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來,在這種時候,她做任何事,說任何話,慕芸萱都是無所謂。反正一個畜生臨死前會叫喚些什麼,也並沒有人在意。
可她錯就錯在不該提到她的生母,不該說她會害死身邊的人!
雖然往事對她來說已經太過遙遠,甚至有些,已經是上輩子的記憶。
但她沒有辦法忘卻,她的母親,那個意氣飛揚,鮮活爽朗的女子,是如何在霍雲的陰謀暗害下,悽慘的離開人世!
她也沒有辦法忘記,當自己還是一個不諳世事的孩子的時候,她和小洛是怎樣相依爲命,在艱難的困境中,一點一點,頑強地活了下來!
她更沒有辦法忘記,在那個風雨交加的夜晚,在她剛剛成爲一個母親的那個夜晚,她的諾兒,是怎樣慘死在她懷中!
這些事,她全部都記在心裡。
只是她知道,老天爺要她重新來過,除了給她機會報復那些罪有應得的人,還希望她可以向前看!
往事難追,唯有未來仍可希冀!
所以,她把那些傷痛深埋在心,默默地去思緬和懷念那些故人。
可如今,慕若莠算什麼東西!居然敢把她母親扯進這種齷齪事情!
你不是說我是天煞孤星嗎?行啊!今日我就好好煞一煞你!讓你知道知道,口不擇言的下場!
“三妹妹,你都這個樣子了,居然還敢惹我,我看你真的不想活了!你是不是以爲,陛下在此,我就不會把你怎樣?我告訴你,你太小看我了!我可不是什麼以德報怨的溫婉性子,相反,我對給臉不要臉的人從來都是睚眥必報,絕不手軟。既然你都把話說到這個份上了,我也沒什麼好替你瞞着的了,咱們有來有往,纔算公平,你說對不對呀?”
慕若莠拼命地搖着頭,想說不對,但喉嚨裡就像塞了一團棉花,只能張嘴,發不出聲音。
慕芸萱纔不管她,冷笑着繼續:“好,那我們就從上個月開始說起吧!那時候,我和爺回府參加父親立新妻的宴席,你揹着衆人把我拉到一邊,說什麼求我幫你和八弟牽線搭橋,成就一段美好姻緣,是也不是?”
衆人鄙夷的目光飛來,慕若莠臉漲的通紅。
大曆的禮教嚴明,若是一個女子上趕着追求一個男子,會被人認爲輕浮放蕩,德行有虧。
京中曾有一官家貴女,因爲傾慕一個頗有才名的文士,主動追求不說,還遊說那文士的妹妹從中搭橋,結果鬧得沸沸揚揚。
後來聽說那文士早有心儀之人,並且兩家在多年前便定下了親事。那貴女被文士一通嚴詞拒絕,心傷之下,準備隨便尋個門當戶對的人家嫁了,了此一生。
可她主動追求的事情傳了出去,整個京城無人上門提親,那貴女直熬成了一個老姑娘,最後無奈之下,返回了老家,放在兄長的做主下,嫁給了一個當地的鄉紳做小妾,下場着實悲慘。
由此可見,在大曆,一個女孩子主動對一個男孩子示愛,是要被唾
沫星子淹的永遠也出不了頭的。
當初慕若莠會那樣大膽請慕芸萱幫忙,本就是心急之中想出的下下之策,哪想到她會當衆說了出來。
這下,不知道多少人在心裡罵她不知檢點,從今往後,只要人們談論起慕家三小姐,大概都會“呸”地說她一聲“不要臉”。
慕芸萱,你好狠的心啊!
害我到如斯地步還不滿意,竟還要徹底毀了我的名聲!
可慕芸萱似乎並不只打算如此,她冷冷地看了一眼慕若莠,繼續道:“還有,上月我曾派人回府探望霍雲霍姨娘,當時撞上爲她診脈的大夫,我的人見那大夫神色有異,便把他抓來見我,結果你猜,我從那大夫口中聽到了什麼?”
衆人充滿好奇地等待着慕芸萱的答案。
慕若莠卻傻了。
什麼大夫?她在說什麼?
慕芸萱詭異地一笑,慕若莠還沒明白她笑裡的意思,就聽她再次開口道:“那大夫居然告訴我,你重金收買了他,要他在霍姨娘的藥湯中摻入別的東西,好使霍姨娘的病情加重,從而讓父親不得不選擇廢妻,然後另立新妻。也就是說,從那個時候開始,你就處心積慮,想讓常姨娘坐上正房的位置,然後你順理成章成爲嫡女,不得不說,你的心計還真是深啊,三妹妹!”
天地似乎在眼前崩塌了……
耳朵裡只剩下嗡嗡的雜音,視線中的一切搖晃不定,模糊不清。
慕若莠看到人們的嘴一開一合,看到他們三兩成堆,交頭接耳。
可她一個字都聽不清。
她腦子裡不斷迴盪着一個聲音:不是她做的,不是她做的!
神思瞬間清醒!
沒錯,她沒做過,沒做過!
這次,她真的沒做過!
慕若莠胡亂地想周圍人發射求救的眼神,辯解的話堵在喉嚨裡,除了委屈不甘的嚎哭,她說不出一個字。
因爲她知道,現在不管她說什麼,根本就沒人相信。
她只能無力地申訴着,用盡自己最後的力氣和尊嚴:“慕芸萱!你胡說!是你陷害我!陛下,陛下,我求求您,求求您相信我!父親,父親我沒有!”
可是不管是百里珩還是慕懷平,誰都沒有看她,甚至連一抹餘光都不屑於丟給她。
這一刻,慕若莠終於徹徹底底的看清楚了。
如今的她,已然變成了衆矢之的,不會再有人救她,也不會有人再跟她扯上一星半點的關係。
她無比依賴的父親和家族,只會急於撇清和她有關的一切,根本不可能再管她的死活。
她真的,徹底的,被整個世界,遺棄了。
慕芸萱看着六神全失的慕若莠,笑容浮在面上,縹緲虛無,似有若無,猶如一縷抓不住的凜冽秋風。
沒錯,我就是陷害你了,那又如何?
你現在還不是有口難辯,有言難清?
你給我記住了慕若莠,
牢牢地記住這種感覺,這就是你不知深淺,隨便招惹我的代價!
“三妹妹,其實姐姐也不想把事情做得這麼絕的,可你太不知收斂了。皇上給你機會,你卻半點都不珍惜,竟還觸怒龍顏。”慕芸萱的目光沒有一絲感情,彷彿所有的憤怒,厭惡以及憎恨,都化作了她眼中那灘難以化開的濃墨。
慕若莠臉色漲紅,眼中含着淚水,分不清是委屈還是不甘,亦或恐懼。
她把一口銀牙咬得咯咯作響,恨不得碎在肚中。
慕芸萱卻佯裝未聞,眸底一閃即逝的幽光映着脣邊高貴冷豔的笑,有意無意便帶出一些睥睨萬物的傲然味道:“你隨便辱罵我,我可以忍,因爲我是你的姐姐,可我的母親野雲公主,不僅是戰功彪炳的女將軍,大曆的功臣名將,也是陛下的故識,你但凡有一點悔改之心,言語中便不該牽扯進她。如今你這個樣子,着實令我失望。既然你死不知錯,那麼我身爲長姐,理應代行母職。”
說着,她轉向百里珩,微微垂首,恭敬中不失長者之姿,道:“陛下,若您允許的話,可否容平昌做主,另外對三妹妹,不對,現在應該叫安陽妹妹了。另外對安陽妹妹施以懲處?”
“野雲公主”這四個字,不止對慕芸萱來說珍貴非常,對於百里珩也有着舉足輕重的意義。
這世上,他能夠容得下任何詆譭,因爲那是作爲帝王的胸懷,卻唯獨容不下別人對野雲的半句閒話,哪怕這話,並非針對野雲。
更何況,慕若莠居然敢那樣罵慕芸萱!
要不是礙着與蠻地和親的事,就這個膽大妄爲,蛇蠍心腸的女人,他早就殺之而後快了。
“你也說了,你是長姐,理應代行母職,便不必問過朕了,隨意處置吧!只要記着,留住她一條小命就行了。”
百里珩的一句話,等於給了慕若莠最殘忍的宣判。
慕芸萱掏出腰間的馬鞭,當空一甩,清靈的脆響劈開和風築起的無形大幕。
她緩緩逼近慕若莠,一步比一步走得慢,腳下黃土被她踏出嬌小卻深刻的印記。
慕若莠被兩個壯漢死死架住,逃也逃不了,避也避不開,只能眼睜睜瞧着那個周身涌溢寒氣的惡魔走到自己面前。
然而,這還不算完。
明明她已經站到了自己面前,明明馬鞭就在她手上,她卻遲遲沒有動手。
慕若莠苦苦承受着那種將至未至的折磨,只想找她要個乾脆。
慕芸萱怎麼能如她的意,讓她這麼好過呢?
她就是要她好好享受臨死前的恐懼,這樣,她才能把這種感覺刻進骨子裡,日後時時刻刻提醒自己。
這個,就是她口不擇言的下場!
至於留她一條小命嘛……這是當然了!
她還要做單于夫人呢!
那纔是最刺激,最痛苦,最生不如死的折磨!慕若莠還沒嘗過其中滋味,慕芸萱可不捨得讓她就這麼輕易的死了呀!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