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人自顧自地拴着船繩,彷彿未聽到有人說話一般。
藍夜又說了一遍,老人方纔擡起頭,一臉茫然地看着三人。
藍夜三人被他看得有些莫名其妙,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不知無何是好。
難道這個老人是個聾子?
秦塑扯着嗓子道:“哎,船家,能幫個忙把我們送到對岸去麼?”
老人像看怪物似地盯着三人,道:“三位公子可知這是何地?”
藍夜摸着頭道:“我們剛到此地,還請您告知一二。”
老人低下頭,嘆了口氣,道:“唉,此地乃中土與西域交界處,方圓百里荒蕪人煙!這座湖名爲天池,據傳十萬年前天降異物,落地成湖,此湖詭異無比,不僅無一生靈,而且不小心落入湖中的生靈會全部死去,無一倖免,你們確定要過去麼?”
三人見老人並不像危言聳聽,不禁面面相覷。
“那,那你怎麼沒事?”秦塑一臉疑惑地問道:“而且,你既然在這裡擺渡,那一定有人渡過去吧?”
“我麼?”老人捋了捋鬍子,道:“我已在這湖上擺渡了五十多年,知道如何避禍。這裡一年到頭都遇不到幾個人,五十多年下來,也就二十來人來過。”
秦塑瞪大了眼睛,望了望藍夜與朱遺生,不再說話。
朱遺生臉色凝重地道:“老伯,此湖到底有何玄機,如何能渡?”
老人轉頭望了望湖面,道:“天池之水,魚過即死,鳥臨則墜,即便是人類的神仙也過不得。”
“神仙都過不去?”三人驚得張大了嘴巴。
老人點了點頭,接着道:“唯有以上古神樹大椿爲介方能渡過此湖。”
“上古神樹大椿?!”朱遺生驚聲道:“難道,老伯腳下這條小船便是用大椿樹做的?”
老人點了點頭,道:“不錯,此船由我輩先人制成,經代代相傳後,便到了我手中。”
朱遺生若有所思道:“哎,老伯,既然你祖祖輩輩都在這湖中擺渡,可知這湖中有一巨大的怪獸麼?”
老人茫然道:“怪獸?沒有見過。”
秦塑大聲道:“不可能,前幾天我們剛見過,脖子長長的,像蛇一樣,還會噴水,恐怖得不得了!你怎麼可能沒見過?”
老人一臉不悅,道:“老漢在這裡幾十年,確實沒見過,你們不信我也沒辦法。”
“那,那您有沒有聽您的祖輩們說起過?”藍夜試探性地問道。
“沒有!”老人搖了搖頭。
三人陷入了沉默。
“你們要不要過去了?”老人問道,言語中明顯有些不耐煩。
藍夜忙道:“過去,過去,不知您需要什麼報酬呢?”
“祖上有遺訓,渡人便是渡己,不可收人分毫,否則必遭天譴!”老人一臉嚴肅地道。
藍夜聞言連忙行禮,道了一聲“多謝!”。
秦塑早已迫不及待,擡腿便要上船。
老人伸手攔住他,道:“莫急,現在時辰未到,渡不得!”
“啥?這玩意還要看時辰的麼?”秦塑一臉震驚道。
老人看都沒看他,直接尋了個石塊坐了下來,從腰間解下一個水袋,咕咚咕咚連灌幾口,順便澆了澆臉龐,一副享受的樣子。
春塑見他不理自己,怒道:“哎,老頭兒,我問你話呢,爲啥不能現在就過去?”
藍夜撇了他一眼,示意他收斂些。
“天池之水終年瘴氣瀰漫,白天最甚,唯有黃昏時分纔會消散,那時纔可以安心過去,明白了麼,年輕人?”老人一邊澆着頭,一邊隨意說道。
“老伯,您這袋中的水是從何而來?”朱遺生好奇地問道。
老人收起水袋,此時他已全身溼透,卻渾不在意。
“當然是從這天池中取來的咯!”老人冷聲道:“等到瘴氣一散,便可取水。”
秦塑擡頭望了望天空,此時陽光正烈,離黃昏起碼還有兩個時辰。
藍夜道:“既是如此,那我們就先等等吧。正好,我們可以趁機調息一下。”
朱遺生與秦塑聽他這麼說,也不好再說什麼。
藍夜找了個乾淨的地方席地而坐,熾烈的陽光曬得青草紛紛低下了頭,而對於藍夜來說則是求之不得,太陽所帶來的火屬性靈氣何其龐大?
朱遺生與秦塑彷彿有默契一般,朱遺生靜靜地立在藍夜身旁一丈之地,雙手抱胸,眼睛微閉,隨時保持着警惕。
他總覺得這個天池擺渡人怪怪的,但又說不出怪在哪裡!
秦塑則是直接跳上船,鑽進了船艙,一股濃烈的水腥味令他眉頭一皺,但他仍然身子一歪便躺了下來,二郞腿一翹,斜着眼有一搭沒一搭地瞟向老人。
老人並未理會三人,在石塊上閉目養神。不到一會,身上的衣服全被陽光曬乾,於是他又取出水袋猛灌幾口後,將身上澆了個遍。
“哎,老頭兒,你幹嘛老是用水澆身子啊?”秦塑雙手枕着後腦勺,悠然道。
“天天在這湖上,多少會染上暗疾,以水澆身只不過是去去瘴毒而已。”老人隨意道。
秦塑嘴裡哼了一聲,沒有說話。
這老頭兒身體這麼壯實,哪像染有暗疾的樣子?
老人澆完身子便緩步來到船艙,船艙雖小,卻正好能容下兩人。老人坐在秦塑對面,摸出個長長的菸袋,咕嚕咕嚕地抽起了旱菸。
沒過一會,一陣睏意襲來,秦塑竟然雙眼一閉,睡了過去。
“哎,站着的那位公子,外面日頭烈,到船艙裡避一避吧!”老人探出船艙,對着朱遺生招了招手。
此時的朱遺生早已汗流浹背,嘴脣都有些開裂,腦中也開始發昏。
藍夜聽得老人叫喚,睜眼看了看朱遺生,而朱遺生正好也正看着他。
二人點了點頭,藍夜又閉上雙眼,繼續修煉。
朱遺生朝老人擡了擡手,道:“好嘞,馬上就來。”
說着,邁開步子向小船走去。
剛靠近船艙,一股刺鼻的煙味夾雜着水腥氣撲鼻而來,朱遺不禁皺了皺眉頭。
“公子,裡面請。”老人吸了口煙,露出一排潔白的牙齒,笑着道:“外面太陽正當頭,進來避避吧。”
朱遺生回了一個笑臉,彎腰進了船艙。
“哎,秦兄,你醒一醒!”朱遺生推了推秦塑,秦塑並未睜眼,只是嘴巴嘟喃了一下。
“這位公子可能太累了,反正時間還早,就讓他多睡一會吧。”老人吐出一口濃煙。
朱遺生忽覺一陣噁心頭暈,連忙用手捂住嘴巴咳嗽了起來。
老人連忙臉含歉意的往船尾挪去,給朱遺生騰了位置出來。
朱遺生不敢大意,坐在秦塑對面,雙眼微睜,時刻提防着坐在船尾抽菸的老人。
也不知過了多久,藍夜正閉目運功,忽聽朱遺生道:“哎,藍兄,快些上船,咱們可以過去了。”
藍夜睜開眼,擡頭看了看天,果然日頭已偏西,天色有些暗了下來。
朱遺生對他招了招手,藍夜站起來,一個閃身便來到船上。
“這傢伙還在睡麼?”藍夜看了一眼躺在船艙裡一動不動的秦塑。
朱遺生此時背對着船尾,點了點頭,道:“嗯,想必秦兄這兩天是累着了,就讓他多睡一會兒吧,反正現在他也幫不上忙。”
說着,朝藍夜使了個眼色。
藍夜不動聲色道:“都上睡了這麼久了,總得起來活動一下,不然要給睡成傻子喲。”
“三位公子可要坐穩了,老漢現在就送你們過去。”說罷,便搖起了槳。
朱遺生立於船頭,打量着四周,袖中雙手早已握緊,隨時準備應對突如其來襲擊。
藍夜則趁機伸手按住秦塑右手,一股靈力緩緩注入他的體內。
老人熟練地搖着雙槳,雖然船上有四人,但仍然輕快地向湖心駛去。
船槳與湖水發出有節奏的“嘩啦”聲,藍夜一邊給秦塑運功,一邊瞄着老人。
老人雙眼望向前方,空洞而又無神。
約莫半個時辰後,天色徹底暗了下來,一彎朦朧的殘月胡亂地掛在天空。
此時已看不到岸邊,映入眼簾的全是茫茫的湖水。
秦塑早已醒轉過來,與藍夜一起來到船頭。
三人就這麼默默地站立着,只有船槳與木頭支架相互摩擦發生的“咯吱”聲,以及“嘩嘩”水響。
“三位公子,到艙裡歇一會吧,晚上湖面上涼得很,小心凍壞了身子!”老人突然開口道。
朱遺生道:“不用了,艙裡悶,還是外面舒服一些。只是您劃了這麼久了,是不是要歇息一下?”
老人連忙騰出一隻手搖了搖,道:“不用不用,我早就習慣啦,再劃一個時辰都沒事兒。”
“你一直不入水,不會渴死麼?”朱遺生突然冷聲道。
老人一愣,茫然道:“入水?我不知道公子你在說什麼,這湖水怪得很,只要入水,便會一沉到底,必死無疑啊!”
朱遺生冷笑道:“唉,或許你說的對,但你絕對不會死!是你自己下去,還是我們幫你?”
秦塑手中巨錘已現,正一臉怒火地盯着老人。
老人尷尬地笑了笑,道:“公子難道認爲我就是這湖中的怪物?”
朱遺生道:“哼,這方圓百里都沒有一個人,你是怎麼活下來的?還有,你一直在喝水、澆水,難道不是爲了保持身體內的水份麼?你抽的那個菸袋明明就是迷煙,你以爲我們不知道麼?”
老人聞言雙手不禁停止了搖槳,沉聲道:“呵呵,若我就是這湖中的怪物,直接滅了你們就是,爲何還要費這等功夫?”
“你……”朱遺生竟然無言以對。
“或許,你離開了水便無法施展法力!”藍夜幽聲道。
老人聞言哈哈一笑,道:“不錯,這位公子實在是聰慧過人!可是,現在你們早已到了湖心,我爲何還不動手呢?”
“這……”藍夜也被問得啞口無言。
“或許你想要挑個吉時吧?”秦塑扯着嗓子道。
當說出這句話時,連秦塑自己都覺得好笑。
老人卻並未笑,臉色突然沉了下來,雙眼放出懾人的光芒。
三人只覺心中一顫,這怕是要翻臉的前奏吧?
“去死吧你!”秦塑哪管那麼多,直接掄起巨錘砸向船尾的老人。
老人連眼睛都沒眨一下,仍然矗立在船尾,巨錘離他的腦袋只有一尺時便突然定住,任憑秦塑如何使力,巨錘都無法再下去一分一毫!
“你終於等不及了麼?”老人兩眼空洞,沉聲道。
藍夜等人大驚,一把拉回了秦塑。
“你想怎麼樣?”藍夜鼓起勇氣大聲道。
“我選擇在晚上渡他們,就是因爲晚上你的實力只能發揮不到八成!滿以爲你會就此放過他們,唉,想不到,你卻如此貪心!”老人威嚴的聲音震得藍夜三人心中一陣躁動不安。
“哎,老頭兒,你,你在跟誰說話呢?”秦塑一臉懵的問道。
“嘎嘎,地靈老鬼,咱們都鬥了幾十萬年了,誰也奈何不了誰,你處處與我作對,我也懶得跟你計較,但這一次,你必須將他們三個給我!”一道冷漠的聲音在湖面上盪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