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百六十二】
吳大疤瘌擺出這樣大的陣仗來,當然不是來投誠求改編的。
做馬匪那樣自由快活,又哪裡比得上從軍受各種軍法條令約束來的痛快?
在從所謂的“可靠渠道”得知了我們新二團欲前往察哈爾剿匪,並且將第一個目標定在了他吳大疤瘌的身上以後,吳大疤瘌便開始緊張起來。
他手裡雖然有上百弟兄,五十餘杆槍,但對上我們裝備精良的整整兩個營的正規軍剿滅,還是要一樣的飲恨。
但今夜不同。
今夜的吳大疤瘌,他的底氣可是十足的很。
用幾天的時間四處奔走,串聯了周遭幾股較大的山寨。像柱子所說,吳大疤瘌前兩天去見臨近寨子鐵瘸子的事情,想來也正是爲了這次的串聯。
又得到一批有心人特意提供的軍械,又自感在人數上已經不再處於劣勢。
自信心膨脹的吳大疤瘌領了一班烏合之衆就想來堵我們的路,逼我們就此打道回府。
他說的確實也有幾分道理,我們在這裡大打一場,必然要招致國府的問責和緊鄰察哈爾的日本人的質疑。
但是,就憑他吳大疤瘌區區幾百號人,就想要我知難而退無功而返,未免也太天真了些。
況且在吳大疤瘌面帶狂妄的說出,他背後的人不好惹,叫我一定要好自爲之的時候,我幾乎已能猜出吳大疤瘌背後站着的是什麼人了。
除了日本人,又有哪一方勢力會去支持一支在國民政府管轄境內並不成氣候的土匪,會支持他們在中國境內攪風攪雨?
“吳長官,真就沒得談了?”
“沒得談!”我的聲音斬釘截鐵,“你等魚肉鄉鄰百姓,惡貫滿盈,就想憑着這樣輕飄飄幾句話就躲過死劫?!你若現在就下馬受縛認罪,或許,我們還能有談一談的必要!”
“哼!”吳大疤瘌冷哼一聲,眼光轉動不知在想些什麼。
我看到吳大疤瘌閃爍的眼神,心中一動,忽而開口笑道,“吳大當家,你是想要你我兩方手下的弟兄比一比槍法嗎?不過我相信,我的這些弟兄,任何一人的槍法都會叫你驚異呢。”
吳大疤瘌手裡的馬鞭幾度想要擡起,終究還是恨恨的看我一眼,轉身撥馬迴轉而去。
狂傲的聲音遠遠傳來,“即是如此,那兄弟就不自量力,和吳長官的手下好好較一較力吧!”
“團座!”
同樣迴轉身形的我,在春娃的幫扶下從村口前的土堆上跳下,進而轉入先前臨時佈下的掩體後面。
“團座,這小子看來真憋着什麼壞心思呢。”陳東明看了眼騎在馬上的吳大疤瘌,說道。
我無所謂的笑了一笑,道,“只要咱弟兄手上拿着傢伙,就算他吳大疤瘌心裡憋着幾斤的壞水,那都澆不到咱的頭上來!”
衆人聞言同時笑出了聲,是啊,作爲正規軍,自詡要成爲全旅、全師、乃至於全軍精銳的我們,又怎麼會害怕區區幾個土匪的威脅?
至於吳大疤瘌打的那點小心思,就更像是明擺着的事情一樣。
被我全團上百杆槍指着,我就不信他敢做出什麼決絕的拼命動作來!
不過,笑聲之後,我們卻要開始準備起該如何來應對吳大疤瘌的這次逼命行動。
雖然並不懼怕他們,但若是沒有一個完備的作戰計劃,也難免要在裝備簡陋缺乏訓練的土匪手中吃癟。
當我將這個問題說給身邊的兩名營長來聽時,他們二人面上也現出了思索的神情。
眼下的情形,是將營地紮在小王莊村口前空地上的我們,被吳大疤瘌糾集來的一幫土匪圍在了村裡。
眼前的對手或是因爲受到了日本人的撐腰自信心爆棚,竟是完全的不將我們放在眼中。
從某種角度來說,雖然眼前需要面對的敵人比計劃中翻了好幾倍,但卻更加有利於我們戰士的發揮。
見招拆招,事實上便正是我們此時最穩妥的做法。
陳東明被我打發去了村頭指揮戰鬥,我看了會對面馬匪的兵馬調動,偏頭看向留在我身邊的關志國,忽然有些好笑的對他說道,“志國你說,這吳大疤瘌是不是腦子進水了,上趕着來送死!”
關志國點點頭,半晌從嘴裡蹦出個字來,“是。”
“無趣。”翻了個白眼,表示自己對關志國的無語。
轉而又將視線投向眼前躊躇了半晌的土匪們。吳大疤瘌打剛纔就放言說要和我一決雌雄,但過了這麼久的時間,卻依然沒有什麼大的動靜。
明顯是跟他一同來的烏合之衆裡,有人不願意跟着吳大疤瘌一起發瘋。
身爲土匪還巴巴的往前來剿匪的官軍槍口上送,這吳大疤瘌叫人灌了幾口迷魂湯下肚,是真當自己是宋公明轉世了不成?
“團座,來了!”身邊的關志國眼神一凜,忽然出聲叫道。
“嗯。”
同樣發現了對面異狀的我,也是輕輕點了點頭。
吳大疤瘌對小王莊發起的進攻,從他們抵達小王莊外圍算起,終於姍姍來遲,打響了此戰的第一槍!
匪軍或縱馬疾奔,或舉槍衝鋒,亂哄哄的沒有一點章法。
雖然一股腦兒向我們防線衝來的動作瞧着很有些威勢,但和真正的日本人比起來……不,就算是和當年交過手的僞軍比起來,也是差了許多。
並沒有受過系統軍事訓練的他們,只不過是憑着一腔血氣發起的衝鋒。
除了身上擁有悍匪獨有的懾人殺氣以外,我在他們的身上再也瞧不見別的什麼優點。
我們的戰士雖然都是新兵,但也已經經過了至少三個月的嚴苛訓練,足以算的上是訓練有素。
即便眼前悍匪身上的殺氣能見到的人心中不由自主的生出恐懼來,但在離着我們防線還有足夠距離的情況下,他們身上的這身殺氣也便沒有了一丁點的作用。
因爲曾經的我們,可是不止一次的用性命和鮮血來驗證過。
在現代化的密集火力網封鎖下,無用的血氣和堅持,最終只能化作將自己兄弟性命埋葬的無奈掙扎。
這一戰的結果,我已不必再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