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豆豆低下頭,將手放到嘴前面不停地呵着氣暖手。
旁邊,一個笑眯眯的護士走過來,叫一聲:“白小姐。”
白豆豆連忙回頭,只見護士將一杯熱水端給她,笑眯眯地說:“暖暖手吧。”
白豆豆連聲道謝。
寧莫離這豪華醫院裡當然暖氣是無處不在的,只不過她身體不好,很容易就手腳冰涼。
從蘇明珠進去老爹的病房開始,她就非常自動、自覺、識相地閃到一邊去了,在外面的走廊上又待了一段時間,不知不覺鼻子也有點紅紅的了。
護士笑眯眯地說:“不用謝,院長交代了一定要好好照顧你……們呢!”
白豆豆一愣,護士對她笑眯眯地那麼將小嘴咧成了一個月牙兒,走了。
白豆豆呆呆的雙手捧着杯子。
嘖嘖,護士太體貼了,竟然不是普通的一次性塑料杯子,是一個嶄新的馬克牛奶杯。
白豆豆捧着這杯子,不知道怎麼的,想起了導演。
他老是一手端着他那搪瓷杯,小辮子紮在腦後。低頭的時候,會有一縷髮絲落到眼前。
他……他現在還是很生氣吧!
她想知道他過得好不好,但是又不敢去打擾他。
齊怒那通紅的雙眼和憤怒的吼聲始終難以揮去:“你憑什麼說來就來,說走就走?”
如果再出現在他面前的話,他一定更不開心吧?
白豆豆低下頭,不知不覺地嘆了一口氣。
毫無意識地用腳尖踢着地面,她垮下了瘦弱的肩膀,吸了吸鼻子。
寧莫離匆匆走過來,走出過道上了走廊時的時候,他看到了站在走廊上捧着杯子呆頭呆腦的白豆豆。
她穿了件白色的外套,頭上的長髮綁成了個馬尾梳在了腦後,瘦瘦的,那模樣還真的就像南牧冰在新聞發佈會上說的:只能算是清秀,絕對談不上漂亮。
隔着這麼遠都能看到她的鼻子尖凍得紅紅的,像是雪人用胡蘿蔔做成的鼻子。
還別說,她現在凍得臉色發白的樣子也夠像雪人的。
寧莫離的腳步慢慢地慢了下來。
看着白豆豆呆呆的的側面,他站在那裡,手插在白大褂的口袋裡,長挑的眉微微顰了起來。
他人長得秀氣,白衣服又與他相配。一件普通的醫生白大褂活生生地給他穿得讓人明白什麼叫做“玉樹臨風”。
一個護士抱着文件夾匆匆走過來,看到寧莫離就彎了彎腰:“院長。”
寧莫離點點頭,護士離開。
這一下,白豆豆這隻呆鳥總算聽到動靜轉過了頭來。
一看到寧莫離,她反應遲鈍的臉上露出了一個燦爛又感激的笑容,端着杯子咚咚咚地跑了過來。
“寧少。”她的感激之情溢於言表,“總算看到您了!謝謝!一直想對您說謝謝,一直沒有機會說,謝謝您。”
寧莫離淡淡地看她一眼,點了點頭,然後……轉身走了。
白豆豆一看:懵了!
搞不懂啊,這麼大個事兒,幾百萬,而且還不止是錢的事兒呢。
這多大的事兒啊,他就點點頭,意思是“知道了”,然後一個字沒有,轉身就走了?
雖然知道寧少您日理萬機,分分鐘鉅額款項進出。但這也太……那啥,淡泊了吧?
白豆豆又蹬蹬蹬地跑過去,追着寧莫離說:“寧少,寧少,謝謝您,您……”
寧莫離一轉身,白衣飄飄的。白豆豆一愣,收勢不及差點撞上去。
“不用謝了。”寧莫離淡淡地看她一眼,只見她圓圓的眼睛黑白分明,正在無限感激地看着自己,鼻子尖上紅通通的看起來有點可笑,淡淡地說,“可以了。”
白豆豆聽了差點飆淚了。
她的感激之情更是有如滔滔江水連綿不絕,她覺得寧莫離就是她的貴人。
望着貴人,她說:“可是寧少,這麼大的事情……”
“我說可以了。”寧莫離很淡漠地打斷了她的話。
白豆豆垂下了肩膀,小聲說了句“哦,那,那我知道了,對不起,打擾您了。”
垮下了肩膀,她失落地往回走。
也許這種事對於她來說是天大的事情,但是對於寧少來說真的不過是舉手之勞吧?
寧莫離顰了顰眉,看着她瘦小的身影,彷彿肩上都託了兩個擔子似的。
剛剛她看到他還那麼激動的,還追着他跑……
說實話,她此時這副沮喪的樣子,加上紅紅的鼻子,看起來其實真是可笑極了。
但是寧莫離看着她的背影卻微微地嘆了口氣,彷彿是有點不忍心了。
“這樣吧。”他對着她往回走的背影淡淡說,“就當你欠我一個人情,以後有機會,我再找你要回來。這樣行了吧?”
白豆豆呆了一下,然後遲疑地轉過身來。
寧莫離彷彿也是很少跟非熟人說那麼的話。
他停頓了一下,說:“你記得欠我這個人情就是了。”
白豆豆愣了一下,然後臉上露出了一個笑容:“好。”
可真是奇怪的人……
寧莫離心想:別人多說他很怪,但是白豆豆顯然更怪。
看她一眼,他不再說什麼,彷彿是爲了在南牧冰面前避嫌,也彷彿是因爲他一向都不喜歡跟人多話,他的手插在口袋裡轉身離開。
然而走了兩步,他忽然又停下了腳步。
白豆豆見他轉過身來,她呆了一呆,寧莫離問:“是不是經常頭痛?”
白豆豆一愣,一隻手下意識的往腦袋上摸了一摸。
正摸到了那個隱藏在頭髮裡的傷疤上。
她不記得自己是怎麼受傷的,只是記得從小時候開始,經常在下雨的時候,頭上傷疤的地方隱隱作痛,就好像人家的風溼一樣。
上次南牧冰可沒少讓她吃苦頭。
只是寧莫離怎麼會知道她會經常頭痛的?
寧莫離忽然從口袋裡摸出了一樣東西,修長潔白的手一擡,那樣東西以拋物線直接準確地落入到了白豆豆的懷裡!
白豆豆連忙一手端着杯子,一手拿起了懷裡的那樣東西。
“照着說明書擦傷口,用完了找我的助理要。”
說完這句話,寧莫離手也插回到口袋裡,然後這回是真的轉身就走了,再也沒回過頭。
白豆豆低頭看看手上的藥膏,又看看寧少那飄逸的白色背影,眼睛眨巴眨巴的,有點犯迷糊了。
她正低頭百思不得其解時,只聽身後傳來一聲特別溫柔又高雅的聲音:“你是豆豆,是嗎?”
白豆豆連忙回頭,只見蘇明珠女士站在那裡,身後遠遠地站着那個穿着休閒服的女助理。
蘇明珠保養得白皙優美的手輕輕按着披肩的一角,看起來仍然是美貌優雅的臉上有着一道道的淚痕,眼睛也是紅腫的,顯然剛剛在病房裡和白護汝好好地哭了一頓。
此時,她看着白豆豆露出了溫柔的笑容。
白豆豆呆了一下。
這笑容是這樣親切,雖然纔是剛見面不久,但是卻不知道爲什麼,就好像久違的親人一樣有着說不出來的熟悉和親切感。
比起牛愛珠雖然有着血緣關係卻反目成仇,此時倒更有一種安心的感覺,不用那樣拘束和擔心受怕。
她忽然有些鼻子發酸。
“豆豆,我們過來這邊談好嗎?”
白豆豆點點頭。
在回去的路上,白豆豆坐在南牧冰的車上,心事重重地發着呆。
南牧冰一邊開着車,一邊轉過頭來看着她發呆的樣子,挑了挑眉,英俊的臉上露出了一絲疑問。
白豆豆一手託着臉頰,她的腦海裡浮現出了剛剛在醫院裡和蘇明珠對話的情景。
醫院的高級會議室裡。
蘇明珠坐在白豆豆的面前,她身上香香的,而且一舉一動都是那樣高雅、動人、充滿了藝術氣質。
“豆豆,我剛剛和祥生說過了……”她看到白豆豆一愣,像是想起了什麼,微笑道:“差點忘了,你的爹地白護汝,他以前的名字就是祥生。白祥生。”
白祥生。
果然是那個年代戲班裡的名字。
白豆豆感嘆着,然而她忽然心頭一動……
等等!
這麼說老爹是收養了自己以後才改的名字。
白護汝。
白護汝……護汝……意思就是保護她啊。
保護她這個撿回來的女兒。
白豆豆眼中淚光閃閃,蘇明珠說:“豆豆,你和祥生的事情看了電視以後我都已經知道了。你不用擔心,也別難過了。這件事不能怪你。”
白豆豆看着她,她微微笑了,用手摸了摸白豆豆的頭髮,就像一個慈愛的長輩一樣。
這一個小小的動作讓白豆豆差點哭出來,只是憋着忍住了。
“你是個好孩子,這些年爲了照顧祥生也吃了很多苦。這件事不是你的錯,你不用覺得內疚,反而,祥生他對你非常內疚。”
白豆豆連忙說:“不是的,老爹他……”
一急,本來就不伶牙俐齒,一下子說不出話來。
蘇明珠瞭然地點點頭,然後拍了拍她的手背,溫柔地說:“我知道,我都知道。”
白豆豆頓時哽咽。
在面對牛愛珠的時候,她都一直忍着沒有哭,眼淚含在眼眶裡一直沒有掉下來,但是現在她卻幾乎無法控制自己的情緒。
人大概都是這樣,明明握着拳頭對自己說“我要堅強,我不哭,我不哭!”咬着牙齒能忍過去,可是一旦有人安慰,卻反而像是一下子決堤了。
蘇明珠說:“豆豆,我有個很重要的請求,想要徵求你的意見。可以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