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切就緒,蘇涼默做最後的術前檢查,陸沉接了一個電話就匆匆出去了,不到一個小時,鐵青着臉趕回來,他怕趕不上蘇涼默的手術,一路加快跑上樓的,髮梢上還在滴汗。
涼小意在看到陸沉鐵青的臉色之後,心中涌起一股不好的預感:“發生什麼事情了?”
“哐當”一聲,陸沉憤怒的砸下一疊文件,咬牙切齒的罵道:“那個老東西!”
聞言,涼小意一臉古怪……陸沉嘴巴里的這個“老東西”不會是蘇老爺子吧?不要問她爲什麼第一反應是蘇老爺子,她就是覺得陸沉嘴裡的這個老東西是蘇涼默的親爺爺,可,陸沉雖然不一定爲蘇老爺子命是從,但是也從來沒有破口大罵過這位老人家。
沒待她去問,只聽陸沉惡狠狠的叫罵聲:“老東西夠狠!自己的親孫子手術在即,他卻臨時召開股東大會!”
涼小意臉色變了變。
“你是說蘇老爺子召開股東大會,他想要幹什麼?”
“哼!想要幹什麼?還用說?老東西真狠啊,趁着涼默生死攸關的時候,召開股東大會,臨時改選董事長……他這是準備在公司裡大洗牌,把忠心涼默的高層,全部清除出去權力中心。”
涼小意聽着陸沉發泄的怒罵,對於那位老爺子的爲人,更加的不恥,她擡頭問向陸沉:“我曾經聽涼默說過,你手中也有蘇氏的原始股,既然是召開股東大會,那你沒有道理今天才知道。”
說到這個,陸沉更氣:“這就是老東西最狠的地方!他事前沒有任何動靜,在今天早上才突然宣佈召開股東大會。那些個股東也是見風使舵,看涼默這邊不知道是生是死,老東西說什麼,他們就做什麼。也不想想,這些年,跟在涼默身後,得到了多少的好處。真她孃的不是東西!
一個個的!”
“老爺子……那個當人家爺爺的人,就這麼迫不及待的期盼着自己的親孫子死?可要是手術成功了呢?”召開董事會,是基於蘇涼默快死的前提吧。
陸沉的薄脣冷笑的勾起:“老東西就是要趁着這個時候改選,到時候就算是涼默病好了,一切也塵埃落定了。”也就是說,沒有特殊的事件,沒理由再去隨意改動,“小意,涼默現在昏迷,就算是他手上有足夠的股份,也沒有用,他現在這樣狀況,等同棄權,老東西有理由用這樣的藉口的。”
陸沉又說:“我和我爸手上的股,沒有老爺子手上的多,這樣下去,必輸。”陸沉一臉沉重:“我已經把我的投票權委託給我爸了,現在最重要的是涼默。”陸沉握住涼小意的肩膀,鄭重的說道:“你一定要把涼默治好,我一直相信這個傢伙命大。”
是啊,蘇涼默命大,九死一生的事情,他這半輩子碰了不知多少,兒時被惡匪綁架,必死的局面,他活下來了。
涼小意給自己鼓氣,“他生,我生。”她只對陸沉說了這句話。
推着蘇涼默的病牀,涼小意一步步推着進了手術室,她的腳,走的很穩,一步一步,每一步不慌不亂。
自從發生了這件事情以來,沒有一刻,比現在更加清醒。腦子裡清楚的知道該怎麼做,要怎麼做,並且,很好的去完成。
等到他被挪到了手術檯上的時候,最後一絲慌亂,也消散無蹤。她無比冷靜,而許辰一,也早就換上了手術服,淨手……禱告。
許辰一不是第一次給人動手術,不管是任何手術,他從沒有禱告的習慣,而今天,非比尋常。禱告完,他走到手術檯前,眼神無比複雜的落在了手術臺上那張安靜的就像是睡着了的臉上,一瞬間,腦海裡無數的畫面,像電影膠捲一樣,快速播放。
兒時的他們,少年的他們,青春期唯一一次三人幼稚的走在街頭吃據說很好吃的炒冰,後來證明炒冰難吃到爆,再也沒有做過這麼幼稚的事情了,成年後一起喝酒聊天的畫面,再後來,反目成仇……不,確切的說,是他和他們兩人,反目成仇。
一切走馬觀花的在腦海裡播放完這些畫面,許辰一更加複雜的看着手術檯上沒有知覺的人,很多年前,他們也有過勾肩搭背胡鬧海玩的歲月,怎麼就……走到了今天這個地步?很多年前,許辰一也沒有想到過,終有一天,他會站在手術檯旁,而躺在手術檯上的人會是這個男人。他的手術刀,落在這個人身上的時候,又會是什麼感覺。
“許醫生,手術可以開始了嗎?”耳朵裡聽到一道平穩的女音,是涼小意。許辰一沒有轉頭去看就站在自己身旁的涼小意,薄脣卻在涼小意看不到的時候自嘲的勾了勾……她的聲音很平穩,公事公辦的叫他“許醫生”。
他不知是要誇讚她的專業素養,還是要誇讚她的心態良好。
“開始。”他也不拖泥帶水,檢查完手術檯上病人的狀態之後,低沉的聲音,果斷的做出判斷。
手術室裡很靜,靜的只有那些冰冷的手術刀切割在皮肉上的輕微“刺啦”聲,還有儀器冰冷的滴答聲。
“剪子。”
許辰一沉穩的伸出手去,一把剪子平穩的出現在他的手掌心中,涼小意坐着這一次的助手,她的臉上非常平靜,這種平靜,很難讓人聯想到,此刻手術檯上的病人,會是她此生最重要的人。
無論是許辰一還是涼小意,此刻兩人都表現出了超高的專業素養,他們就像是最理智的機器人,一個精準的進行着每一步驟的手術,而另一個,精準的完成主治醫生的每一個命令,可謂令行禁止。
……
手術進行的很長時間,結束的時候,這場手術在場的醫護人員臉上都不約而同露出了一絲輕鬆的笑意。涼小意隨着蘇涼默一起送到加護病房,直到此刻一切結束,她才一下子軟倒的跌在病牀旁,擡起頭,看着病牀上的男人,涼小意終於一股倦意席上來,坐在地上,靠着牀梆子就睡着了。
陸沉沒想到只是上一個廁所的時間,再進來病房的時候,會看到這樣一幅場景,不禁臉上一怔,繼而笑着搖搖頭,“這涼胖胖。”彎腰就把熟睡的涼小意抱出了病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