厲傅曜輕微的愣了一下,這段時間以來,因爲蘇琉璃的出現,倒是把原先準備在訂婚之後結婚的事情給忘記了,恍然一個月已經過了,也難怪顏老爺子找上門來,“結婚的事情,顏倩沒有和您說嗎?”
“哼,說,說什麼?倩倩因爲你那個前妻的事情,整天在家裡以淚洗面,你倒好,這個時候不給她一個承諾,兩個人見面的次數反而減少,我是過來人,知道你心裡想的是什麼!”顏老爺子看上去氣的不輕,不知是因爲再次見識了這個男人的強大氣場,還是因爲心裡着急孫女的婚事,一時之間也顧不上面子,說出的話,毫不留情面。
“那您倒是說說,我心裡想的是什麼?”厲傅曜笑了,眉眼揚起,眼睛微眯,結實的身材在西裝的襯托下,顯得更加挺拔,半靠在黑色真皮靠椅上,伸出長臂,手腕擱在桌子邊緣,修長的指節在辦公桌上輕輕叩打,笑的風輕雲淡,似乎談論的,並非是婚姻大事,而是他最擅長的商場決伐。
“你!”顏老說不出來話來,而實際上,厲傅曜看他是長輩,還給了他幾分薄面,要是他毫不留情面,真的不想娶倩倩,今天恐怕是連門都不會讓他進。
“今天您親自過來,意思我已經明白了,最近公司有點忙,怠慢了顏倩,還麻煩您跟她說一聲抱歉,不過她既然是即將成我厲傅曜的妻子,在這一方面也應該多體諒,至於結婚,我想可能就在這一兩個月了。”從轉椅上站起來,厲傅曜低下頭,晨光在他深刻的五官之間散發出盈淡光彩,讓他整個人沉浸在流光之中,光彩照人。
顏老爺子一愣,沒有想到這樣一樁隆重的婚事就這麼簡單的就定了下來,分明他上一秒都好像毫不在意的樣子,老爺子皺了皺眉頭,是因爲現在的時代不同了嗎?爲什麼他已經看不透眼前這個優秀的年輕人的想法。
厲傅曜接着伸手拿起辦公桌上的精美商務檯曆,指尖推開一頁翻過,敲在第二頁的某一天的日期上,發出輕微的叩響,微微笑道:“結婚的日子就定在下個月的八號吧,正好是顏倩的生日,送了這麼多年的禮物,她應該也膩了,也是應該讓她過一個驚喜的生日了。”
“……”
面對厲傅曜的完美回答以及送客的姿態,顏老爺子沉默地被送出總裁辦公室。
偌大的總裁辦公室,只剩下厲傅曜一人,辦公室裡的擺設和七年前一模一樣,黑色辦公桌上面,原本應該有的天使摺紙,已經不復存在,一眼便能吸引人眼球的,倒是壓在一疊沉沉的文件下的幾個平凡無奇的便當盒。
厲傅曜雙手交疊,大拇指撐住堅硬的下巴,閉目養神,思緒在腦海裡飛快的掠過,答應婚事,並不是爲了敷衍顏爺爺,他向來不屑於爲了不願意的事情而去敷衍任何人,娶顏倩,是他從少年時期就堅信不疑的事情,那個軟弱膽小的女子,曾經爲了保護自己,做出那樣膽大驚心的事情,從那一刻起,他便明白,他愛上了她。
至於蘇琉璃……
厲傅曜的密黑的睫毛輕輕的顫抖,晨光在臉上跳躍,泛出細碎的光芒,讓他看起來像是沐浴在神聖光輝裡的一尊神像,半響,他的眼簾動了動。
蘇琉璃,我和你,最大的失誤,就是在錯的時間,遇上了對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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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午,臨近下班時分,街道上的人流車流漸漸的多了起來,蘇琉璃在家裡和凰中雲彙報完了紅獒最近的情況,便拎着便當盒,趕往醫院,可可雖說身體已無大礙,但長孫晨哲卻建議還要讓可可住院觀察一段時間。
黑色的汽車緩慢地跟在她身後行駛,已經足足有十分鐘,引得街道上人人側目,對着這一人一車,投來奇怪的眼光。
黑色的汽車霸佔了一條車道,後面的車輛看見黑色汽車的車牌,只能繞道而行,或者是緩慢地跟在黑色汽車後面,沒多久,便形成一長條車流,無人敢按喇叭催促。
汽車裡的人,蘇琉璃再熟悉不過,換做在其他的場合,她一定會毫不顧忌形象的拉開車門,質問對方爲什麼撞了人還能理直氣壯,可是畢竟對方是那個人,就算是殺了人也能夠面不改色的男人,蘇琉璃不知出於什麼心理,第一想法竟然是逃避。
從人行道上拐入路邊小巷子,低着頭匆匆的行走,一邊用眼角觀察黑色汽車的位置,等到對方已經完全駛過小巷子的出口,蘇琉璃停了下來,靠在牆上微微喘息。
大約等了五分鐘的樣子,她舒了一口氣,重新走出巷子。
才跨出一步,便踏入一團黑色的陰影當中,對面男人封住她的去路,錚亮的皮鞋和筆直不染纖塵的褲腳,與小巷弄裡凌亂的磚瓦形成鮮明的對比,再繼續擡頭,是剪裁合身的手工西服,袖口處黑漆灰金鈕釦折射出太陽刺眼的光芒,在往上,便看進一雙古譚幽然的黑眸裡。
“讓開。”冷漠的吐出兩個字,蘇琉璃目不斜視,徑直越過他的身旁。
她不知道是從哪裡來的這麼大的力氣,竟然將高出自己一個頭的厲傅曜撞得身體微微向後踉蹌一小步,下一秒,蘇琉璃的手臂被緊緊的擭住,性感低沉漠然聲音在逼仄的巷弄裡震得蘇琉璃耳根一麻:“我要結婚了。”
身體猛然僵直,很快重新恢復自然,蘇琉璃轉頭,視線下挪,盯着被抓住的手腕,微微一笑,鮮亮璀璨:“關我什麼事?”
厲傅曜可以在所有人的面前掩飾住自己的情緒,唯獨在蘇琉璃的笑容面前,他蒼然無力,所有的情緒都不可避免的瞬間涌上心頭,抓着她手腕的力道加重,如發泄心中情緒一樣,不加修飾的便直接說出口:“蘇琉璃,如果你回來是想要報復我,已經夠了!”
“麻煩你放手,我趕時間。”手腕上吃痛,讓蘇琉璃皺眉,報復?她還沒有那個閒心,來跟他們玩這種過家家的報復遊戲。
“你到底想要我怎麼樣,才肯放手?”努力剋制着自己的情緒,厲傅曜儘量將這場談判當做商場上的職業交易,只是,依照他多年的經驗,這場談判,還未說清開始,他便就已經處於下風。
“你讓我放手?我還應該怎麼放手!”聽着厲傅曜說着莫名其妙的話,蘇琉璃冷笑一聲,覺得荒唐:
“是對一羣身世顯赫的成年人欺負一個六歲大的孩子,我忍氣吞聲,才叫放手,還是某個喪盡天良的人撞了我的孩子,還振振有詞的教育我不配做一個母親,我必須懺悔改過,才叫放手?厲傅曜,到底是我應該放手,還是你不肯放過我?!我早就已經說過,我們之間已經沒有任何的關係了!”
蘇琉璃的身體輕微的顫抖,從下頜到肩頭,再到雙臂,沐浴在陽光下的皮膚冰冷如寒霜,她已經做了最大的讓步,不去計較以前不堪回首的記憶,他卻還步步緊逼叫她放手?
可笑不可笑?荒謬不荒謬?
“下個月我和顏倩將會舉行婚禮,”厲傅曜盯着她,深沉的眸子裡不含帶任何的感情:“我們之間的關係,必須處理乾淨,什麼時候你有時間,和我去一趟民政局。”
蘇琉璃張了張脣,愕然的神情在對面男人面無表情的注視下,顯得滑稽可,她皺了皺眉,視線不知道落在什麼地方纔覺得合適,這段說辭,簡直和雷霄晚上抱着電視機看的又臭又長的韓劇臺詞一模一樣,蘇琉璃還記得自己當時瞥了一眼,韓劇裡男主角要跟心愛的人結婚,對外面養的小三如此說的。
原臺詞是這樣,“我要結婚了,我愛她,我和你之間的關係,必須一刀兩斷,你若是愛我,就真心的祝福我吧。”
蘇琉璃一直覺得那個男主角是個渣男。
擡頭揉了揉眉心,蘇琉璃後退一步,從厲傅曜的手掌下,掙脫出來,嘴角微微翹起,笑了:“你要說的,就是這個?我們離婚?”
“這樣對我們都好。”厲傅曜選擇了比較膚淺的說法,連他自己都覺得蒼白無力,若是蘇琉璃執意報復,絕對不會簡單的答應離婚,憑藉她現在的能力和手段,自己一生都會和這個女人鬥智鬥勇,糾纏下去,這是他最不願意看到的一件事情。
“關於離婚這件事情,你應該打電話去問你的助理,而不是來問我,厲先生,我再次申明一遍,我們之間,已經沒有了任何的關係,如果你再這樣擅自打擾我的生活,我們法庭見。”提着便當盒冷笑着離開,蘇琉璃十分慶幸自己當初提早辦理了離婚手續,否則,被人這樣咄咄逼人早上門開,多麼尷尬吶……
厲傅曜雙目緊緊盯着蘇琉璃離開的背影,半晌,他纔拿出電話,撥通助理的電話,低沉的嗓音在小巷弄裡顯得嘶啞乾澀,不久之後,巷弄深處,傳出殘牆轟然倒塌的聲音,灰塵四濺,髒了男人的漆黑錚亮的鞋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