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姿嚇了一跳,眼裡的淚意瞬間壓了回去,擡頭向說話的人看去。
七分哈倫褲,白色T恤上印着一個嬉皮笑臉的大嘴猴,骷髏圖案的頭巾,一身休閒打扮的元菲已經推開房門,從她身前走進了房間。
“快進來啊!”看她還呆怔在原地,元菲一臉奇怪的表情,衝她招了招手。
她生龍活虎的活力感染了葉姿,讓她不知不覺走進了房間。
“元菲?”她還是有點兒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上下打量着元菲,“你怎麼還在這兒?”
從冰箱裡拿出兩罐冰雪碧,元菲丟了一罐給葉姿,嘻嘻一笑:“怎麼着,攆我啊?”
“……不是。”葉姿此刻實在沒心情跟她說笑,只能生硬地否認。
喝了一大口透心涼的飲料,元菲露出愜意的表情,舒舒服服地窩進沙發,兩腿一擡就搭在了茶几上。
“我這回算是相信二哥的話了!”她忽然沒頭沒腦地冒出來這麼一句,做出一個誇張的動作,“綠島真是個好地方!”
葉姿看着她小眼神亮閃閃的樣子,敷衍地笑了笑,準備進屋收拾東西。
“喂喂喂,你等會兒!”看她要走,元菲立刻出口挽留,“陪我聊會兒天唄。”
葉姿腳步頓了頓,卻沒回頭:“你朋友呢?”
不是她沒有禮貌,只是她現在真不想聊天,只想把元菲早點兒打發走纔好。
“朋友?”元菲歪着頭,表情帶了點兒茫然,忽然眼前一亮,“你是說邵錦程吧?”
葉姿記得她上次介紹的那個戴眼鏡的大男孩,好像是叫這個名字。
看到她點頭,元菲立刻來了精神,一翻身就坐到了沙發上。
“葉姿姐,我問你件事兒啊!”年輕的小臉活力四射,元菲兩眼發亮,一臉的神秘兮兮,“你相信緣分麼?”
第一次聽元菲叫她姐,葉姿手中的動作停頓了片刻,卻沒有說話也沒點頭,只是繼續低頭整理東西。
不過元菲顯然不太需要她的附和,她現在最想要的是一個可以傾訴的對象。
“以前我不信,可是現在我信了。”她雙手支着下巴,一副天真而快樂的小女孩模樣,“你知道嗎?在京都的時候,有好多男生喜歡我,可是我看都不想看他們一眼。我知道,他們說喜歡我,只不過是因爲我是元家的女兒,只不過是因爲我有兩個超能幹的哥哥,要是我不姓元,哼,他們纔不會理我呢!”
小嘴不屑地撇了撇,隨即元菲似乎又想起了什麼,抿嘴笑了起來。
“可是他不一樣……”元菲的眼睛更亮了,整個小臉都像是籠罩在璀璨的星空下,散發着亮晶晶的光芒,“葉姿姐,他……他特別好玩!”
聽到她不自覺揚起的聲調,葉姿擡起頭看着她。
“你是說……邵錦程?”
“對啊!”元菲立刻狂點頭,同時期待地看着葉姿,“你見過他,是不是也覺得他傻乎乎的,很好玩?”
葉姿語塞,她只見過邵錦程一次好嗎,哪裡知道這人性格怎麼樣?
不過仔細回想一下,那個大男孩好像是有點兒憨憨的。
元菲忍不住笑了起來,露出雪白整齊的八顆牙:“你還記得嗎,有一次我二哥喝多了,我把他送回來的,那天你也在!”
葉姿的腦海裡立刻浮現出那天晚上元菲驚悚的妝容,不由自主地點點頭。
“那天晚上是慶祝綠地集團和玖天集團正式合併。”元菲迫不及待地說起那天晚上,顯然,那個晚上發生的事足夠她銘記許久。
“我最討厭這種場合了,可是我畢竟是元家的人啊,我得代表元家參加。我又懶得應酬,所以就特意化了一個朋克妝。果然那些人一看到我的臉,就立刻躲得遠遠的,連話都不敢跟我說一句,哈哈哈……”
想到自己的主意大獲成功,元菲自鳴得意地大笑。
很快她的笑聲就低了下去,臉上露出又是好笑又是甜蜜的表情:“大家都被我嚇得不輕,只有邵錦程,特意跑過來偷偷塞給我一包溼巾,還小聲提醒我,說我的妝糊了,讓我去洗手間洗洗。當時我差點兒笑岔氣,心想這逗比是從哪個星球來的啊,還真不怕死啊!”
嘴裡貶損着邵錦程,元菲的臉上卻始終帶着掩不住的笑:“酒會結束了他還特意叫我,要我坐他媽媽的車回家,這樣就不會被別人看到我狼狽的樣子了。當時我覺得這小子真傻,簡直傻透氣了!”
“直到我把二哥送回來,他還給我發消息,問我到家了沒有,還說如果我一個人害怕的話,他就偷偷跑出來陪我,我當時忽發奇想,就叫他出來,他還真的從家裡溜出來了!”
葉姿看着一會兒笑一會兒感動的元菲,心情無比的複雜。
即使是出身名門貴族,即使是個性張揚叛逆,她終究只是一個沒長大的小女孩。
元菲絮絮叨叨地說着她和邵錦程怎麼玩遍了綠島市的大街小巷,馬上要期末考的邵錦程又是怎麼編造各種藉口偷偷溜出來,此刻的她和所有剛剛陷入初戀的女孩子一樣,充滿了簡單的快樂和甜美的喜悅。
分吃一個榴蓮,夠他們笑一整天。跑到海邊去衝浪,玩到精疲力盡也不想分開。爲了逃避邵母的電話追蹤,甚至直接摳掉了手機電池……
元菲說得口乾舌燥,忽然把矛頭對準了葉姿:“葉姿姐,你和我二哥也是這樣的嗎?”
手裡拿着元野的一條領帶,葉姿的動作瞬間凝固了。
她和元野?
如果是在以前,如果是在別人面前,她可能毫不猶豫地否認她和元野的關係,可是現在……
如果她和元野不是那種關係,她馬上就要去京都了。
如果她是,那她和他之間,有過元菲那種幸福和開心嗎?
高級訂製的真絲領帶在她手中捏出一層細密的褶皺,葉姿沉默了許久,才輕輕地點了點頭。
“真的?”元菲十分感興趣地湊上前來,“葉姿姐姐,你跟我說說嘛!”
“一會兒我還有事,”將手提箱蓋上鎖好,葉姿用一個蹩腳的理由迴避着她的問題,“以後有時間再說吧!”
“你答應我了哦!”元菲調皮地歪着頭,衝她擠擠眼睛,“以後一定要給我講講你們的戀愛史!”
葉姿露出一個苦澀的笑意:“好,我答應。”
“哦耶!”元菲像小女孩一樣歡呼着,向後倒在牀上,一雙亮晶晶的眼睛興奮地看着天花板,“綠島真是個適合戀愛的城市!”
……
這是葉姿長這麼大,第一次坐飛機。
她閉上眼睛,感覺身下的座位在微微地顫抖,耳朵裡響起嗡嗡的轟鳴,越來越快,直到飛機離地的那一刻,她才發現眼角的溼潤。
就這樣離開了嗎,她真的離開這裡了嗎?
從舷窗裡俯瞰着越來越小的綠島,她覺得心裡有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不捨。
她不知道,自己還會不會回到這個地方。她甚至不知道,在找到杜楓和葉衡以後,自己還會不會有命活下去。
沒有人來送她,何歡沒來,陸凱飛也沒來。她身邊的朋友似乎在用這種方式,提醒她應該與身邊的朋友斷得一乾二淨。
兩個小時後,空姐甜美的聲音響起:“各位乘客,還有十分鐘,我們將降落在京都機場,現在是京都時間上午十一點三十二分,地表溫度……”
她擡起眼睛,想看看繁華的京都,卻只看見一片灰濛濛的天空。
傳說中的京都還沒看見,她已經見識到了傳說中的霧霾。
這裡沒有綠島那樣乾淨清澈的藍天,只有灰色的天和悶熱的空氣,一如她此刻鬱結煩躁的心情。
半個小時後,她走出了候機樓。
身邊是熙熙攘攘的人羣,還有不少膚色各異的老外,她下意識地低了頭,往出口的方向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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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京都,是不是就意味着離杜楓更近了呢?
還有她的生父……
正胡思亂想着,手中忽然一輕,行李箱已經落入另一個人的手心。
“幹什麼——”她警惕地擡起頭,卻正好撞進一雙熟悉的墨眸。
他的表情是她記憶裡一模一樣的似笑非笑,一點都沒變。這一刻葉姿竟然有一種錯覺,彷彿他們分開的這些天,什麼事情也沒有發生過,他還是那個他,只是見面的地點改變了。
各種情緒在心裡翻滾,最終她卻只是垂下了眼簾,輕聲打了個招呼:“元少。”
薄薄的脣角勾起一抹若有還無的淺笑,他長臂一伸,動作自然地將她攬在懷裡。
他身上還是那熟悉無比的淡淡的薄荷香,清冽的氣味衝散了旅途的疲憊,讓人不由得精神一振。
她下意識地想掙脫,腦海裡剛有這個想法,就被她生生壓制了下去。
既然選擇了來京都,她就應該知道自己該怎麼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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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覺到懷裡的小人一動不動,身體卻一直無法放鬆下來的緊繃着,元野不易察覺地蹙了蹙劍眉,大手一伸就擡起了她的下巴。
看着近在咫尺的俊顏,看着他線條分明的脣角,葉姿的額頭頓時冒出一層細汗。
他要幹嗎?不會想來個見面kiss吧?
察覺到身邊無數雙好奇或期待的目光,葉姿心裡直打鼓,他就這麼迫不及待?
可是如果他真的親下去,她卻沒有任何理由躲避。
就在葉姿心裡七上八下的時候,元野忽然開口了。
“你怎麼瘦成這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