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她緊張兮兮的小臉，彷彿小鹿般那麼警惕，元野不禁覺得有些好笑。
“這裡不是公安局，別總那麼緊張，好好放鬆一下吧。”
看他渾不在意的神情，葉姿只好閉上了嘴。
可是今天晚上，她註定是放鬆不了的。
把注意力從元澤身上移開，她才發現走在自己前面的鐘嵐珊有點兒不對勁。
從帶他們進來，鍾嵐珊就沒說過話，也沒回過頭，始終低着頭走在前邊。
葉姿加快腳步，走到她身邊，挽住了她的胳膊：“嵐珊，你——”
剛一開口，她就看見兩顆晶瑩的水滴從鍾嵐珊的劉海下面落了下來，無聲無息地消失在地毯上。
她哭了？
想起剛剛在拱門處的那一幕，葉姿沒來由地一陣心酸。
今天是她的生日，那麼多人祝她生日快樂，可是她卻一點兒都不快樂。
“嵐珊……”
握住她胳膊的手緊了緊，葉姿輕輕喚了一聲。
察覺到自己的失態，鍾嵐珊輕輕吸了吸鼻子，用鼻音很重的聲音說道：“葉姿姐，元野哥，你們的座位在這裡。”
偌大的宴會廳裡已經到了不少人，見元野來了，一些人走過來跟他們打着招呼。
葉姿扯了扯鍾嵐珊的手：“走，跟我來。”
這裡人太多，要是被人發現鍾嵐珊在自己的生日派對上哭鼻子，又要有流言蜚語傳出去了。
鍾嵐珊深深地低着頭，順從地跟着葉姿去了後園。
走到一處長滿藤蘿的遊廊，她拉着鍾嵐珊坐了下來。
伸手抱住她柔弱的肩膀，葉姿沒有說任何安慰的話，只是輕聲說道：“想哭的話，就使勁哭吧，別憋在心裡頭。”
似乎沒想到她會這麼說，鍾嵐珊的身體微微繃緊了，隨即嗚嗚地哭出聲來。
“葉姿姐，我不明白……我到底哪裡錯了，爲什麼爸爸媽媽還有姐姐他們都不喜歡我？”少女脆弱的聲音，因爲痛哭而斷斷續續的，“我是不是很笨？我什麼都做不好，連話都不會說……我什麼都不如姐姐……”
聽着她崩潰般的哭訴，葉姿的心裡難受極了。
“誰說你很笨了，誰說你什麼都做不好了？”拍着鍾嵐珊的後背，她的聲音像羽毛般柔和，卻又像磐石一樣堅定，“我覺得嵐珊特別棒，連小流氓都敢打，這可是很多人都做不到的呢！”
鍾嵐珊擦了擦眼睛，將信將疑地擡起頭：“葉姿姐，你是在安慰我吧？怎麼會有很多人做不到呢，你就可以啊！”
上次在小巷裡，葉姿的表現可比她出彩多了。
葉姿笑着捏了捏她的臉：“我是警察嘛，跟惡勢力鬥爭是我的職責！可是你不是警察啊，所以我覺得你很有勇氣，特別厲害呢！”
看着葉姿一臉真誠，衝自己揚起了大拇指，鍾嵐珊那張還掛着淚珠的小臉不禁露出一抹甜甜的笑。
“葉姿姐，你真好。”她拉起葉姿的手，似乎不捨得放開，“要是你是我姐姐就好了。”
她的聲音慢慢低落下去，帶着說不出的失落，讓人聽了格外心疼。
葉姿微怔，隨即笑道：“其實你姐姐對你也很好啊，只不過是方式有點兒不同而已。”
提起鍾雪宜，鍾嵐珊的臉色又黯淡了下去。
“我姐姐太優秀了，我……我跟她一比，什麼都不是……爸爸媽媽喜歡姐姐，不喜歡我也是應該的……”
葉姿故意蹙起眉頭，點了點她的腦門：“瞎說什麼呢！你看，爲了給你過生日，你姐姐這麼費心地幫你安排，幫你佈置，還邀請了這麼多客人，熱熱鬧鬧地給你過生日，你家裡人對你多好啊！”
聽她這麼說，鍾嵐珊的心情好多了。
“嗯呢，葉姿姐，你說的有道理。”
葉姿幫她擦了擦沾着淚珠的臉，整理了下裙襬，笑着拉她起身。
“宴會要開始了，快去洗把臉，趕緊入席吧。要不客人們找不到今晚的主角，我可就罪過了。”
聽到她俏皮的話語，鍾嵐珊噗嗤一笑，略帶羞澀地站起身：“嗯，那我先進去了。”
望着她離去的背影，葉姿輕輕嘆了口氣。
鍾嵐珊是個很敏感也很脆弱的女孩子，只不過在鍾雪宜的光芒下，她就像是一個不起眼的陪襯，連她的父母都幾乎忽略了她的感受。
這樣的女孩，格外需要別人的關心和肯定。
站起身，她拍了拍身上的塵土，正準備進屋，不遠處的兩個人影卻吸引了她的注意力。
宴會馬上就要開始了，這個時間，誰會在園停留呢？
葉姿完全是出於一種職業的本能，放輕腳步走了過去。
那邊是一個面積不大的小廣場，地面上用鵝卵石鑲嵌成線條流暢的藝術造型，色彩絢麗的地燈向夜空上四面八方地投射着光束，反倒映得邊緣處的灌木叢黑魆魆的，幾乎什麼也看不見。
葉姿走到一處一人多高的圓球型灌木旁，停下了腳步。
那兩個人影站在間的甬道里，似乎在低聲說着什麼，斷斷續續的隻言片語飄到她的耳邊。
“有什麼困難就跟我說……只要我能做到的，一定會盡力……”
“元澤哥，我都不知道怎麼感謝你了……”女人的聲音很好聽，充滿了真誠的感激。
元澤？
聽到這個名字，還有這女人的聲音，葉姿立刻知道那邊的兩個人是誰了。
剛剛元澤說有話跟鍾雪宜說，應該就是到這兒來說話的。
至於爲什麼要避開人羣，可能是嫌宴廳裡太吵鬧吧。
葉姿站在暗處聽着，果然接下來鍾雪宜說了些貿易和合同之類的話，葉姿覺得這麼偷聽人說話實在不是光明正大，便轉身離開了。
如果她知道，接下來的話跟她和元野有關，或許就不會這樣避嫌地離去了。
……
五顏六色的地燈照射着天空，散發着一種迷人又妖異的光芒，元澤的目光順着那擴散的光束，看向虛無縹緲的夜空，看不出是什麼情緒。
“雪宜，自打你從英國回來，似乎變了很多。”
鍾雪宜愣了愣，隨即露出一個俏皮的笑容。
“是嗎？那元澤哥說說，我哪裡變了？是變醜了，還是變得討厭了？”
元澤略帶無奈地搖搖頭，看向她的目光似乎是一個大哥哥在看鄰家的小妹妹，帶着些許的憐愛：“看你說的，我怎麼會是這個意思呢？”
鍾雪宜故意撅了撅嘴：“那誰知道呢？連我自己都沒想到，我只不過去了英國幾年，什麼都變了……”
比如，一心愛慕的元野哥卻有了女朋友，看兩個人親暱的樣子，彷彿再也容不下第三個人。
看着她黯淡的神情，元澤的眼底劃過一抹意義不明的光芒。
“怎麼會呢？別人有沒有變，我不清楚，可是我是不會變的，無論是現在還是以後，我都還是雪宜的大哥哥。”
他溫和親切的話語，彷彿是夏夜晚間吹來的一陣清風，令人不由得心清氣爽。
“是呀，我知道呢！”鍾雪宜輕輕偏了偏頭，笑得格外舒暢，“要不是有元澤哥幫忙，我的寶宜公司也不會發展得這麼快。”
“別這麼客氣，幫你是應該的。”元澤將手插在褲袋裡，似乎很隨意地說道，“雪宜的能力在那兒擺着，就算沒有我和小野的幫忙，你的公司也會蒸蒸日上的。”
提起元野，鍾雪宜的臉上露出一絲掩不住的失落。
“元野哥啊……”她勉強笑了笑，垂下了眼簾，彷彿不想讓自己的真實情緒表露在外，“我也不好總去找他幫忙，畢竟他有女朋友了，要是我跟他走得太近，只怕會引起不必要的誤會……”
“什麼誤會呀，雪宜，你可不要多想。”元澤立刻止住了她的話頭，語氣裡充滿了對她的關心，“我們都是一起長大的，走得近纔是應該的，怎麼會讓人誤會呢？再說小野的女朋友是個警察，又不是我們這個圈子裡的人，這種事情她是不會明白的。”
聽出元澤語氣裡對葉姿的隱隱不滿，鍾雪宜略帶詫異地擡起了頭。
可是短暫的錯愕後，她就被元澤的話吸引了注意力。
沒錯，葉姿雖然是葉衡的女兒，可是她到底不是跟他們一起長大，想要融入他們的圈子又談何容易。
再說他們這些官二代紅二代，從小就被嚴格培養着，除了幾個實在不成器的，其他的人不是進了軍政的圈子，就是從了商，像葉姿那種小警察，跟他們的差距幾乎是天差地別。
看到鍾雪宜臉上若有所思的表情，元澤又看似無意地說了一句：“唉，連我都不知道小野是怎麼想的，像警察那種行業，怎麼是女孩子做的？危險不說，以後結婚了可怎麼辦？”
鍾雪宜掩住內心的激動，輕聲說道：“那也沒辦法，誰讓葉小姐喜歡呢？”
因爲葉姿喜歡，所以元野就這樣縱容她，連警察這種行當也讓自己的女人去碰。鍾雪宜自認爲認識元野這麼多年，應該很熟悉元野的性子了，可是她卻沒想到，像他那樣的冰山男人，卻會對一個女人這樣無所不及的寵溺。
如果這種寵溺是給自己的，那該有多好？
元澤眯了眯眼睛，幽幽的眸子似乎完全藏在了黑暗，讓人捉摸不透他的真實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