彭湛摩挲着她的臉, 擺出一副她太過天真的表情。“彭太太,我怎麼可能只讓你生一個,有幾個孩子在, 就不怕你再出走。”
她逃出他的懷抱, 甩出一句。“你做夢!”
“看我是怎麼夢想成真的。”他亦然變身爲懷揣着宏圖偉業的霸主, 追了上去。
“啊!”
在客廳門口, 彭湛與墨管家一出一進碰個正着, 成功脫逃的寧恩在一旁看着笑話。
“大少爺,有幾句話我要說。”
對面的墨管家一臉嚴肅,臉上的皺紋裡滿是凜然, 彭湛便知道了他接下來要說什麼。
果不其然,墨管家以看着少爺長大的長輩身份, 帶着些許的痛心疾首的語氣開腔。“少爺您跟少夫人和好如初是天大的喜事, 可您這些時日裡沒踏出家門一步, 恐有不妥。彭氏是老爺打下的江山,也是少爺您苦苦經營的結果...”
雖說在彭湛看來, 墨管家的痛心疾首是誇張了些,但一片心意他是明瞭的。“墨管家,我知道了。”
墨管家見大少爺把他的話聽了進去,語氣也恢復了慣有的管家本分。“少爺放心,我和家裡的所有人會精心照顧少夫人, 不讓少夫人有半點閃失, 您儘管安心工作。”
“唉!”
“七。”
“什麼七?”
“你從起牀不到半小時裡, 第七次嘆氣啊。”寧恩比出數字七的手勢。
“唉...”
隨着他又一聲的嘆氣, 寧恩緊接着報數。“八。”
“從來沒這麼不想上班。”站在衣櫃前的他, 僅是看一眼成排的西裝就覺得乏味。
寧恩上前幫他去挑選衣服,卻被他攬在懷裡, “要不要跟我一起去上班,彭太太。”
“那你還能工作嘛。”
“當然...不能!”
寧恩被他的直言不諱逗笑了,原來他也有這麼賴皮的一面。“你再不快點,一會兒墨大叔就會出現,彭先生!”
她的話音未落,輕輕的敲門聲響起。“大少爺少夫人,早餐準備好了。”
寧恩拿出一件看起來不那麼沉悶的咖色夾克給他,對着門口知會了一聲。“我們這就下來,墨大叔。”
早餐,彭大少爺像是得了牙痛病,進食的速度出奇的慢。寧恩明目張膽地偷笑,他這個樣子讓她想起了,小時候沒溫書又考試臨頭的樣子。
一旁的墨管家在經過幾次看向手裡的老懷錶後,終於開口催促提醒,“大少爺,上班的時間到了。”
彭湛長長嘆出一口氣,緩慢地放下碗筷,不情願地站起身,依依不捨地跟寧恩道別。“等我回來。”
身處熱戀中的寧恩,倒是比他痛快的多,笑着點頭。
看大少爺的種種懈怠表現,墨管家有必要親自送他到大門口。彭湛趁墨管家先行一步的當兒,偷偷在她臉上留下一吻,才離開餐廳。
獨自在古堡裡的寧恩,挺着大肚子在花園裡晃悠,一陣風掠過一絲涼意,淡淡中草藥味兒鑽進鼻子裡。
她望眼看去,一株株的火球花已經開了,阿晗最愛的芍藥不知什麼時候在香氣怡人中漸漸枯萎,它們競相綻放的日子彷彿就在昨天。那株看上去弱不經風卻最後驚豔了歲月的稀有黑色芍藥,此刻收起花衣,優雅地等待着明年的相遇。
芍藥讓寧恩想起了身在遠方的彭晗,多次給他打電話都打不通。只有兩張明信片寄來,上面寥寥可數的幾個字報平安。
正當寧恩百無聊賴時,墨管家及時現身。“少夫人,醫院打來電話,希望您能去參加孕婦媽咪班。”
寧恩爽快答應,也好,出去走走總比一個人無聊的強。
媽咪班裡還真是熱鬧,寧恩到時已經有十幾個孕婦圍坐在一圈,她坐在最邊上,只聽不說話。
孕婦甲的嗓門最亮,繪聲繪色地述說着她慘痛的經歷。“你知道公立醫院有多嚇人嗎,我家老大就是在那生的,待產室裡幾張牀一字排開,上半身穿着病號服,下邊都光溜溜的,就像母豬挨着個地等着動刀子,完全不被當人看。”
衆孕婦一片驚呼,“啊!那麼可怕...”
孕婦甲繼續說,“自從懷了老二,我就跟我老公說,一定要找個私立醫院生,一對一還不行,要多個大夫護士全程精心伺候我。男人掙錢不就是給咱娘們兒花的嘛!”
衆孕婦集體響應,七嘴八舌地贊同。“說的有道理,給男人省錢,全都便宜了外邊的小妖精了。”
孕婦乙抱怨開腔,“我老公倒是不花心,就是在家裡什麼事也不管,跟個甩手掌櫃似的,問他三句能回你一句就燒了高香了。”
孕婦丙安慰並自曝家裡的爺們兒多奇葩。“知足吧,比我家那位強多了!我家那死男人什麼家務活不幹也就算了,還指手畫腳,那嘴碎的成天不停地嘚啵嘚,就是一個差評大師。這也不行,那也不對,各種挑剔和嫌棄吐槽,就沒他滿意的!”她越說越委屈,聲音哽咽。“跟這種男人生活太累了,看不到希望...嗚...嗚...”
衆孕婦們悉數帶着哭腔,道出心裡最怕的事。“我好怕疼,怕生孩子出意外,怕孩子嗆陽水,怕他缺氧窒息,嗚...嗚...”
“我要是大出血怎麼辦?我和孩子都死了怎麼辦呀?嗚...嗚...”
一個人的嗚咽瞬間傳染了本就孕期中情緒不穩定的準媽們,媽咪班成了瘟疫區,哭聲一片。
上一秒的小聲低泣,下一秒便是震耳欲聾的嚎啕,轉變之快着實令寧恩意想不到,出於應急反應,躲了出來。
站在醫院門口的寧恩,多多少少被衆孕婦的話影響到,她們口中所說男人的缺點讓她想起,那個對家庭沒有半點貢獻,卻自認勞苦功高,自我膨脹的父親。
好在她並沒就此沉浸於低落中,特別是撫摸着凸起的肚子,真切體會到孩子帶給她的內心平靜,再一想到彭湛,笑容重新回到臉龐。現在時間還早,去找他。
寧恩走了兩步,離奇想到墨大叔搖身一變三朝元老,不顧個人性命之危冒死諫言,斥責她這個一無美貌,二無德,禍國殃民的害人精,魅惑太子貪戀女色,不思進取荒廢朝政,此等妖孽只得浸豬籠才消人恨!
寧恩一縮脖子,想想還是算了吧,這麼一系列的罪名她可擔不起!最後,她鑽了小巷,去找孟婆玩兒。
“給您老人家的。”寧恩把一個盒子放在孟婆眼前。
孟婆打開一瞧,沒了興致。“驢打滾兒。”
“喂,你居然挑食!這有違你光榮且有前途的職業啊。”寧恩可沒想到,孟婆會超不待見免費的吃食。
“你送什麼好吃的都不如還欠我的39塊來得高興。”孟婆撇着嘴,道出心裡話。
“幹嘛那麼小氣嘛,我又不是欠錢不還的人。”寧恩厚臉皮地說着。手伸進盒子裡,卻被孟婆拍掉剛拿起來的驢打滾兒。“多說無益,快還錢。”
寧恩摩挲着被打疼的手背,保證着。“下次還行了吧。”
孟婆見自己的錢算是有了眉目,這才心安地將驢打滾兒的盒子捧在懷裡,開心地吃了起來。“那你來幹嘛?”
寧恩摟着孟婆的脖子,犯賤撒嬌。“當然是想您老人家了。”
“少來,我可不吃這一套。有話快說,說完快走,晃在我眼前礙事。”孟婆支起胳膊肘兒,跟這個丫頭片子拉開距離。
“小的遵命。我想問問,我和彭湛的將來。”寧恩乖乖地說出找她的緣由。
寧恩的問倒是驚到了孟婆,把咬了一口的驢打滾抻得老長。“將來?看你這奸相傻笑的樣兒,彭小子得手了?”
“我們兩個相愛,這不正是你所希望的嘛。”寧恩帶着一丟丟的小臉紅,不扭捏不造作地說。
“去,得了便宜還賣乖。你們兩個好了,關我老太婆什麼事。”孟婆哀嘆,這世道真是變了,就沒見過這麼不害臊的姑娘。
“好嘛,我謝您老人家牽紅線搭姻緣,您的大恩大德我寧恩沒齒難忘。”她一拱手,就差作揖跪拜了。
“得得得,競整這些沒用的假招子,光嘴上說有啥用。”孟婆可受不起她這大禮,怕折了自己的陽壽。
“那就告訴我唄。”寧恩又拿出軟磨硬泡的招兒。
“不行,沒聽過天機不可泄露嗎。”孟婆搖頭,堅決不吐出半絲風聲。
“一點點總行吧,比如再過四五十年,他還對我像現在這麼好不?”寧恩一臉甜蜜地,問出心中最想知道的事。
孟婆可是見過她的本事,要不自己也不能白白損失了39塊錢。知道最後熬不過這丫頭片子,帶着怨氣不耐煩地說。“你這個丫頭,怎麼這麼纏人!假如我告訴你,你們會離婚,你肚子裡的孩子會難產,你會孤獨終老,你打算怎麼辦?”
孟婆的話猶如晴天霹靂,寧恩驚呆在原地,幸福紅潤的臉被慘白所取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