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猛地一動,駭了車把式一跳,正欲破口大罵,門外忽然衝進來十來號人,手中有的拿着鐵鍬,有的就像宋石頭那樣,拿個棍子,還有的乾脆就拿了個大掃帚。
“都別動!把食物交出來!”男人拿手裡的棍子揮了揮。
破廟挺空曠的,一目瞭然,有烤火取暖的,有躺着睡覺的,這羣人吵吵嚷嚷的進來,就差敲鑼打鼓了。有人從睡夢中被嚇醒,正欲叫罵,被人一腳踢在肚子上,抱着肚子疼得嗷嗷喊。
“快點!把食物都拿出來!要不然就等着捱揍吧!”拿着鐵鍬的帶頭大哥惡狠狠的吼道。
鬧出這麼大動靜,柳相思等人不可能沒反應。做了手勢不讓杏仁、核桃出聲,又飛快的幫敏敏把衣服套上,這才趴到佛像後面透過空隙偷看。
那些人面黃肌瘦的,工具也五花八門,進來也不搶金銀珠寶,只要糧食,看起來倒不像是土匪。
那些衣服乾淨,面容整潔的,大概是沒趕上關城門前回家的,手裡還有些吃食,交了出去也就沒事了。
衣不蔽體、滿身臭味的,是城裡的乞丐,每天要點吃的來,也只夠果腹的,哪裡還有多餘的交出去?
像小石頭那樣年齡小小、衣衫襤褸、卻十分警醒,手裡拿着根棍子想反抗的特別鶴立雞羣,於是,他成爲了重點‘照顧’對象。
鐵鍬大哥拿着手裡的鐵鍬一步步的朝小石頭逼近,表情兇惡而猙獰。
小石頭攥緊棍子,像是一隻隨時會發動攻擊的獵豹。
後面,就是敏敏和能救敏敏性命的柳小姐!
他不會後退!
也絕不能退!
給柳相思駕車的是個年長的車把式,大概五十歲左右的樣子。
他做了一輩子的車把式,自詡見過世面,可馬車上印着朱家的標誌,一般百姓見了遠遠的就要把路給讓開。
府中不會無緣無故的對下人使用酷刑,最多就是去菜市場看過殺頭,是個江洋大盜,當時他還跟着叫好來的。可那會砍得是別人的腦袋,跟他一毛錢的關係都沒有。
現在,看着那拿鐵鍬的男人氣勢洶洶的走過來,他的雙腿有點打顫,渾身的冷汗跟不要錢似的冒出來。
身上沒有吃食,他年齡大了,又挨不住打,可怎麼辦喲!
破廟不大,他猶豫的功夫那看起來有一把子力氣的男人已經到了身邊,不過是衝着旁邊被五小姐救回來的男孩來的。
“看什麼看!小鬼,還不把食物交出來!”
“這位大哥,我現在手裡確實沒有糧食,不過我們有同伴出去找吃的了,想必很快就會回來,如果他們尋到吃的,一定雙手奉上。”石頭攥緊手中的木棒,防備又客氣的說到。
“少廢話!沒有糧食就讓你嚐嚐本大爺的鐵鍬!”
顯然那人根本不買賬,說時遲那時快,鐵鍬夾雜着凌厲的勢頭朝宋石頭打去。他矮下身子避開了這一擊。
佛像後的柳相思忽然福至心靈,猛地想到自己以前寫過陳郡發生水災,那地方就離雲州不遠,大聲喊道:“他們不是土匪,是流民!”
是流民?
年長的車把式忽然腿也不抖了,渾身也有勁了,抄起一根半邊燒紅了的木棍和宋石頭一起迎上那拿鐵鍬的。
所謂流民,是指家鄉遭了天災而流亡外地,生活沒有着落之人。
有些兇惡之人也做劫掠之事,可他們不是土匪,土匪有同夥,瑕疵必報,殺了一個就有一羣等着給他報仇。
而流民,殺了也是白殺。一到荒年,流民不知道要死多少呢,多一個不多,少一個不少。
殺人的膽子破廟裡的人可能沒有,可那些被搶去吃的食不果腹的、沒有吃的捱了一通暴打的,目光都不善起來。
食物,對他們同樣重要!流民要吃飯,可他們也要填飽肚子!況且,他們的人數不比流民少!
“媽的,這地方荒的,居然連只兔子都沒有!”外面清楚的傳來罵罵咧咧的說話聲,腳步聲雜亂,像是好幾個人。
這夥流民在破廟外探好都有些什麼人才動的手,盯梢時親眼看到好幾個身材魁梧的護院出去,應該就是那小鬼口中出去找吃的的同伴!沒想到這麼快就回來了!
眼看着那小鬼眼睛發紅,不要命了似的跟他過招,其他人也不像方纔打了也不敢反抗,都在一旁虎視眈眈的。
等那幾個護院回來,自己這一夥人更討不到好去!說不定剛搶來的這點吃的都保不住!
他們來搶破廟是爲了能吃飽肚子!不是來爭強鬥狠的!
想到這裡,鐵鍬一掄,生生把宋石頭和車把式逼得後退幾步,大聲招呼周圍同夥撤退。
出門的時候正好碰到柳府的護院往回走,他們並不知道剛纔破廟裡發生了什麼。混亂間有一個護院被撞到在地,撞人的人居然不道歉就慌慌張張地跑了,氣的他直罵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