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氏從震驚中回過了神,訕笑兩聲道:“小叔這是說的啥話?!都是一家人,哪有分開過年的道理?!是吧,根厚?!”她忙用手肘搗了搗鍾根厚。
鍾根厚笑着附合道:“是啊,二弟,我們回來也是爲了跟你們一起過年的……”
不過他們夫妻倆的話誰也沒有搭理,鍾根生更是裝作沒聽見。連眼皮也沒擡,兩夫妻氣結,不過現在各自的底氣不同了,他們也忍着沒敢吭聲。
鍾元無奈的道:“行了,今年我們就在這過年,過完年我們就回去……誰也不許再多嘴。”
顯然黃氏,鍾根厚,以後秦氏都有點欲言又止,但在鍾元黑着臉的表情下自動的都閉了嘴,現在情勢不同了,自然他們也不敢太放肆的了,況且鍾根生的話字字誅心,他們這些做長輩的一進門確實連孩子也沒認全,就給何阿秀下臉子,這實在有些過了……
其實,八年未見,見了面至少也要稍和氣些的。
想一想,黃氏心中都是一梗,只是暗忖何阿秀還是與當年一樣,只是她身邊的這個小子是?!
她擰起了眉頭,卻沒開口說話,目光凌厲如刀。
沈思思纔不怕她,擡頭迎着她的目光,犀利如箭,笑眯眯的道:“只怕是奶奶不認得我,將我認作小子了呢,也對,奶奶都八年未來過我們家了,爹,是吧?!呵呵,從我出生起,只怕奶奶就沒見過……”
黃氏用力想卻沒想起來。
秦氏卻是有點印象的,但也沒敢認,只是盯着她看。
鍾根生淡淡的道:“這是我小女兒,土妞……”別的卻是什麼也沒解釋了,按理說第一次見面,長輩是要給紅包的,可惜四人都沒表示,沈思思也不在意。
氣氛有些僵硬,牛小花見情勢不對,本不想出來,但想着躲着也不合理數,但磨蹭着出來了,本想叫人,卻也不敢亂叫,竟是沒說話,躲在了何阿秀身後。
黃氏擰眉道:“這又是誰?!老二,我記得你沒這麼多孩子……”
鍾根生淡淡的道:“娘不記得也不正常,這是大寶的未娶妻子,現在在我們家過了……”
黃氏本想來一句成何體統,卻在鍾元的怒瞪下,將話給吞了回去。
鍾元也是很無奈的,畢竟……他這個做爹的已經與兒子分了家,對現在鍾家二房的家主鍾根生,他也是無法質疑他的,因爲早沒了資格,畢竟……鍾根生現在除了對他們二老有贍養的義務之外,其它的都沒什麼了……
二房的事,他們也算是管不着了。
四寶和大寶過來了,滿是無奈,沒有吭聲,黃氏見兩人一樣大,便擰住了眉,鍾根生道:“這是我家收養的義子,叫四寶……”
四寶也不是個嘴鈍的,不過此時看氣氛不對,他纔不會開這個口,只是她卻看向沈思思。
黃氏擰眉,嘀咕道:“……現在倒是好了,還有本事收養義子。哼……”
收養義子花的錢還不如養大房的孩子呢,倒還真不嫌錢多,黃氏的心裡變得很不舒服。
或者說,看到原本窩囊的兒子變得出息了,不知道爲什麼她就是高興不起來,就是想處處找碴,這也算是奇葩了。
氣氛更是尷尬,沒有一個人說話,這時二寶三寶委屈的抱着書哭了過來了,道:“土妞土妞,我們的書,你看,我們的書……花十來兩銀子買的呢,都被他們給撕壞了……他們太過份了,我們不給,他們還要進來搶……土妞,這種人怎麼不打出去?!太沒教養了……”
沈思思看着毀壞的書也有點心疼,眼神頓時變得極犀利。
她冷冷一笑,道:“誰敢撕書?!二寶三寶,你們哭個啥?!先生沒教你們嗎?!大禹朝可是對毀壞聖人之書的人要處於極刑的,遇事只知道哭,書白讀了不成?!”
三寶畢竟機靈些,頓時反應過來,道:“對對,先生說過的,說毀壞聖人之書的人要處於凌遲之刑呢,我的書啊……嗚嗚,我要找里正去說理……”
說着就要往外跑。
在場四個人早就臉色都變了,黃氏和秦氏更是急的不行的蹦了起來,道:“回來,快回來……”
“三寶……”鍾根生也不想事情變得太難看,忙喊住他道:“別把事情鬧大了,都是一家姓鐘的人……”
三寶回過頭來委屈的道:“什麼一家人,要是一家人我怎麼都沒見過啊?!爹,哪有一家人一進門就要搶別人家裡東西的,爹,我們家都是老實人,我怎麼會與他們是一家人呢?!我纔不信呢,我要去告訴里正,讓里正給我做主……”
說着還要往外跑,秦氏早急的跑了過來,臉色急的不行的,道:“哎喲,小祖宗,真是對不住喲……不就是幾本書嘛,你別鬧大了嘛……”
她的兩個兒子倒不是讀書的,所以根本不瞭解,只是暗忖鍾家老二竟然送兩個兒子去讀書了,這家底可真不知道有多少了……
她原本對讀書人也不瞭解,也不敢得罪狠了,只覺得是兩個世界的人,所以雖攔着他,但卻是不敢拉扯他的,就怕攔壞了更得罪狠了。
三寶哪裡肯饒她,怒道:“這可是聖人之書,不說這個,只說買的時候花的銀錢就值十來兩銀子呢,你想就這麼算了?我纔不想這麼算了,我一定要告訴里正去……”
秦氏焦急不已的,回頭看向黃氏,黃氏也有點慌張,對讀書人,她其實也是有些怵的,哪管對方還是自己的孫子,更別提提到里正了,他們原本在村子裡時,還是外來戶,當年沒融入村子裡的時候,更是吃了不少外來人說不出的苦頭,更是怕里正這種類似的人物了,更不要提衙門,她慌張不已的道:“老二……”
鍾根生卻沒說話。
黃氏又去拉鍾元。
鍾元是一嘆,看向鍾根生道:“老二……”
鍾根生淡淡的道:“爹,我不是讀書人,卻是不懂的,要不還是聽三寶的吧,雖然家法要重,可也要依國法爲大呢,我們也不能違背了……”
秦氏頓時透出一股絕望來,慌張之下急道:“……我賠,我賠還不成嗎?!”
三寶紅着眼睛道:“賠?你有錢賠嗎?!十二兩銀子呢,要是能拿銀子來我再去買回來,要是拿不出來,我去找里正找衙門去了……”
秦氏眼睛都紅了,手哆嗦着就要掏銀子,鍾根厚哪裡肯甘心,氣道:“左不過就是一本破書,哪值這許多銀錢,不準給,老二,你家孩子怎的這般小氣,點點小事又是找里正又是找衙門的,算了吧……大過年的……”
鍾根生卻只不理他,全當沒聽到,對這個耳朵扒老婆的男人,鍾根生實在不怎麼尊重他,尤其是還是扒那樣的老婆,秦氏更是刻薄的大嫂的典型。
秦氏見無望,只好忍痛掏了銀子出來遞給了三寶,哄道:“一點子小事,就算了……”
三寶還是委委屈屈的接了,道:“哼,這次就算了,再有下一次,我一定要叫衙門。”
秦氏心裡心痛的滴血,當下更是死死的拉住了兩個兒子不讓他們再亂闖,生怕再弄壞什麼,賠了命和錢進去。
兩個人倒是看秦氏賠了銀子出去,這才乖了,只是眼睛很是不老實的盯着三寶。
三寶心裡直髮笑,卻還是委屈的將銀子給了土妞,沈思思接過來,摸摸他的頭安慰道:“沒事兒,下次再給你買新書回來……”
“……嗯。”三寶委屈的抱着書又和二寶進了屋子裡去了,將門關的緊緊的,在裡面笑抽了都。
沈思思看着灰頭土臉的一家人,心中幾乎要笑抽了風,我擦,叫你們一進來就想下我們家人臉子,叫你們一進來就沒教養,叫你們來打秋風……不抽你們的臉面都不知道什麼客氣,不讓你們出點血就不知道什麼叫長者之尊,哼,叫你們捨不得給老子見面禮,摳門的……切,心疼死你們。
四寶和大寶在一邊看了嘴角也直抽搐的,尼瑪,這太毒了,這麼一招就哄來十二兩銀子啊,我擦,那本書其實只值三兩,而且還是現在他們淘汰了的不看的啓蒙的書……
四寶更是糾結了又糾結,瞧瞧這腹黑的勁,瞧瞧這打臉打的,瞧瞧這才叫真正的下馬威呢。
沈思思收了銀子還是一副委屈的勁頭,道:“……哎,若是讓他們的先生知道了,還不知道要怎麼罵他們呢。這件事可別傳出去,若是傳出去了,誰也好不了,林先生當年可是在京中爲刑官的,對刑法國法很是看重……”
秦氏更是咬緊了脣,死也不會往外說了,只能打落牙齒往肚子裡吞。
這時鐘根生纔開口了,只是卻依舊淡淡的,“既然大哥大嫂回來了,就也在這兒過年吧,其它的事等過完年再說,阿秀啊,準備開飯吧,飯做的夠嗎?!”
何阿秀點點頭,道:“我烙些餅子再添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