臉上的腫雖然消了下去，可那面容依然帶了青色，讓他那俊美五官都帶了一股沉凝……
哀傷之氣。
顧欣悅心裡想着，這種原則問題，三年又有何用。
反正都是沒有結果的，爲何不接受現實，乾脆死心。
退一步，便海闊天空。
雖是這麼想，卻是說不出拒絕的話來。
可再一看那痛得連手指都咬出血痕的男人亦回了頭，用一對深邃似海卻是水汪汪的眼眸（痛的）盯着自己。
顧欣悅那心便嗖的一下，又落了下來，哼了一聲道：“我可沒答應啊，只是那些麻煩的確討厭，本也是你們惹來的，給我做做擋箭牌也是應該的，至於孝期，那個，我可不願給那老太婆守上三年，便是假裝的也不願意，不過呢，我那爹還不錯，守滿後給他再加一年，我倒是樂意的。”
顧和魁是年後死的，守滿，應該就是指正經的三年，再加一年，意思是說兩年！
秦陌寒和秦齊眼睛同時一亮，視線接觸到一起都發出的嗤嗤之聲。
然後又各自平靜的轉開。
“那個，我去廚房給你們找找有什麼可吃的沒有，你們先療傷。”顧欣悅卻是一說完，便往屋外竄。
剛竄到門邊，就覺身後突的貼上一個熱度驚人的身體，頓時那汗毛都豎了起來。
秦陌寒一手依然貼着秦齊的後背心帶着他成一條扁擔狀，一手拿了衣架上的大氅給顧欣悅披上，淡聲道：“小心。”
將大氅一攏，顧欣悅頭也不回的跑了。
手停在空中呆了幾秒，秦陌寒淡然轉身，將秦齊也給拎了回去，繼續剛纔的姿勢，冷冷的道：“三年！你要是不答應，我就讓秦福來！”
“三年就三年！可說好了，願賭服輸！到時候要是姑娘選了我，你可不能再要死要活！”秦齊呲着牙道。
“你也不準再瞞我！”秦陌寒恨聲道。
“那可不知道，要是姑娘讓我不說，我還是聽姑娘……啊！”痛叫一聲，秦齊又趕緊捂住嘴，從脣角溢出聲音道：“你想現在就幹掉我嘛！”
秦陌寒默聲不語，只是手中的氣勁卻輕了一些，一絲一絲的，將白色的霧氣從秦齊的腦門心逼出來。
“我們的時間並不多，等京城事情一定，我會帶杜夫人去趟總壇。”半晌之後，秦陌寒道。
“不合適，現在不合適。”秦齊卻搖搖頭道：“你根基還不穩，這個時候去追究真相併不合適，你要做的，是在穩定甘州後，將暗門之人控制下來，現在，你血誓已破，長老們控制不了你，你卻可以直接控制暗門之人，暗門十二道，先拿過來再說。”
“秦齊，你說，杜夫人真是我親孃嘛？”
低低的一聲，隨着那嫋嫋白霧響起，轉而又消散無蹤。
秦齊苦笑了一下，沒有回答。
待到最後一縷戾氣也從秦齊體內拔出，秦陌寒收了功。
秦齊動了動胳膊道：“你這功夫的確邪門，我不過是和你接觸了那麼一下，這些戾氣便讓我動彈不得，連內力都被壓制住，你要不給我解，只怕我功力至少折損一半。”
秦陌寒瞟了他一眼，冷冷的道：“你不是接觸一下，而是在我爆裂之時，直面了我的戾氣，還使用了獅子吼，那反噬之力沒要了你的命，我都覺得奇怪。”
“那不是，上天有好生之德，我這樣的好人……”秦齊嬉皮笑臉的道。
“爲什麼？爲什麼不乾脆讓我死了，這樣，你也痛快。”秦陌寒卻是打斷了他的話。
秦齊的聲頓住，臉色亦慢慢緩和下來（雖然看不出），沉聲道：“因爲我們是兄弟，而且，我只是愛她，只是愛她而已。”
所以，不會因爲這個就嫉妒得希望她喜歡的人死。
何況，你我十年的生死兄弟……
“好，各憑本事。”秦陌寒看着他，脣角微翹的道，指着自己的心道：“憑這裡，誰都不準偷跑！”
“偷什麼跑？”顧欣悅掀開簾子，剛叫了一聲，身邊就突然出現了兩個人影，將她手上端着的兩碗麪給拿了過去。
看着瞬間空了的手，顧欣悅的眼角抽了抽，道：“先吃點東西，正好，有些事我也要和你們說。”
一手端着碗，一手準備去掏青蓮子給的胃藥，秦齊應了聲好，對軟榻上一坐。
他身子裡的戾氣剛被抽出，還虛弱的很，再加上這一身外傷，這個時候拉肚子可不怎麼好。
只看到那碗裡，是最正常不過的清湯麪，還擱了一個荷包蛋之時，那手又非常自然的拿了出來。
然後瞪了一眼已經低頭吃上的秦陌寒。
“早上拔營以後就沒吃東西了，欣悅，能再給碗嘛？”幾口就將面給吃完，連湯都咕噥咕噥的喝乾，秦陌寒抹了一把嘴巴道。
“呃……好！”正準備解大氅的顧欣悅默默的放下手，往外走。
好在她先前想事，下面的時候將廚房準備的面都丟鍋裡了。
那可是廚師準備的明天十二人份的麪條。
十二人份的……
好吧，那是她院子裡十二個丫鬟婆子的份，所以，好似剛剛夠這兩人吃。
顧欣悅端着那巨大的空盆默默的想。
“我送回去吧。”
秦陌寒拿過空盆，順便將兩空碗也丟盆裡送了出去，回來的時候，順手就帶了一壺開水，翻了茶葉出來泡茶，面帶微笑的道：“欣悅你說要和我們說什麼事？”
顧欣悅拍了下額頭，將心中的怪異感給趕走，清了下嗓子道：“是這樣的，你們也應該知道我在京東路弄了紅薯出來，那東西的產量極高，這次是初種，種子也不怎麼好，畝產也有十二擔，所以……”
“幹嘛？”左右瞅了一眼秦陌寒和秦齊那神色，顧欣悅往後坐了一下，道：“這不算什麼好吧，那東西要是種好了，一畝產個二三十擔都沒問題。”
這一張白髮青皮的臉，一個腫得只看見包的頭，那眼睛裡發出這樣的光芒，在這漆黑的冬夜裡，很嚇人的好吧！
不知道現在反口，然後將他們趕出去來不來得及？
“二三十擔？如果是這個產量，甘州的糧食還有多！”
“我聽何牛說，那東西的葉子豬喜歡吃。”
“還可以養豬嘛？是不是欣悅你以前說過的哪種？”
“別吵！咱們一樣樣的說，不光是紅薯，我們還要去找馬鈴薯和玉米的種子，甘州要這樣……漠北要這樣……”
冬夜淒冷，可有着那絮絮細語，便好似暖風和煦。
遠遠的，看着那一盞燈亮到了黎明，青蓮子打了個哈欠，抱住了有些凍僵的胳膊，摸回了自己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