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輛日產途樂停到了茶館門口,副駕駛走出一位男人,身材堪比模特,瘦高又充滿線條感,墨鏡,爵士帽,米色風衣,長靴,牛仔褲,件件都是進口高檔貨,從衣着打扮分析,這是一個對外在形象比較注重的品質男人。
男人摘掉墨鏡和帽子,露出一雙分外明亮的眼眸,腦後的馬尾辮掙脫束縛,烏黑的頭髮不住搖晃,男人衝站在門口迎接的韋八亢微微一笑,伸出看似白皙的手掌,“這位就是韋老闆吧?久仰。”
“您就是卓先生?”
對方在打量自己,韋八亢同樣也在打量着對方,按照朋友介紹的情況,印象中的卓先生應該是位富到流油的土豪,戴金錶,樓洋妞,買飛機,玩遊艇,張嘴閉嘴就是滿口的銅臭。沒想到見到真人,竟然是位溫文爾雅的紳士,而且舉手投足透着一股貴氣,這可不是花倆糟錢就能披上的底蘊,韋八亢再見識淺薄,好歹也是活了幾十年的老狐狸,不會再識人看相中走了眼。
感受到對方手心凹凸不平的老繭,韋八亢心中一突,練家子,真人不露相。
男人收回手掌,悄無聲息掏出Amani手帕,擦拭掉手掌接觸帶來的污濁,滿面春風笑道:“卓桂城。”
“卓先生,裡面請。”韋八亢閃出半個身子,態度謙卑。
卓桂城身邊只有一位相貌平平的男人作伴,體型敦實,手短腿短,眼睛只盯着自己鞋尖,像是一個老實木訥的鄉下人,可泉子卻對他產生濃厚興趣,因爲這位體重起碼一百六十斤的傢伙,踏上木質樓梯的時候,悄無聲息,靈巧的像一隻貓。
邪乎。
兩人都不簡單。
韋八亢跟泉子對視一眼,多年的默契已經無需多言,意思有兩層,一是驚訝,二是小心提防。
卓桂城望着略顯寒酸的包間,停住腳步,指尖在桌面一帶而過,皮膚上蒙了一層細微灰塵,卓桂城皺了皺眉,又重新拿出手帕,找到一張椅子,仔細擦拭完畢,纔敢坐上去,臉色微沉,不像之前那樣熱絡。
韋八亢見過愛乾淨的女人,但卻沒見過這麼愛乾淨的男人,說好聽點是注意衛生,可在窮鄉僻壤如此講究,那就是矯情了。
“卓先生,要不咱們換一個地方談?”第一次打交道,不能失了禮數,韋八亢心裡彆扭,但話還是要說到位。
“時間有限,咱們趕緊把事情談妥,再說這種交易,知道的人越少越好,不是嗎?”卓桂城輕笑道。
“我聽老許說,卓先生做的是大生意,怎麼想到來西北狩獵了?一過九月,高原那裡天上飄雪都不稀奇,戈壁灘的沙塵暴說來就來,危險的很,您身份尊貴,出了一點閃失,我們可擔待不起。要不這樣,您需要什麼獵物,我們給您弄來,死的活的都有,放到家裡養着,丟進鍋裡燉了,您想怎麼玩就怎麼玩,總比跑到大西北受罪要好吧。”韋八亢善意說道。
卓桂城撥弄小拇指戒指,不以爲意笑道:“狩獵,圖的就是新鮮和刺激,還有一槍命中獵物的快感,想吃肉或者飼養的話,我有的是辦法,就不用驚動您韋老闆了。”
“這倒也是。”
韋八亢清楚這幫人的心態,狩獵跟玩女人一個道理,不弄點鮮貨,解不了饞,於是點頭道:“不知道您有中意的獵物沒,鷹?還是野馬?如果想獵羚羊,就得多趕一些路程,咱們先規劃好路線,方便安排行程。”
“我想弄幾隻金絲猴,韋老闆有辦法嗎?”卓桂城笑容玩味道。
韋八亢臉色一沉。
跑到西北來找金絲猴?
找茬纔是真。
如果這名清貴的年輕人不是腦子秀逗了,那就是在拿自己開涮。
卓桂城站起身,慢悠悠在客廳踱步,走到窗邊,望着經過雨水洗刷過的黃褐景色,輕蔑笑道:“聽說韋老闆的祖上幾代都是刀客,在關中一帶威風八面,一舉刀,一上馬,前呼後擁,地動山搖,無數號兄弟肯把命交到韋家手裡,風光一時無二。沒想到刀客沒落了,韋家也沒落了,竟然要靠幫人狩獵維持生計,倘若韋家祖先看到你如今的可憐樣,不知會不會從墳裡跳出來,罵一句不肖子孫。”
韋八亢眉頭緊鎖,慍怒道:“看來卓先生不是來狩獵的,而是來架樑子的。在這西北地界,不管你是神仙還是妖怪,劃下道,我韋八亢奉陪到底!”
泉子掏出格鬥刀,緊緊攥住,清澈的眸子跟刀刃同樣鋒利。
“開個玩笑而已,韋老闆千萬別生氣,我只是對韋家先祖充滿敬意,感慨一下滄海桑田罷了。”卓桂城雙手插入風衣,笑容滿面,沒有一點動手的徵兆。
“我的家事,用不着別人來說三道四。茶錢已付,恕不奉陪。”如果不是對方來歷神秘,韋八亢早就掏刀子捅人了,臉皮已然撕破,再也沒有合作的打算。
“韋老闆,請等一等。”
卓桂城笑道:“幾句話就傷了和氣,不至於吧?這樣,咱們之前談好的一天一萬,我再賠個禮,多加十萬塊佣金,總共下來,韋老闆能有幾十萬入賬,想必韋老闆不會拒絕吧?”
換成平時,韋八亢纔不會爲五斗米折腰,惹怒了自己,刀子一出,先解了氣再說。可雄心易老,英雄遲暮,有了出國的念頭之後,得爲了柴米油鹽卑躬屈膝,幾十萬,不是一筆小數目,足夠在國外買一棟能遮風避雨的房子,能讓泉子好好唸完書。
一想到這裡,韋八亢滿腔憤怒和豪氣瞬間冰雪消融,可還是拿着架子,表情嚴肅道:“我韋八亢的火才十萬?少了點,不管幾天,一百萬!”
“好。”
卓桂城爽快答應下來,笑的帶有一股邪氣,“一百萬就一百萬,成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