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虞城眼皮沒由來的跳了跳。
宋意道:“剛剛尹流蘇來找我,已經在離婚協議上簽字了,所以今天的開庭取消了。”
陸虞城冷峻的面容遲疑了一秒。
簽字了!
好像什麼東西發生了變化,原本固執到底的女人,妥協了?
宋意在通話中仍舊喋喋不休,沾沾自喜道:“陸總,我這次可是費了好大的力氣,才說服尹小姐的,尹小姐願意淨身出戶!”
一個會打離婚官司的律師,最自豪的就是把老闆的損失,即賠償金額降到最低!
誰知陸虞城臉色驟變,鼻孔裡噴火罵道:“誰讓她淨身出戶的!昂!混蛋!”
於此同時,手機砰地一下狠狠砸到了座位底下。
司機和副駕駛座的許默同時身體發顫,表情震驚。
陸總爲什麼要發那麼大的火?
手機的質量太好,以至於躺在車裡仍舊發出聲音。
宋意不明白,自己到底是哪裡做錯了,或者是說錯什麼話了,惶恐不安着。
許默沉思片刻後,瞥了一眼餘氣未消的陸虞城,伸長手臂,撿起手機,對宋意道:“宋律師,我們陸總的意思是,尹小姐淨身出戶,豈不是讓所有的人認爲我們陸氏集團陸總小家子氣,沒有風度嗎?”
宋意聽後,連連說對不起,他誤會陸總的意思了,而且保證會把事情辦的妥妥當當。
“開車,回公司。”
“是。”
許默望着不斷撲騰過來的記者,漸漸遠離他的視線。
還好夫人沒有出現,否則那幫記者不知道如何添油加醋,搬弄是非。
只是陸總到底是爲了她淨身出戶而生氣,還是失去了一次和她見面的機會而發怒,誰也不得而知了。
普通大衆車內,周秘書驚詫:“老闆,陸虞城怎麼沒進去就離開了?”
外界不是在傳尹流蘇不肯離婚嗎,所以纔有了今天的對簿公堂。
作爲高文彬的擁護者,周秘書自然很想看到尹流蘇和陸虞城撕破臉,這樣老闆的勝算就更大了。
“也許是簽字了,我們走吧。”
高文彬下頜緩緩地動了動,他所做的一切沒有私心。自從安茜打電話給他,告訴他,陸虞城會和尹流蘇離婚,他就更加的確定,陸虞城和尹流蘇完了,能給尹流蘇安定,平靜的幸福,只有他,只有他高文彬一人。
流蘇,我如此愛你,卻不敢再接近你,生怕你又一次的拒絕我。
車子啓動,周秘書搖頭晃腦,你說真是奇怪,陸虞城和尹流蘇不是一直好好的麼,怎麼陸虞城突然之間就拋棄尹流蘇了?簡直匪夷所思!
年輕人簡直是拿婚姻當兒戲,太不像話了!
第一醫院。
外科病房。
“爸媽,我檢查完了,我現在出去花園裡散散步,行吧!”
吳媛被老頭子和老太太纏的一個頭兩個大,起因是前幾次她偷偷溜到婦產科,今天被拽着從頭到腳做了一遍檢查,折騰下來已經是快上午十點了。
十點,她現在趕去法院阻止,草,連黃花菜都涼了。
看着爸媽樸實而時刻焦慮的面容,她其實挺懺愧的,二十來歲的人了還總讓他們操心。這次中彈她和死神擦肩而過,並非是過家家的玩笑。
“爸媽,你們放心,我以後會小心的,一定不闖禍了。”
小妮子說了長長的一番保證,差點把自己都感動哭了,並且允諾年後去相親,才抽身逃離“魔爪”。
她急急忙忙的下了電梯,餘光一掃,便看到穿着白褂子,身形纖細單薄的尹流蘇。
主要她的站姿極挺,皮膚白,故而吳媛每每一眼就能認出她來。
尹醫生是那樣出色,那樣耀眼,那樣驕傲的女子,陸虞城爲什麼總不懂得珍惜,難道非要到徹底失去後,才追悔莫及?
吳媛定睛一看,發現流蘇姐和一個打扮的人模狗樣的男人在說話。
“尹小姐,您這不是在爲難我嗎?”
“我不會要他一分錢的,難道宋律師覺得我養不起自己嗎?”
“好好好,錢可以不要,那房子呢,據我所知,尹小姐名下已經沒有任何的房產了!”
宋意就快抓狂了,他頭一次苦口婆心費勁脣舌的求當事人的妻子收下補償,結果人家還不樂意。
“不勞宋律師費心,我若是無家可歸,不是還能住醫院宿舍樓嗎?”
尹流蘇背過身,冷冷的反問。
“好……”
宋意氣得面頰發青,他好不容易積累下來的名氣算是徹底栽在了陸虞城的離婚案子上了。
最後宋意無計可施下,狠狠的叫囂着:“既然尹小姐執意如此清高,那麼請您今天下午就把您的東西從西雅別墅搬出來,否則我們會告您私闖民宅!”
吳媛氣沖沖的上前,反脣相譏罵道:“你丫算哪根蔥!連陸虞城都不敢跟流蘇姐那樣說話!搬就搬,誰怕誰啊!就憑你這種素質,到底是怎麼當上律師的,搞笑!”
“你這個瘋女人!”
宋意被罵的狗血淋頭,表情霎時兇冷起來,正欲發難之際,他接了一個電話後,語氣和神情來了一個一百八十度的大轉變。
估計是接到大案子了,宋意一下子忘記了吵架,直接離開了。
綠化道上,剛剛清掃過落葉,纖塵不染,毫無人氣,乾枯的樹幹顯得幾分落寞蕭條。
尹流蘇雙手插着口袋,身體直挺挺的立着,似風中細珠竹,面容看似沉靜如水,卻不知眼眸深處是何等的哀沉。
“你沒去?”
吳媛漸漸靠近,走至她面前。
事實上,他們剛剛的對話,她聽的很明白,流蘇姐提前簽了離婚協議,她和陸虞城徹底結束了。
“嗯。”
她輕輕的回答。
吳媛臉上悲喜難言,太快了,從變心到離婚,陸虞城只用了兩天的時間。
“流蘇姐,雖然我很不喜歡那個律師,但他說的話不無道理,爲什麼不要房子和財產?”
她發誓,她不是貪錢,只是事情已經鬧到無法挽回的地步,何必要講骨氣呢,陸虞城耽誤了流蘇姐那麼多年的青春,豈是金錢能夠補償的呢?
你不拿,也換不回你在他心目中的半點好,半點留戀不捨。
尹流蘇眸光渙散,瞳孔絲毫沒有焦距的道:“我只是不希望再留下他的痕跡,他的回憶,他的一切。西雅別墅的那個臥室裡,有過我和他太多的記憶,不如不要。”
吳媛沒有打斷她,兩個人並肩立着,視線停留在黑黑的光禿禿的樹幹上,毫無希翼。
尹流蘇的聲音寡淡的像是白開水,沒有任何的起伏,麻木而機械:“吳媛,你知道嗎,一個人住在空空蕩蕩的大房子裡,兩年了,我以爲自己習慣了,可是有一天,忽然多了一個,心房的位置填充的滿滿的,明明知道是一場妄斷,奢求,卻在迴歸原狀的時候,空了一個很大的洞。”
她的脣角邊忽地扯出了一抹淡而諷意的弧度,“人最可悲的是,得到後又失去。我如今後悔了,原來這種感覺是這樣的,不如從來沒有得到過。”
饒是她的神情語態一直很平靜,吳媛卻聽的字字戳心,感同身受,鼻頭一吸,重重地,用盡全力的擁抱住她冰涼的身體。
“別說了,流蘇姐,別說了……”
吳媛是一個喜歡笑就笑,喜歡哭就哭的人,情到濃時,最容易戳中她的淚點。
“陸虞城太壞了,他配不上你,不是他拋棄你,是你不要他!”
她在她肩膀上吧噠吧噠的掉眼淚,可尹流蘇像是點住了穴道,僵立着不動,臉上的倔強淡然,繃得讓人心疼。
“最終,還是他拋棄了我。”
她緩緩地吐出一口氣,幾乎是從齒縫間擠出來的,真正出口後,又恢復到了輕描淡寫:“下午和我收拾東西吧。”
“……好。”
吳媛不喜歡尹流蘇這個樣子,想哭卻強忍着,總有一天,會崩壞的,會一發而不可收拾。
她害怕。
她和尹流蘇抵達西雅別墅,是一點整,別墅門口已經有好幾個黑衣保鏢齊刷刷的立着,其中宋意的身影尤爲顯眼。
“尹小姐,請吧。”
宋意不懷好意的道,一臉奸容。
至少吳媛是這麼看的,狠狠地朝他啐了一口:“走狗”。
宋意咬着牙齒,瞪着她,沒有發作。
兩人的動作快得令人咋舌,十分鐘之後,尹流蘇拎着一個手提袋,走到門口。
“慢着。”
宋意忽然叫住。
吳媛迅速地擋在尹流蘇身前,“慢什麼慢,宋律師還有什麼指教?”
宋意陰笑着道:“尹小姐請見諒,我們必須檢查一下,您是否順手帶走了不屬於您的東西,我們也是公事公辦,請見諒。”
“太欺負人了!”
吳媛撩起袖子,怒罵道:“流蘇姐連那麼多財產都不要了,難道還會拿別墅裡的東西麼!”
尹流蘇拉住她,面容清冷的道:“要檢查就快點,不要浪費大家的時間!”
聞言,宋意和左右打了一個招呼。
幾個人瞬間把她的衣物翻的亂七八糟,翻遍了,也找不出任何名貴值錢的東西來。
打臉,妥妥的打臉。
“我們走!”
宋意氣急敗壞的道。
吳媛整個人都不好了,“麻痹,你個臭律師,人品惡劣,你會遭報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