”

幾乎同時,三個年輕的連長趨前一步跪姿開始射擊。清脆的槍聲當中,彈殼飛出彈膛,槍口噴射着烈焰和濃煙。跪姿、立姿、臥姿分別10發步槍子彈打完以後,他們同時丟掉步槍拔出手槍上膛,向前跑去。

他們在30米地線同時停下,立姿雙手持槍速射。

香一根根被打斷。

戰士們掌聲一片。

遠處車旁的雷克明放下望遠鏡,點頭:“陳勇,你的這三個連長看來是要把我們大隊折騰個翻天覆地了!作他們的營長,你得有點真本事!”

陳勇笑笑:“大隊長,就他們這幾個毛孩子成不了氣候!”

“長江後浪推前浪啊!”雷克明感嘆,“走吧,我們回去開作戰會議。”

火車站。穿着士兵常服的董強揹着背囊戴着大紅花在戰士們的簇擁下走到站臺上,林銳拍拍他的肩膀:“好好學習!等你回來當排長,當連長!”

董強笑着敬禮:“連長,我也等着你當大隊長的好消息!”

“臭小子,別胡說!”林銳笑笑,“你好好學習是真的!”

田小牛走出人羣:“董強,這是我讓我媽給你作的!你帶上,冬天跑五公里的時候護腿!”

董強笑着接過護膝:“謝謝了!”

田小牛嘿嘿笑:“你這一去南京上學我還真捨不得!沒人說我了,我都覺得少點啥!”

“那你就好好複習,明年也去解放軍國際關係學院和董強作伴啊!”林銳說。

“我?我不行。”田小牛嘿嘿笑,“我沒董強那個腦袋瓜子,文化基礎也差。”

“你腦子可不笨,你看得出來的我就看不出來。”董強笑着把自己手裡的一個迷彩手提包遞給他,“這是我留給你的!”

“什麼啊這麼沉?”田小牛接過來差點沒掉地下,他打開看看:“書?”

“這都是我的複習資料,我把這些留給你。”董強真誠地說,“明年,我在解放軍國際關係學院特種作戰系等你!”

田小牛站起來,抱住董強:“好兄弟!等我退伍回家當了民兵連長,你來找我,我帶你打兔子去!”

“你就惦記那個民兵連長!”董強笑罵他,“你別忘了,你現在是中國陸軍特種兵!是最出色的陸軍士兵!你會成爲一個出色的特戰軍官的!”

田小牛激動地點頭。

列車開走,董強站在車門裡面敬禮。

林銳和戰士們敬禮。

田小牛含着眼淚敬禮:“好兄弟——我會去找你的!”

A集團軍軍部野戰醫院。外面是瓢潑大雨,戴着中尉軍銜的何小雨在宿舍有點痛經,捂着肚子坐在牀上,戰備警報突然拉響了。她匆匆換上迷彩服跑下樓,院子裡面站了一片醫護人員。院長也穿着迷彩服神情嚴肅出來:“同志們,我集團軍接到總參作戰部命令——特大洪水席捲我江南地區,我集團軍奉命前往洪區搶險抗洪!集團軍黨委命令我醫院,一小時內組織野戰救護隊,隨集團軍先頭部隊出發!這是個光榮的使命,下面由各科室主任負責統計自願報名名單,由醫院黨委在自願基礎上統一協調安排!”

何小雨臉色神聖,解散後馬上找到院長:“院長,我報名!”

“上級有命令,儘量不要用女同志。”院長說,“洪區衛生條件不好,對女同志身體會有影響。”

“我是軍人,戰場上只有軍人和老百姓,沒有男女!”何小雨說。

“不行,我說了不算。”院長嚴肅地說,“何況你還沒結婚!我不能讓你留下一輩子的遺憾,你回去值班!這裡也需要醫生,這是命令!”

何小雨氣得直跳腳:“這是誰下的命令?!不講道理!”

“我!”臉色嚴肅的劉勇軍在高級軍官的簇擁下走進集團軍醫院,“我下的命令!”

劉勇軍已經是中將軍銜,他已經提升爲軍區副司令。

“劉副司令!你的這個命令,我不執行!”何小雨敬禮高聲說。

“我是A軍區抗洪前指總指揮,這是我的命令!”劉勇軍厲聲說,“理解要執行,不理解也要執行!”

何小雨眼中含淚:“首長,我是軍人!軍人就不能在戰場前面退縮!”

“你是女軍人!”劉勇軍厲聲說,“在男人沒有死絕以前,女軍人不能上戰場——這是我的命令!抗洪行動每一秒鐘都瞬息萬變,我事情很多,就這樣吧!院黨委過來開會,A集團軍醫院和軍區總院要組成聯合救護隊,跟我前指揮在一起。”

軍官們跟着他進去了。

大院裡面戰士們都在把車開出來,往上搬運搶險物資。穿着迷彩服的何小雨孤零零站在院子裡面,哭着鼻子。其餘的官兵們都沒時間搭理她,都在忙着自己的事情,醫院內外都是一片忙亂。

劉勇軍帶着前指軍官們面色嚴肅出了大樓,越野車隊亮着紅色的警報器開到他們面前。外面第一梯隊的戰士們已經登車,車隊出發了,後面拖着衝鋒舟。戰士們歌聲高昂,鬥志凌然,各自部隊的紅旗在車隊上空飄舞。

“報告——”何小雨跑步到首長們面前。

“現在什麼時候了你還胡鬧?!”院長怒喝。

“報告!我沒有胡鬧,我有很重要的話要對劉副司令說!”何小雨很嚴肅,臉上還有眼淚。

“說!”劉勇軍厲聲說。

“如果我是您的女兒,您會批准我不上戰場嗎?!”何小雨高聲問。

“可是你不是我的女兒!”劉勇軍厲聲回答。

“如果我是您的女兒,您會讓自己的部隊衝鋒陷陣,讓我留在後方高枕無憂嗎?”何小雨的聲音也很大。

“如果是我的女兒,我會讓她第一批上前線!”劉勇軍高喊,“問題就是你不是我的女兒!”

“我是劉芳芳的戰友,首長常常說戰友就是兄弟姐妹!”何小雨敬禮,“現在,我請求您批准您女兒的姐妹上前線!”

劉勇軍看着被雨淋溼透的何小雨,嘴脣翕動着:“何小雨!”

“到!”何小雨立正。

“你參加救護隊,跟我前指在一起。”劉勇軍命令,“沒有我的命令,你不許離開前指!”

“是!”何小雨敬禮,轉身跑步在戰士們的攙扶下跳上軍卡。

劉勇軍上車,越野車隊鳴響警報器出發了。A軍區抗洪車隊風馳電掣,撕破雨霧。

大雨當中的特種大隊也是一片忙碌。穿着雨衣戴着黑色貝雷帽的雷克明和機關幹部們大步從主樓走出來,一串吉普車已經停在他們面前。

“報告大隊長同志!”參謀長跑步過來報告,“狼牙特種大隊抗洪搶險突擊隊已經集合完畢,請指示!特戰一營營長陳勇妻子懷孕檢查,昨天他去軍區總醫院了,按照計劃是今天歸隊!我已經通知他趕往一號地區,我們路上接他!”

“好,按照梯次出發。”雷克明還禮。

參謀長高喊:“出發!”

警通連小汪紅旗高舉放下,綠棋指引方向。

先頭分隊是林銳的特戰一連。他在指揮吉普車怒吼:“出發!”

他的吉普車開道,車隊出發了。

張雷的特戰二連在第二梯隊,他親自開車,雨刷衝擊着前車窗。電臺裡面劈啪靜電聲,通報前方路況。車隊高速衝過雨霧,掠過縣城。交通崗已經被林銳的部下提前佔據,田小牛高舉指揮旗指引後面的車隊快速通過。

“是去抗洪的。”老百姓議論。

“你怎麼知道?”

“你不看電視啊?你看,他們的車後面都拖着船呢!”

兩邊商店和樓上的老百姓都鼓掌,車裡的戰士們自豪感倍增高唱着革命軍歌。車隊不減速通過被部隊封鎖的道路,路兩邊的出租車和地方車輛司機都鼓掌叫好。

“煙。”張雷一邊開車一邊伸出手。

一隻白皙的手遞給他一塊口香糖。

張雷接過來叼在嘴裡才發現是口香糖,他轉頭:“誰跟我開玩笑?”

坐在他身邊的劉芳芳笑着摘下自己的雨衣帽子,黑色貝雷帽下調皮的臉笑得很燦爛:“我!”

“胡鬧!”張雷急了,“你怎麼來了?!”

“我是特種部隊的醫生!”劉芳芳被兇了,自然也有怒氣。

“誰讓你來的?”張雷着急地說,“大隊長有命令,女兵不能參加抗洪!”

“咱們大隊就我一個女的!”劉芳芳咬着嘴脣,“這分明是衝我來的,我非要來!我也是特種兵!”

“這是大隊長的軍令!”張雷高喊,“你現在就給我下車,打車回大隊!”

“我不!”劉芳芳很倔強。

“這是我連隊的車,我以連長的身份命令你下車!”張雷怒吼。

“連長你就這麼兇啊?!”劉芳芳臉被氣白了,“你有什麼了不起的!”

吉普車靠邊停下,劉芳芳被張雷推下車,背囊也扔出來。張雷高喊着:“你打車回大隊,注意安全!我們走了!”

吉普車高速開走了。

劉芳芳站在大雨裡面哭:“張雷!我恨你——”

又一輛吉普車停在她身邊,劉曉飛探出頭:“芳芳,你怎麼在這兒啊?大隊長不是命令你不許來嗎?”

劉芳芳擦擦眼淚:“大隊長改主意了!”

“上車,走!”劉曉飛命令,“下去一個人去後面的卡車!”

一個兵急忙下車,跑到後面軍卡上車。

劉芳芳跳上車,劉曉飛遞給她毛巾擦雨水:“我說你怎麼哭了?”

“我沒哭。”劉芳芳擦去眼淚和雨水。

劉曉飛顧不上那麼多,拿起電臺:“山狼三號呼叫山狼一號,前方路況如何立刻彙報!完畢。”

“一切正常,完畢。”林銳在前面回答。

雷克明的聲音從電臺傳出來:“各單位注意了,我是老狼。接軍區加急電報,我大隊是我軍區抗洪前線指揮部直屬機動預備隊,我軍區抗洪部隊代號‘藍箭’,我大隊代號??‘藍箭B’。各單位全速前進,準備接受重大任務。完畢。”

各個單位的回答在電臺裡面響起來。

車隊在雨霧當中軋起巨大水浪,全速前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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