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十九】
走在村裡的小道上,又回頭看了眼身後不遠處團部小院裡透出的燈火。
搖了搖頭的我,面上卻早已覆滿了苦笑。
我的腦海中又浮現出方纔與團長說的那些話,明白自己這一次似乎是必須要被趕到架子上,去做這個二連的新任連長了。
只是像我這樣的人,又哪裡是個做連長的料子?
如今的我,可是連自己在戰場上的生存保障,都很有些問題呢……
……
雖然團長給我解說的很詳細,話裡話外盡是“我很看好你”的意思。
可我自家人清楚自家事,自個兒是個什麼樣的水平,我心裡還能沒個準頭?
前世裡的我可是連個屁大點兒的班幹部都沒有做過,現在卻要叫我帶一支百十來號人的連隊,這不是在開玩笑了麼。
而且這個二連連長就是隨便找二連的一名戰士來做,那也一定要比我好過許多。
因爲與我這個半吊子相比,他們,纔是真正的百戰老兵啊……
我很快就將老刀子賣了出去,“老刀子比我有經驗的多,您可以叫他來嘛……”
“而且二連剩下的戰士又不止我一個,我還是在底下做個小兵就好了,真的。”
看着團長的我全是一副委屈的模樣,好像團長點了我的將是個多麼大的錯誤一般。
只是我任我說了這許多的話,王團長偏就只是一副無動於衷的樣子。
到了後來,他更是重新坐了下去,端起桌上的茶杯喝起了茶來。
我不得不繼續的說下去,說出的話就像是在一心一意的替團長考慮一樣,“您非把我架上去,到時候不僅害人害己,別人還得說您識人不明不是麼?”
說完了這些話,我便垂首立在一旁,只是看着我這位團長大人眨巴着眼睛,叫他看出我眼裡藏着的真誠。
意思那是明白的很。
你看我說了這麼多,又都是在爲你這位大團長着想,所以這個什麼連長的職務,您不該去請更加合適的人來做?
只是在聽了團長不鹹不淡的說出的話後,我就知道,自己準備的這些說辭,又成了全然無用的廢話。
“這叫什麼話。”王團長輕輕將茶杯放在桌上。
“老馬倒也確實本事不凡……”聽我提起了老刀子,他也果然想起了老刀子那身不俗的手段。
那樣的一身本事,做個小小的連長可真是綽綽有餘了的!
本已對團長不再抱希望的我不由的眼睛一亮,心裡隱隱的期待起團長接下來要說的話了。
團長看着我面上的神情變換,倒也沒有做出什麼表示。
他先是搖了搖頭,接着嘆了口氣說道,“可惜,他早就有言在先,是不願做什麼官兒的。”
團長這句話一說出,直叫我已要浮上面龐的笑容生生的僵住。
頗有些欲哭無淚的我望着團長嘟囔道,“那我不也是不願意做麼……”
“滾吧滾吧!”王團長似是看出了我還想再說些什麼,笑罵着擺起了手,就要將我趕出去。
“我怎麼就和你說了這麼多的廢話?手頭上的事情那麼多,卻是浪費了許多時間咯!”
“唉,看來今晚又有的我忙咯……小劉,進來給我添燈油了!”
“團座,您這……”仍不死心的我還想說話,卻只得來團長一陣不耐的白眼。
“有事兒?”他擡起頭來看着我,故意的疑聲問道,就好像才忽然間瞧見了我站在他面前一樣。
而這個時候,聽到王團長大聲呼喚走進來添燈的小劉,也同樣正拿不解的眼神瞧着我。
和團長差不了多少的眼神。
我看着像沒事人一般的王團長,心裡涌起一股深深的挫敗感,終於苦澀的搖了搖頭。
王團長難得的露出副無賴樣,誰知道卻是針對着我來的?
我這副小胳膊,終究還是擰不過咱們二一七團最粗壯的一條大腿的啊。
心中雖有千般苦果,卻只能打碎了一股腦兒嚥下去的我,只能做出個比哭還難看的笑容。
“唔……沒事……”
“您忙……”
逃也似的離了團部,只留下滿頭霧水的小劉和姦計得逞在裡面朗聲大笑的王團長。
我一邊走一邊鬱悶的唸叨着。想咱最早見到王團長時多正經一人,怎麼如今就能做出這樣不厚道的事情呢……
這人吶,還真就是會變的……
……
只是我這些牢騷卻也只能在心裡發發就罷了。
要真讓我在村裡喊出來,叫身邊的戰士都聽了去。
先不說我以後還想不想再在二一七團裡舒坦的混下去,單隻我這並不怎麼厚實的麪皮,就要通通的給丟到太平洋底了。
所以等回到分給我們二連的臨時小院裡的時候,老刀子他們就只見到我黑了一張臉,卻是什麼話也不願意說,拉過自己的鋪蓋就要倒頭睡去。
誰知道我這樣做,反倒勾起了屋裡這幾條正無所事事,想要尋些話頭來說的漢子們心裡的興趣。
雖然我才加入到這個團隊裡不過短短的三天,但與這幾人的關係,早已不是區區朋友二字就能概括的了的。
記得以前曾聽過一個笑談,說是這個世上最鐵的幾種關係,叫什麼一起嫖過娼,一起分過髒,一起扛過槍。
而我與屋裡的這十餘人,可不止是一起扛過槍了,更是一起經歷過生死的!
所以他們都當我是朋友,當我是兄弟,有什麼話想也不想就能說出來。
若不是這樣,已我身上帶着的明顯“二代”色彩,在戰時忽然的插入到他們原本的隊伍中來。
要不被當做是來鍍金搶功勞的,叫所有人都來敵視我,那才叫奇了怪呢。
當時的我心思並沒有那麼敏感,直到在軍隊裡待得久了,才明白了這裡面的關節。
到那時我的心裡纔有了些猜測,或許,是我起初就顯露出的那些過人殺敵手段,贏得的自己這班老兄弟的認同吧。
反正,誰知道呢?
只說我一回到自己的營房,就將自己扔在炕上不願起來。
屋裡正說着閒話的幾人一眼就瞧出了我的不對,全都放下了手頭的事情圍了上來。
“怎麼了小秀才?不是團座那裡說了你什麼吧?”
老棉花杆本就盤腿坐在炕上,離着我最近,最先發問的也是他。
他的話剛說完,鐵匠那渾厚的獨特大嗓門就已吼了起來。
“怎麼可能,小秀才是立了大功的,團座怎麼會找他的麻煩。看這氣色,八成是身子不舒服了。我去找找村長,看他那裡有什麼驅寒的草藥沒有!”
說着話的功夫,我就聽見他的腳步騰騰的向外走去,竟是真的要去尋村長拿藥。
“回來回來!”還未等我爬起來攔下他,正懶懶走過來的麻子就已拽住了鐵匠的衣服。
“他這哪裡像是有病的樣子,肯定是出去摸了誰家的小媳婦叫人給當場捉了,這才渾身的不舒服呢。”
只是麻子接下來的話,卻又有些不靠譜起來。
“去!都當是你啊!”我苦笑着看向麻子,罵道。
“別想太多,早點睡。”老刀子見我還有力氣與麻子說話,知道我並這裡沒什麼問題。
他對我點了點頭,說道,“明天,還有一大堆的事情呢。”
“我沒事,興許是晚上吃得多了些,肚子有些不舒服。”我也對着老刀子輕輕點頭。
只是口裡說出的話,卻是變了個模樣。
有關團長給我升官做連長的事情,還是明天再說給他們聽罷。
“嗨,我還當怎麼了呢!”麻子聽了我說的理由,又將我上下看了幾看。
忽然擺起了手,一把拉過鐵匠他們,又要向放在角落的炭盆邊走去。
“來來來,我再和你們說說老子當年的風流事兒!”
“得了吧,你家那小橘子被你說了千八百回,哥幾個耳朵裡都生了繭子了,就不能換個新鮮的……”
“那這次說個不一樣的……”
看着身邊戰友們有說有笑的自然模樣,我拉過被子一把將自己蓋住。
而我的心裡,卻正如此時身處的被窩一般。
暖洋洋的,很是舒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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