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句極爲實在的話,現在山神想的已經不是怎麼保住下邊這位被駭得動彈不得的邪修,而是在想着自己該怎麼脫身了。
雖然這位白衫仙修是說了可以不過問自己的事情,但山神剛纔可是自己說了“與老者有舊”,這位白衫仙修也認定了堂堂一山正神同這邪魔外道之輩有什麼舊。
這叫什麼?換成計緣上輩子的輿論環境,大把人跳出來指點山神“這叫作死”!
雖然山神不得“作死”之詞,但卻能領略“作死”之意。
只是現在明白了,卻有種爲時已晚的感覺,這懸空劍勢要是落下來,可不是脫幾層皮能了事的了,真身可是也隱藏於山軀化身之中的。
這山巒之身上法力和神光雖然並未衰退,但兩相爭鋒之下,相互間氣勢上的衰退都是很容易被對方感知到的。
計緣本就靈覺敏銳又兼之法眼全開,幾乎立刻就感覺到山神氣勢不如剛纔了,也是這種感覺讓計緣頓時收回心緒,現在還不是感悟的時候。
看看山神遲遲不發言,再看看下方那老者渾身癱軟的樣子,說明這誅心之劍已經達到了應有效果,加上這劍勢對心神消耗巨大,維持起來也很不容易,計緣也立刻借坡下驢的收回了意境。
意境一收,那種天勢與劍勢相合的感覺剎那間就消失了,青藤劍雖然依舊劍意逼人劍勢無雙,但卻不在令山神感到天傾地陷般的恐怖。。
“廷秋山山勢連綿峰廣林深,能成這廷秋山正神,閣下也算是修行有成,與這等邪道之輩想必也不是什麼深交,若是許下過什麼諾言,單憑閣下擋在天傾劍勢之下未曾退縮一步,也算對得住那份承諾了!”
在仙劍的輕顫鋒鳴中,計緣伸手抓住青藤劍劍柄,斜着指向地面的邪修,一雙無神蒼目卻看向廷秋山山神那巨大山軀頭部的眼位孔洞。
“山神還要繼續擋在這死不足惜的邪修面前嗎?”
計緣這話就說得山神心裡很舒服,話語中有種就算退開也能問心無愧的樣子。
廷秋山山神心中狠狠鬆了一口氣,人家這很明顯是已經給了臺階下了,再硬頂下去就有些不知好歹了,見識了天傾劍勢,自然明白起爭鬥的情況下極可能重傷法體或者導致更嚴重的後果。
像是意識到自己處境愈發不妙,地上那老者從心神震動狀態反應過來,連連朝着山神哀求。
“洪山神可不能見死不救啊,山神石碎必鼎力相助,這可是您的諾言呀!”
山神巨首低頭望了望這老者,洪鐘般的聲響帶着低沉。
“若非是我,開頭那一劍你已經死了,方纔那威勢下我亦沒有離去,還不夠鼎力相助?我已經仁至義盡了,難不成還要我爲你身死道消不成?”
山神擡頭面向遠處雲頭身軀小小的計緣,巨大的山軀手臂帶着狂風的呼嘯揮動,計緣心中忌憚之下卻在空中紋絲不動,果然只是見到那山神雙臂相撞。
“轟……”
帶着泥塵和衝擊,巨臂做出拱手之姿。
“在下廷秋山山神洪盛廷,方纔對仙長有所冒犯,還望見諒了!”
計緣朝着那山神拱了拱手,心中略一猶豫了一下並未自報姓名,雖然有些不禮貌,但這會確實不想,因爲周遭遠方似也有氣機隱匿。
同計緣見禮之後,山神此刻巨大的身軀邁開腳步。
“轟…轟…轟…”
周圍山巒震動之下,僅僅跨出三步就已經同拉邪修老者拉開了不短的距離,在這過程中那老者顯得有些歇斯底里。
“洪山神!洪盛廷!你不能走,你這……”
錚……
仙劍劍光隨着劍鳴聲閃過,老者直接被銀色劍光斬中,聲音也戛然而止,身上卻好看起來毫髮無損,而是閉目癱倒在地。
計緣順手將劍送入了身邊懸浮的劍鞘中,漫天劍意在這一刻消弭無蹤。
“嗚嗚…嗚……”的風聲中,天空風雪再次飄落,廷秋山這處山域又重新處於了大雪茫茫中。
這一劍同樣也是之前老者用替命符逃走之後,再次被計緣發現其狀態才領會的運用,只斬去大半心神卻不滅身魂,只是比起天傾劍勢的收穫,這點運用就微不足道了。
這一次計緣是親自手持柄拔劍而斬,以自身法力心意牽動青藤劍威勢,斬去邪修老者大半心神,只殘餘維持不死的一絲。
此種出劍路數也只有法眼全開的計緣能把握毫釐之間的精妙,出劍一改尋常,劍氣爲輔劍意爲主,並以自身法力牽動氣機,多一分就是魂滅,仙劍自身的話暫時還做不到,出劍必定又是裂地分身的結果。
心神枯竭之下,老者根本行動不能渾身都不聽使喚,更無法集中精神運使法力,直接陷入了以他這種道行的修行人很少有的徹底昏迷狀態。
山神看了看計緣和地上的老者,知曉這人還沒死,但之後發生什麼事情他管不了也不想管了,更不樂意留在這徒生尷尬,遂邁着震動山野的沉重步伐,“砰”“砰”“砰”……得跨入風雪中,數十步後已經遠離此處,在另一處山坳位置止步,巨大的山軀緩緩坐下,隨後靠在一座山峰上。
隆隆…隆隆隆隆……
山地震動間,山神這個山軀化身大半陷入周遭山體之中,只餘下部分巨大岩石外露,看起來就是一片普通的崎嶇山地,並且在計緣法眼中,居然也遠觀不到這片山體的山勢靈光有何特殊,彷彿就真的稀疏平常。
‘這顯然是真正的與山勢相合,廷秋山山神不簡單吶!’
計緣此刻依然立於空中,法眼全開之下掃向廷秋山周遭,也能見到有妖氣和其他特殊氣機遠遁,但卻沒有心思再去搞什麼追蹤查探之類的。
想來見識過剛剛動手的威勢和唬人能力滿值的天傾劍勢,也沒哪個不長眼的敢靠近這裡。
天機閣流言之事傳到現在,對大貞有所關注的存在必然不少,尤其是大貞北境這一塊。
畢竟雖然大貞多面都有比鄰之國,但整體上地處東土雲洲南角,北面在大貞而言是苦寒之所,但在其真正所處的東土雲洲地勢上,北面纔是朝向中心的地方。
‘如這邪修老者般膽敢直接用邪法逆天數的宵小之輩,指不定還有不止一位呢,此番也正好震懾一下!’
帶着這種思量,計緣從雲頭下降,最後御風落於老者身旁。
因爲剛剛的爭鬥,附近不但有一處山巒崩塌,雪崩之處更是普遍,老者就這麼躺在大雪之中,山神巨軀走動震得積雪亂顫,已經將老者埋了起來。
以老者現在的狀況,若是不去管它,沒多久就能被凍成冰雕,死倒是多半死不了,但要醒過來估計得等化凍才行。
爲求保險,計緣還蹲下去以江湖手段運勁透入,將老者周身大穴也全部封住了。
剛要起身,想了下計緣還是再次湊近老者身前,化雪以劍指寫“定”字,然後打入了老者身中,這才拍拍手站了起來。
做完這些,計緣並沒有直接離開的打算,而是朝着山神離去方向再次拱手。
“請山神再次一敘。”
半天沒什麼反應,也不知道是不是山神真身已經遁走深山他處,計緣認爲應該並不是,大概率只是不願再次出來。
略一思量,計緣選擇擡腳輕輕往山地上一踏,運以細微的法力,點到即止的施展拘神。
“有請廷秋山山神洪盛廷前來一敘!”
腳下拘神異術的波紋淺淺盪漾,一瞬間就被山神感知,而計緣運力並不強,應該算是給了面子。
計緣身邊有黃光淡淡米麪,有一塊岩石破開山土鑽出雪地,在面前化爲一個面首都有岩石紋路,身穿灰巖色長袍的男子,臉上詫異之色依然難掩。
“洪盛廷見過仙長!”
山神面色複雜的望着計緣見禮。
‘你要早露這麼一手,我又何苦來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