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次,慕夜城的回答依舊模棱兩可。蔣老爺顯然有些急了,不再顧慮對方的身份,嚴厲的說道:“慕先生,小女雖然因爲一些原因,名聲有所受損。但也不是沒人肯娶她。你要是再不給出個準確的答案的話,還請早日把小女送還,這婚事,就此作罷!”
慕夜城被那句“但也不是沒人肯娶”刺激到了。冷下聲音問道:“蔣董事長所謂的肯娶令千金的人,難道指的就是在訂婚宴上逃跑的李家公子?”
蔣老爺一時面上有點掛不住。雖然他之前的本意本就不是要跟李家結親,但是李繼周在訂婚宴上逃跑又確屬事實。這無疑是在給他的那句“不是沒人肯娶她”狠狠扇了一巴掌。
慕夜城繼續冷笑:“蔣董事長,我實話跟你說了吧。我根本就不打算迎娶令千金。但是很遺憾,令千金的肚子裡已經有了我的孩子,所以你想把人要回去,讓她帶着我的孩子嫁給其他人?我只能告訴你,絕對不可能!”
“什、什麼?”蔣老爺被這突然的信息嚇到了,“你說小女,小女已經……有了你的孩子?”
“沒錯。你如果真非要把人帶回去的話,我也不能硬攔。但是如果我把消息放出去,等到所有人都知道了令千金也不過是一個被人玩過的殘花敗柳之後,你想,還會有誰願意娶令千金爲妻?”
“你……你既然不願意娶她,爲什麼還要對她做……做出這種傷風敗俗的事情!”
“傷風敗俗?不能這麼說吧,畢竟這件事情,也是你情我願的。她肚子裡的孩子,可不是我逼出來的。”
蔣雪兒扶着牆,差點站不住,跌到地上。
她的臉色蒼白得可怕——她無論如何也想不到,終有一天,她竟然會從慕夜城的嘴裡聽到這麼殘忍的話。
被玩過的殘花敗柳?
根本就沒打算娶她?
這就是他心裡真正的想法嗎?
蔣雪兒咬着脣,不讓自己哭出聲。
門外的人,一個他曾經信任、曾經依賴、曾經深深愛戀的人,正把她貶得一無是處。而那個讓她看得極淡,被她認爲唯利是圖,只把她當成一枚棋子的養父,卻在爲她據理力爭。雖然他爭辯很可能有着其他的目的,但是在這個時候,卻讓她感到了一絲絲溫暖。
她想,最終還是敵不過親情啊。
最終還是隻有親情才值得依靠……
“蔣董事長,今天我話就說到這裡。你是個生意人,應該能明白其中的利益。你把令千金帶回去,送給別人也沒人要,還要平白多養一個一點血緣關係也沒有的孫子。但是如果讓令千金繼續留在我這裡呢,至少我還會念在這一點關係上,在今後的商途中,給予你需要的一些幫助。到底哪一個選擇對你比較好,我想,你應該能做出正確的決定。”
蔣老爺臉色沉悶,不知道是在替自己那個命苦的養女不值,還是爲自己一個商場上的老前輩竟然要在一個毛頭小子面前以這樣的姿態獲得他的幫助!
蔣老爺靜默了一會兒,說道:“幾天前,家裡的老爺子從鄉下回來了。卻沒見到他疼愛的孫女。心裡念得緊,催我趕緊把人帶回去一家人團聚。慕先生,只是幾天的時間,你應該不會拒絕吧?”
“當然不會。”慕夜城笑了笑,“不但不會,並且我也會一同前去。以令千金未婚夫的身份,你覺得如何?”
蔣老爺一驚:“你剛剛不是說……”
“雖然是未婚夫妻,但是婚期未定。可能永遠都不會有那一天……不過這些都是我說了算。蔣董事長應該沒有意見吧?”
蔣老爺臉色又是一沉,隔了好一會兒才無奈的點點頭:“好吧。你要怎麼樣,都隨你。但是我只有一點要求。老爺子年紀大了,受不得刺激,我希望你在他之前,至少能夠僞裝一下,別讓老爺子傷心。”
“這個我會看着辦。時間不早,我就不留蔣董事長吃飯了,蔣董事長,慢走。”
蔣老爺盯着他看了一會兒,眼裡似乎有不甘。過了好一會兒才搖搖頭,走了出去。想他算計了大半輩子,連自己的養女都不惜拿來作爲棋子,結果卻什麼也沒撈着,反把棋子平白送給了對方。
唉……
“爸!”
蔣雪兒眼見蔣老爺就要走了,連忙擦擦眼淚跑了出來。
慕夜城見到她,暗暗心驚。不知道剛剛他們的談話,她聽了多少。雖然他的本意只是想讓蔣老爺打消以把人帶走來威脅他的想法,但是他自己也知道,他剛剛說出來的話有多麼難聽。如果讓蔣雪兒聽到了……
還未等他有機會確認。
蔣雪兒已經跑到了蔣老爺的旁邊,對他近乎哀求的說道:“爸,我想回去……我現在就想回去!你帶我回去好不好?”
蔣老爺看着眼前哭得稀里嘩啦的人,愣了半晌。這是蔣雪兒頭一次用這種語氣對他說話,也是頭一次用這種語氣叫他一聲“爸”,他雖然愛面子,愛利益,也把這個沒有血緣關係的養女當成了個棋子,但是一起生活了十多年,心裡到底還是有這個女兒的。所以這會兒見到對方的脆弱,他一時間也不捨起來。
然而,還沒等他有所迴應。
慕夜城已經大步上前,攬住蔣雪兒的腰部將她控制在自己的懷裡,皮笑肉不笑的說道:“雪兒,你這是做什麼?我知道你想家,剛剛我已經答應蔣董事長,過兩天就帶你回去看看,你這麼鬧,不知道的,還以爲我虐待你了。”
蔣雪兒擡頭看着他,眼睛裡帶着不敢置信,慕夜城到底想做什麼?明明不打算娶她,爲什麼還要綁着她?把她這個殘花敗柳放在身邊,他難道就比較有面子嗎?
“蔣董事長,雪兒她比較多愁善感,突然看到你,激動了一點。你應該不會誤會了什麼吧?”
蔣老爺看了看慕夜城,又看了看蔣雪兒,最終狠狠心,說道:“雪兒,你現在在別人的家裡,就要聽話點。等慕先生忙完了,自然就會帶你回去,你……你耐心等着吧。”
“爸……”蔣雪兒難掩失落,她早該知道的,她早該知道眼前的這個人,根本就不會爲了她而去做出任何可能傷害到他自己,傷害到蔣家的事情。
“我知道了,我不會再鬧了。”
蔣老爺看着蔣雪兒蒼白的臉色,無奈的搖搖頭,轉身離開了。直到蔣老爺的車子開遠了,慕夜城攬着蔣雪兒手臂緊了緊,猛然將她的下巴擡起來,逼她直視自己。
“想家了?嗯?我看你是想離開這裡想瘋了吧!”
蔣雪兒現在看着他,就會想起他剛剛說的那番話。心裡涼涼的,只能拼命的咬着嘴脣才能夠不脆弱的哭出來。
慕夜城看着她的反應,一陣冷笑。眼裡閃過一絲厭煩,將人一把狠狠推開。
蔣雪兒一個沒站住,直接跌到了地上。
慕夜城顯然沒料到,下意識的上前一步要扶起她,但是在接觸到對方怨恨的視線之後,他只覺得一陣心痛和無處發泄的憤怒。
硬生生的把扶對方的動作收了回去,慕夜城冷冷的說道:“你想回去,我就帶你回去。但是除此之外,你別想再踏出這裡一步!”
說完,頭也不回了走了。
蔣雪兒沒哭,她很慶幸自己沒有在這個人的面前再一次哭出來。
她站了起來,摸了摸肚子,還好,剛剛那一摔沒傷了肚子裡的孩子。但是……慕夜城竟然這麼狠心,這麼狠心……就算他恨她,討厭她,難道就一點也不替他們的孩子想一想嗎?
竟然就這樣把她推倒在地上,不聞不問。
蔣雪兒沒哭,等回到了自己的房間裡。房門一關,卻再也控制不住,哭了出來。
不管怎麼咬脣,怎麼強忍,都止不住哭泣的聲音。一點一點,彷彿破碎的靈魂,從她的身體裡、嘴裡,逃離而出。
如果她不喜歡慕夜城,那該有多好。如果她沒有回來,那該有多好。如果她從來都沒有認識過慕夜城,那該……有多好。
……
張詩晴再次上門來找蔣雪兒聊天的時候,蔣雪兒的眼睛更腫了。
她感到不可思議:“你這是前些天的還沒消下去,還是你又哭了?”
蔣雪兒自嘲的笑了笑,說道:“我比較多愁善感……”
“天哪。”張詩晴不相信慕夜城會一再惹哭蔣雪兒,畢竟蔣雪兒是他好不容易纔找回來的,照理說他應該會很寶貝纔對,怎麼可能會一直欺負她?
所以,張詩晴找到了一個理由,用來解釋蔣雪兒的多愁善感。那就是——她懷孕了。
懷孕的女人情緒很容易波動,不好好控制的話,還可能會得憂鬱症。所以張詩晴認爲,蔣雪兒一定是之前跟慕夜城發生爭執之後,哭了一次,沒把心結解開,纔會一哭再哭。
她奉勸蔣雪兒:“你有什麼心事就要說出來,別覺得不好意思就憋在心裡。多個人跟你一起分擔,分析分析情況,你也能更容易看開一點不是嗎?”
蔣雪兒當然知道她說得有道理。她也很想傾訴。但是這種事情要讓她怎麼說?她不知道該怎麼說……也不想說。
張詩晴鍥而不捨的關心,在這個時候無疑成爲了她的負擔。她的情緒沒有絲毫的好轉,反而更低落了。
“雪兒,你……”
“詩晴姐,你覺得我跟慕夜城真的適合嗎?”
“……什麼意思?”
“我和他,是在一個陰差陽錯的機會下,被硬生生的綁在一起的。我們之間,沒有你追我,我追你。更加沒有喜歡或者不喜歡的設定。他對我態度的改變,是源於我肚子裡的這個孩子。而這個孩子,從一開始,就是一個意外。爲什麼我們要用這個意外來綁住彼此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