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子蘇的臉也沉了下去。
親手倒了一杯茶，放在了汪翰身邊。
他主管了聚寶齋一年多，但是隻在最上面。
這些具體執行之時的內情，並不是很清楚。
而顧欣悅更是戰略指導者，下面自然有掌櫃去做事。
自從有了聚寶齋，各個鋪子裡面收的現銀和銅錢都進了聚寶齋統一儲存，賬面上也不會再有這種耗損。
而作爲掌櫃的來說，多少年都是這麼個現狀，都成了固定成本了，也沒人意識到這其中的問題。
這個細節，便被他們給疏忽了。
汪翰看了袁子蘇一眼，拿起茶碗喝了一口水，清了清喉嚨道：“不瞞郡主，京城到底是天子腳下，情況還好些，這中間的差價不大，但是到了外邊，就比如我們揚州來說，您去買東西，除非大額的，一般都是管你要現銀對吧？就算收銀票，也會加上那麼一點價格。”
顧欣悅想想，可不是如此。
超腦要的藥材和什麼針線的，種類很多，量大小不一。
小的，她直接用現銀付了，大宗的，對方報價就不一樣，比那些拿小量但是用現銀支付的價格還高些。
那時候她便覺得奇怪。
“所以，小的在杭州開的那個店，本是想將家中所有的現銀都拉過去。”汪翰不好意思的一笑，道：“小的，可沒給那麼高的利息，反而，還要收那些商戶們一點保管費，小的，只說一條，就是，店裡兌付，銀兩銅錢絕不少數，童叟無欺！”
顧欣悅的臉不覺一黑。
靠，零利率時代，這麼早就來臨了嘛！
汪翰瞅了她一眼，又道：“小的自幼跟着父親做生意，每次都被那運現給折騰得半死，所以這次開店，小的便在想，能不能多開幾個分店，可以在多地先用這種童叟無欺的方式吸收現銀銅錢，這樣當別的店發出匯兌票據之時，就可以直接進行匯兌，這樣，那些商戶既省了來往運輸的費用和危險，也不用被銀號剝削，我們只要在其中收取一個匯兌手續費，這樣，豈不是一個穩定收入？”
這是要取代朝廷正經銀號的架勢嘛……
等於是，利用商業信譽，取代國家信譽，最後，以商業銀行取代中央銀行。
不過這樣一來，幾年時間，就可以將楚國的現銀和銅錢收攏在自己的渠道中。
一旦起了戰事，那時候……
顧欣悅的眉頭不覺一跳一跳的，只覺得心尖都在顫。
不覺回頭看向了秦齊。
秦齊的眉頭微蹙，眼中帶了一絲疑惑，見她看過來，便點了點頭。
雖然還不明白這其中到底代表了什麼，但是顧欣悅說做，他就全力支持。
而且，憑藉着本能，他也感到，汪翰說的這個，絕對不是一個小事。
顧欣悅對秦齊燦然一笑，回頭對汪翰道：“汪翰，我保你汪家無事，救你父親出來，還你汪家清白，但是我要你發誓效忠於我，以後的身家性命都依附於我，你可願意？”
汪翰先是一愣，隨後便噗通一下又跪了下去，道：“肝腦塗地，在所不辭！”
他原本只是想着，郡主能答應做票兌，便是將鋪子全部獻出，也沒關係。
只要，郡主能做成這件事，那麼對於那些靠着辛苦拼着生命危險到處行商的商戶來說，將是最大的保障。
可在一開始說的時候，他並沒有打算郡主一下就聽懂。
畢竟，像她這種高高在上千金萬貴的郡主，又怎麼可能明白他們這些低賤商戶的境遇。
又怎麼能明白，他們那外頭看上去光鮮無比的外皮下面，是怎樣一種鮮血淋漓。
而且，票兌這種，賺的也是辛苦錢。
郡主隨便一出手便是十萬兩，又怎麼會在意……
當然，其實他認爲是郡主根本算不到這其中的利潤。
可是現在郡主這話，不光表示她全部聽懂了，而且是下決心做了！
不光如此，還是準備重用他！
不說郡主的救命之恩，便是這知遇之恩，他汪翰，這一輩子，都願意爲她賣命！
顧欣悅看着他笑道：“好，你既然答應了，我便當你是自己人了，說實話，我對江南不熟悉，而要做票兌，必然不能只開一個店子，不說太多，至少每個州府都要有分店。”
“是，是的。”汪翰的眼睛大亮，聲音裡便不覺帶上了激動之色。
看樣子，郡主不光是聽懂了，還很瞭解其中的奧秘。
“當然，也不是說每個地方都要設立，先是選取商業經濟發達的地區。”顧欣悅被袁子蘇在後面一捅，不動聲色的道：“就是你們商戶來往最多的地方，走貨走得最頻繁的地方，比如淮安，揚州，金陵，杭州等地，再然後，便是選擇城市人口最多的地方，這些地方的店鋪很多，交易量也大，雖然不一定有大規模票兌的需求，但是一定有存取款的需求。”
汪翰的心一跳，眼睛更亮。
沒想到，郡主想得更遠。
已經探到了他根本不敢想的地方。
“你以前做鹽鋪，應該有一些積累，那麼我問你，你以後，是想專心做票號，還是也做鹽鋪？”顧欣悅神色微斂，掃了一眼桌上的那些契書道。
汪翰沉吟了半晌。
有郡主的關係，想來鹽引不會有問題。
（人家背後是西北大將軍，未婚夫是鎮北將軍，手上都有換取軍糧的鹽引啊！）
但是，汪家這次就算翻身，也將知州大人給得罪死了，再在揚州待下去，並不明智。
至少，不能再在揚州大貴大富。
何況，他真正想做的，是票號！
眼中透着堅毅，汪翰道：“鹽雖然利益巨大，小的也能替郡主賺來大把銀子，但是，小的，想做票號！專心做票號！只小的下面那些鹽鋪已經自成體系，若是郡主有人，接替了管事，便可以自行運營，小的只帶自己培養的手下，去組建票號！”
“如此。”顧欣悅點點頭，笑道：“那好，你們先回去，收拾好園子，我過兩日便搬過去，還有票號鹽行，你也準備個章程。”
說着，對秦齊使了眼色。
秦齊微微一笑，走下樓去，不多會，帶了一人上來，道：“他送你們回去，這兩日，汪大少，可千萬別露了痕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