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個外人走後,龍子龍女講起一些事情來就更加沒有顧忌了。
龍女作爲通天江江神,有些事情也是她在負責,平常計緣躲在自己家中修行沒誰敢隨便去打擾,這次既然出來了,她自然要將一些情況彙報一下。
“計叔叔,此前我等已經從從海中調動小部分水族,順着雲洲靠海的一些水道流入某些水澤之地打探。”
“有何發現?”
計緣問了一句,龍子搶先一步回答。
“水族多不怎麼管岸上的事,暫時並無什麼特殊的情況回報,倒是有當地一位河神告知,水道曾被屍體擁堵一旬時日之久,亡者數以萬計。”
計緣驚了一下,看向龍子追問一句。
“怎麼回事?”
“並非妖邪作祟,而是兵事交鋒,雙方激戰河畔,一方半渡而擊,潰敗者死傷慘重。”
計緣皺了皺眉頭,天下的兵事從來就沒停過,就算是大貞,前些年還和接壤的其中一個國家動過刀兵,邊關的小摩擦也幾乎不斷,更別提雲洲這麼大了。
“是天寶國?”
“不是,是在一個叫大邱國的地方。”
計緣“哦”了一聲,沒再吱聲,只是划動船櫓,頻率雖然不快,但每一下的力道就像是要掃淨船後一片水域一樣,顯得勢大力沉,所以小船速度飛竄,這過程並沒有用法力也沒調動周遭靈氣,不過是力和技巧的運用。
船上暫時安靜了下來,龍女坐在船艙的木凳上,雙手按膝閉目養神,龍子則隨意的坐在船尾的船舷邊上。
“你們沒自己的事麼?”
看他們似乎想一直跟着,計緣還是忍不住問了一句。
“嘿嘿,我還真沒有什麼事,妹妹是一江水神,她事多。”
應若璃聽到自己哥哥這麼說就忍不住了,趕緊辯解一句。
“我也沒事,水神又不是城隍,哪可能一天到晚要管事的!”
“計叔叔,您這次去京畿府是要幹什麼?整個京畿府現在別說妖邪,連個孤魂野鬼都沒了。”
計緣看了看應豐,實話實說道。
“兩個原因,其一是爲了討債,其二嘛,大貞老皇帝氣數將盡,來看看大貞皇朝會怎麼定自己的國運。”
“討債?”
龍子和龍女都好奇了,京畿府還有人敢欠計叔叔的債?
“計叔叔,誰欠了你的債啊?我爹可睡着呢,你要討上次他打賭輸給你的一罈龍涎香也該往水下走纔是,而且他也沒打算賴賬的……”
“當然不是應老先生,是個凡人。”
計緣笑着解釋一句。
龍子龍女更好奇了,一個凡人能強悍到欠計叔叔的債,不管怎麼欠的,這人都必須得見識見識。
。。。
兩日之後的傍晚,夕陽已有一半落入地平線外,京畿府西寧大道,計緣帶着龍子龍女走在這街道上。
爲了使得龍女的容貌不引起麻煩,龍子和龍女都掩飾了一番,從衣着到相貌都處於中等偏上而已。
“計叔叔,我聽說您在京畿府陰司下頭,還有個記名徒弟?”
龍子應豐突然這麼問了一句,引得在前頭走着的計緣頓了下腳步,轉頭看向他,見到龍子一副笑嘻嘻的樣子,龍女則是眼觀鼻鼻觀口,顯然也是很想知道。
“這種事你們從哪知道的?”
就連上次京畿府的水陸大會,陰司裡頭的白鹿也是不清楚的,也沒哪個鬼神會專門去陰間鬼城中通知白鹿。
“嘿,這麼說是真的咯?計叔叔,您弟子偷跑和一個凡人相戀幾十年,她自以爲躲得好,但您肯定是全程都知道的吧?否則哪會這麼好運在遭劫的時候您就出來了!”
“咳,兄長,是坐騎。”
“嘿嘿,差不多差不多啦!”
龍子也就算了,沒想到龍女居然也有八卦的一天,計緣乾脆就不理他們了,畢竟這事沒法細說。
蕭府其實也在永寧街上,不過計緣算到蕭家公子此刻卻並不在府中,而是和真紅秀一起在西寧大道上的一家酒樓內。
計緣和龍子龍女接近酒樓的時候,居然還看到了一個熟人。
司天監監正言常正攙扶着一個醉醺醺的短鬚男子,兩人一起從酒樓出來,那個男子口中還嚷嚷着想繼續喝酒。
言常身子消瘦但力氣不算小,肩上扛着男子一條手臂,攙着他往外走。
這會天已經濛濛暗了,酒樓邊來去的人卻不多。
“言兄…言兄,去我府上,我們接着喝,接着喝……”
“行行行,俞大人由此雅興,言常必定奉陪到底,哎哎,看着點腳下。”
醉漢嘻嘻哈哈笑着。
“哈哈哈哈……能在這遇上言大人也是緣分,今天我就拿出珍藏得陳釀金玉酒……”
“俞大人客氣了!”
言常扶着人走着走着,無意間擡頭看到了不遠處的計緣,表情明顯愣了一下。
“計先生?”
言常揉了揉眼睛後再看,果然不是幻覺。
“言大人,別來無恙啊?”
“計先生,真的是您!言某,言某見過計先生和兩位。”
言常拖着旁人勉強行了一禮,雖然神情欣喜,但並未有太誇張的激動。
“啊?怎麼不走了,到家了?走走走,去喝酒……”
計緣朝着言常點了點頭,看向被言常攙扶的人,其人也有官氣,應該不是庶民。
“這位大人似乎很苦悶吶?”
言常無奈笑笑。
“計先生,您覺得這天底下最難乾的差事是什麼?”
“這還能排得出個次序?”
計緣忍不住這麼問了一句。
言常沒賣關子,一隻手指了指身旁人道。
“天底下最難乾的差事,是這京畿府的府尹。”
大貞兩大直隸府的府衙,最高官員並非如同其他地方一樣叫知府,而是稱爲府尹,比知府高一品級,與尋常知州一樣是從四品。
龍子龍女不清楚人間事,或許還沒回過味來,計緣則是一聽就懂了,也不由看了這個醉漢兩眼。
天子腳下管府衙,來個特殊點的案件,指不定就能扯到什麼大官,或者擦到什麼皇親國戚,確實難辦。
“言大人請自便,計某還有事就先走了。”
計緣也不細究什麼,拱了拱手就帶着身後兩人離開了。
言常張了張嘴,最終還是沒敢叫住計緣。
到了如今,元德帝尋仙問藥的精力大減,說句誅心的話,言常甚至有些不希望老皇帝找到真高人了。
以京都現在的形勢,他言常若是太賣力尋仙,元德帝或許還沒死,言常自己可能就會先危險了。
且仙人行事,豈是他一個凡人能左右的,不可能想叫就叫得住。
計緣等人很快就到了酒樓門口,應豐還在看着遠去的言常和京畿府尹。
“計叔叔,這欽天監倒是蠻灑脫的,竟然沒來纏着您,他應該知道您是仙人的。”
“嘿,是啊,比應殿下你要識大體些。”
聽到計緣的調侃,龍子難得覺得有些不好意思,龍女則是掩嘴偷笑。
計緣也不再多說,帶着兩人先後進了酒樓。
“哎,三位客官裡邊請,請問是否訂了本樓的桌位?”
本來想着是去二樓雅間邊上的,聽到小二這話,計緣立刻改了主意。
“訂了……”
計緣擡頭看了看樓上某處。
“就在你們樓上靠東北角的雅間。”
“啊?”
店小二楞了一下。
“呃,客官您是不是搞錯了,那雅間已經有人了。”
計緣跨進酒樓內,笑着搖頭。
“沒搞錯沒搞錯,是蕭公子定的,他先到了一步,我們是客人。”
“噢噢噢~~懂了懂了,客官您早說啊,我帶您上去!”
“好好,有勞了。”
計緣隨着小二一起往樓梯那走去,龍子和龍女對視一眼也趕忙跟上。
二樓東北角的雅間內,蕭凌和自己心儀的女子這在舉杯共飲,室內兩張桌子,一張上面是酒菜,一張上面是文房四寶和一張才畫完的畫。
興致正高之際,敲門聲響起。
“咚咚咚……”
“蕭爺,您的客人到了。”
蕭凌放下杯子,疑惑的看了看身旁的佳人。
“是誰啊?”
在“吱呀”一聲中,門被推開,計緣走了進來,朝着蕭凌和段沐婉拱了拱手。
“是我,蕭公子好,段姑娘好!”
蕭凌根本不認識計緣,本來剛打算張嘴說點什麼,可聽到計緣的話明顯心中一驚。
邊上女子其中一隻手也在桌下抓緊了蕭凌的衣服,但面上卻落落大方,先蕭凌一步開口。
“先生怕是認錯了,小女子姓陸。”
外頭的店小二見這情況,意識到自己可能做錯事了,剛想說話,卻見到來人身後的女子伸手在自己眼前扇了扇風,腦子就渾噩了一下,朝着樓下走去了。
計緣沒理會身後的事,走進了室內,龍子和龍女也一起進來並將門帶上,後者更是在門框上一點,有一道隱晦的法光閃過房間。
蕭凌一直沒說話,眯着眼前看着來的這三個陌生人,他看得出來這三者並不會武功,自己一隻手就能宰了他們。
“你們是誰?”
蕭凌冷聲問了一句,桌下的手中已經捏住了三枚碎銀子。
“計叔叔,他就是欠你債的人?有意思,還真的是兩個……”
凡人!
應豐顯得分外好奇,入京前軟磨硬泡,從計緣口中知道了一些事情,瞭解到那狐妖竟然讓自家計叔叔着了道,從而毫髮無損的逃脫,也是很驚愕的。
“荒唐!蕭某何時欠了你的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