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十一】
這名鬼子俘虜起初倒是硬氣的很。
我原本學着前世從影視劇裡學來的手段,和他講道理講政策,亂七八糟的說了許多的話兒。
可惜我的口水都幾乎要耗得乾淨,這小子卻硬是像那敲不破的銅豌豆一般,沒有一分鬆口的跡象。
只叫我的心情漸漸浮躁起來,然而自己又確實沒有什麼叫他開口的好法子,不得已下將目光投向了在我身旁瞧了多時的李連長。
我隱隱有種錯覺。
當察覺到我的無奈之後,在李連長眼中閃過的,竟是一抹譏諷的神光?
“還是叫我來吧。”李連長揮手止住了還想說些什麼的我,脣角已然微微揚了起來。
“審訊這種粗活,可不是你們這樣的文化人可以玩得轉的。”
從我說想要試着勸勸這名鬼子俘虜開始,李連長便開始在一旁冷眼觀瞧起來,只顧看着我究竟有如何的手段來從這鬼子俘虜口中得到消息。
此時見我露出一籌莫展的模樣,他的話音也終於帶起了不屑的意味來,對我與鬼子俘虜說了許多話而引出的不屑與好笑。
我若是知道此時此刻在李連長的心裡,已將我和那窮酸迂腐的鄉間老秀才劃上了等號,也不知該作何想法。
畢竟,我這樣溫柔的態度,瞧着哪裡還有個逼供的模樣在?
只是對於從現代文明社會剛剛過來的我來說,雖然有過上陣殺敵的經歷,也做出過槍殺俘虜的舉動。
不過要說起刑訊逼供,我還真是下不了那樣的狠手。
或者說,從一開始,我就沒有考慮過還有逼供這樣一條路可選吧。
在營長叫我來審訊這名鬼子俘虜的時候,我的心裡竟還想着優待俘虜以理服人這樣不合時宜的“蠢事兒”,還真是單純的緊呢。
至少在如今的緊要情境下,我的那些舉措,絕對稱得上那“單純”二字了……
我自己也覺出了幾分理虧,訕訕的退後一步,將李連長讓在了前頭。
看了李連長一眼後,指着被縛在眼前的鬼子俘虜小心叮囑一聲,“這小子嘴硬的很,怕不是那麼簡單的就能交代出來……”
“嘴硬?”李連長卻只是冷笑,“卻不知他的骨頭,有沒有他的嘴巴這麼硬!”
“米老二,給我壓瓷實嘍!”他向帶來的兩名戰士一招手,便將這名鬼子俘虜圍在了當中。
此時的李連長冷笑的更是厲害,連那雙並不算太大的眼睛都已眯了起來,從中透出一股危險的光芒。
捏了捏自己的拳頭,李連長緩緩的在鬼子俘虜的面前站定。
居高臨下的看着躺在地上的俘虜,目中滿是輕蔑之意。
“對待小鬼子這樣的狗雜種,就不能對他們客氣!你一客氣,他們就會覺着咱好欺負,還不得蹬鼻子上臉了?”
李連長的口中不住的罵罵咧咧着,可是我卻知道,李連長的這些話,其實有大半都是對着我在說。
他,卻是在教訓着我方纔做過的無用功呢……
“哦……”
我輕輕點着頭,算是認可了李連長的這番批評。
情報,對我軍接下來這場戰鬥的重要性可謂是不言而喻。
再者說了,我面前的這個俘虜可是自小就受了所謂武士道教育的小鬼子,想要憑着我的一兩句話就叫他倒戈相向,除非我有後世世界上最爲頂尖的傳銷頭子那樣的超絕口才……
我不由暗自苦笑,即便我的口才真如那些傳銷頭子一樣的出衆,這小鬼子也不見得會老老實實的將所有的情報都交代出來。
這些鬼子,本就不能用常理來揣測。
我們的戰士,二連的衛生員小七……他們可不都是在鬼子的俘虜手裡着了道兒,極爲憋屈的丟了自己的性命?
我這個人,果然是有些好了傷疤就忘了疼,不怎麼的長記性呢……
搖了搖頭,我已算是認同了李連長想法。
對於嘴硬的小鬼子,也只有拿出比他們嘴巴更硬的拳頭出來,才能叫他乖乖的就範!
我瞥了一眼摩拳擦掌、信心滿滿的李連長他們,終於自嘲般的笑了一聲。
接下來的我,只需要做好我翻譯的本分便是了。
至於這鬼子俘虜的死活,與我又有什麼關係?
我冷眼瞧着李連長他們的動作,看見那鬼子俘虜的面色終於從原先面對我時的不可一世,化作了一團團掩飾不住的驚懼,只叫我覺得一陣好笑。
他也會怕?
呵呵,他也會怕呢!
“你們,你們要做什麼?!”那鬼子俘虜看着怪笑着向他圍過去的李連長几人,連聲音裡都帶起了幾分顫抖。
“你說過的!你們會優待俘虜!”
“不要忘了你纔剛剛說過的日內瓦公約……”
當李連長他們提着刺刀開始從這名鬼子俘虜身上割肉玩兒的時候,這名鬼子俘虜終於忍不住歇斯底里的想要大叫起來。
只是他纔剛說了沒幾句話,米老二的一雙大手就已按住了他的喉嚨,將他口中剩下的話都變作了一陣陣的嗚咽聲。
做什麼?打你!
我搖了搖頭,只是保持着一副冷眼旁觀的態度。
此時想通了關鍵,似乎對於眼前明顯違背了前世價值觀的舉動也沒有了什麼不適。
也是……
經歷了多次血戰還能險死還生的我,怕已是早就適應了這戰場中的殘酷與血腥了吧。
我只是,還不適應發生在自己身上的這些改變,罷了……
……
這世上不怕死的人很多。
但如果到了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地步裡,怕是再有骨氣的人,也會不惜去付出任何的代價,意求得一個乾脆的解脫。
死亡的確是一件極爲可怕的事情。
然而在這個世上,卻還有一件名叫生不如死的事情,要比死亡更加可怕,更加的叫人恐懼……
“你若是老實的回答我接下來的問題,我們的人可以考慮着放你一條生路。”
眼見得李連長他們已經炮製的差不多了,我終於對眼前這個已經氣息奄奄的鬼子俘虜問出了自我退下以來的第一句話。
“大日本帝國的勇士……豈會有貪生怕死的人……”
得了答覆的我冷然一笑,對着李連長輕輕搖頭。
這個傢伙,顯然還沒有看明白他自己此刻的處境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