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
“怎麼?”
“林大人前來拜訪,您可要見麼?”
“林大人…有什麼事在朝堂上是說不得的,偏偏要到府上來?叫他改日再來吧。”
任鳶輕咳了一聲,小聲道:“據說是有嶺南傳來的消息。”
“哦?”凌陌看了看躺在沉睡未醒的染塵,緩緩起身。“你一會兒去問問劉大夫換藥的事,告訴他這藥不管用。”
“是。”
堂前,有些坐立不安的林肆正走來走去,忽地聽見凌陌有些戲謔的聲音:“怎麼林大人今日倒有空來呢?”
林肆趕緊站起來行禮:“公子叫下官注意的事已經有了消息,因而特意前來稟報。”
“哦?那你倒是說說看。”
“十日之前郡丞大人到達嶺南,即刻開始查看災情,當時的道路都已經被洪水淹沒了,押送物資和治水災銀的馬車也難過去,就只得暫時停在驛站中。得虧公子順道派遣了隨同的轄水監很快便整理好了嶺南水患的原因,郡丞大人很快開始着手修繕大壩,疏浚河道。好不容易等到這些日子的災患略小了些,押運的馬車卻在半路上叫當地的流匪給劫了。”
“情理之中的事。當地即便再有富豪金主也已經因爲水患不得不出資購買維持生活的雜糧穀物,平常人家的財物基本也都已經被洗劫一空了。如今這樣好的一塊肥肉送上門去,他們如何會放過!那澹月呢?可受傷了?”
“似乎是傷了胳膊,想來一定是在拼命護着押運的馬車。”
“男子身上被劃了一刀也不過小事一件,死不了人的。倒是這物資和災銀就得看他如何處理了…”
“是。”林肆摸不清凌陌話中的意思,只得模棱兩可地應聲,不敢做過多評價。
“今兒個你來,不只是爲了此事吧!”
林肆沉默了一陣,小心翼翼道:“此次郡丞大人前往嶺南一事本就頂着朝中不少的壓力,畢竟郡丞只是治理地方的官員,如何能承擔得了民生大任…”見凌陌的面色隱隱透出不悅,他急忙又道:“然而既然公子推薦了他,必定是因爲其身上有過人之處,值得擔當大任。不過如今朝堂之上的爭鬥漸熱,許多不利於郡丞大人的言論傳出,甚至還有…還有指責公子的,說是公子爲了凌雪小姐故意偏袒自己的妹婿。”
凌陌不屑地哼了一聲,轉身走到堂前坐下喝茶:“那又如何?他們就不想想即便我將這事交到他們手裡,他們有這個能耐擺平麼?”
“下官也是如此認爲,因此多次上書皇上,請求皇上爲公子正名,還應該安撫淩小姐。再怎麼樣郡丞大人也是公職在身,淩小姐獨自留在府裡也…”
凌陌忽地大聲笑起來,嚇得林肆身子一抖,急忙跪到了地上。正想着自己哪裡的馬屁拍錯了時,凌陌開口道:“林肆啊林肆,你倒是很會奉承!”
“下官不敢!下官不過是就事論事罷了…”
“好個就事論事!你也不過是一個監察的小官罷了,即便是官位高,可實際上卻連個郡丞的權位也比不上。若是這回澹月能順利回到京都,他的位置,本公子交給你做。”
林肆趕忙跪拜:“謝公子提拔!謝公子提拔…”
“少廢話,若是你當上了郡丞之後敢以權謀私的話…既然我有權提拔你,也有權將你貶到大漠邊疆去。”
“下官絕對不敢!絕對不敢!”林肆喜不自勝,樂顛兒顛兒地回去了。
凌陌坐在大堂上若有所思地飲着茶,自言自語道:“澹月…往後的事,你能處理的好麼?”
此時,嶺南驛館。澹月按住剛剛包紮好的傷口,微笑着和大夫道謝,大夫向他行了一禮,揹着藥箱走出門去。
“櫺曦,你說咱們如今怎麼辦?”大夫一出門,澹月臉上的笑意就漸漸褪去,一抹愁雲攏上眉間。
“大人…這事非同小可,一定得從長計議!雖說下官不過一介小小的轄水監,但也知道其中的利害。這事往小了說事關咱們二人的仕途,往大了說…天子震怒不說,卻必定會毀了嶺南百姓的生計!”
“是啊…流匪一日不剿,百姓也難得平靜生活。這事得在上報朝廷之前解決。”澹月撫着手臂上的紗布,凝神地想着辦法。
“這事說難也不難。此處流匪甚多,卻大都是天災禍人,爲謀生計不得不落草爲寇,只消治理好水患便能一舉解決。只是現在物資和災銀都在他們手上,咱們的工程也無法繼續下去。更何況現下咱們帶來的兵士不多,只夠修理水壩,如何能一舉剿滅他們呢…”
“如此一說,我們便不剿滅他們。明日備馬,咱們到山上拜訪。”
“大人…這可萬萬使不得!這通匪之罪咱們受不起啊!”
澹月笑笑,道:“咱們是去談判的,怕什麼。”
“談判?”
“你既瞭解此地的民生問題在何處,爲何不能對症下藥的解決呢?”
“大人,恕下官愚昧,難以知會大人的意思…”櫺曦撓頭,依舊一臉茫然。
“嶺南常年遭受天災,既然此地流匪都是因生計所迫才上山落草,那咱們爲何不能對症下藥,就解決他們的需要?一旦有了合適生存的條件,你認爲誰還會願意頂着掉腦袋的罪名跟朝廷蠻幹呢?”
“大人的意思是說…咱們去找他們和談,承諾往後給他們好處。”
“算是吧…若是談得好,也許他們還會幫咱們一把,讓水壩工程早日完工呢!”
“說是這樣說,不過…”櫺曦沉吟了一陣,道,“像這樣的流匪,即便從前是平常良民,然而如今已在山頭混跡良久,必定野性難馴。萬一到時候扣留了大人怎麼辦?”
“那也要試試看。若是不試,咱們不如直接回到京都向皇上請罪,要麼貶官,要麼受罰,卻至少能與親人見面了…”
“這倒是…無論結果如何,終究這事不能拖下去。下官這就去準備”
澹月點點頭,徑自發起呆來。
正要告退的櫺曦瞧瞧他,鞠了一躬,道,“大人必定牽掛家中的新婚妻子…下官倒想,您該常常寄些書信回去。”
“哦?哦…”澹月應了一聲,目送他走出門去。
寄信麼…
他走回內室,坐到案几前提筆磨墨,良久沉思之後,一筆一劃地在眼前鋪着的宣紙上寫起字來。
“你爲何沒有殺了她?”陰森的女聲響起,正是上回出現在廢祠的那個女子。
蒙面的黑衣男子笑得滿不在乎:“我爲何非得殺了她?”
“你收了我的錢,自然要幫我辦事!”
“嗯…這倒是很好的理由!”男子漫不經心地自懷裡掏出一袋銀子,擲到她面前,“這裡有兩倍不止的銀子,你去找別人吧。”
“這算什麼?!”女子怒道,“你是想說這事你不做了?!虧你還是殺手!原來不過也只是徒有虛名的騙子罷了…”
“哼!”男子用極快的速度掠到她的身邊,扼住她的咽喉,“你有什麼資格說我?自己是什麼樣的貨色還需要別人來告訴你麼?我告訴你,殺誰或者不殺誰不由你定,一切都由我說了算!”
女子叫他掐得喘不過氣,連句話都說不出來,只能發出模糊不清的嗚咽聲。男子猛地鬆了手,將她摔到地上:“記着,以後少打她的主意。即便要殺她,也只能由我來殺!你明白了麼?”
女子摸着自己的脖子,艱難的點頭。男子狂笑着離去,很快地在黑夜中消失了。
“劉大夫,公子叫我來找您,說是主母的藥該換換了。”
“唉…”劉大夫捋着半白的鬍子,嘆道,“這事急不得啊!主母的身子本就差,用藥過猛只會傷害她。經過這幾日的調養已經好了很多了,想必這幾日也該醒來了…”
“任大哥…公子去了哪裡?”
任鳶回過頭,見着這幾日在染塵身邊服侍的紅珺急切地跑來,還在隱隱喘着粗氣。“在大堂。怎麼這樣着急?”
“主母醒了呢!”
“真的!”任鳶回過頭來向劉大夫拱拱手,“劉大夫真是神人啊!”
這樣稱讚的話倒叫劉大夫有些惶恐,連連擺手,笑道:“醒了就好。這樣的話可叫我受不住,沒被公子暴打一頓也就夠了!萬一真糟了毒手,那我這把老骨頭可就…”
“嗐,劉大夫。你還不知道咱們公子的脾氣麼?不過就是氣頭上的氣話罷了,這事您就當壓根兒沒發生過。您先忙吧,我去瞧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