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末秋初,天氣極好。
御花園內早已酒香四溢,笑語喧譁,熱鬧非凡。畢竟本次靈器大賽的彩頭太過誘人,自是吸引了一大批期盼一夜富貴的男男女女。
跟在楚玉祁身後的楚寒笙並未像其他女子一般打扮得花枝招展,更不曾靠繁複豔麗的服飾取勝。一身淺紫色的素雅衣裙,襯着白裡透紅的肌膚,反倒很有幾分清新脫俗的嫺雅之氣,一路走來,吸引了無數或豔羨、或妒忌、或欣賞、或愛慕的目光。
儘管她打死都不會承認,但在內心深處,她卻無法否認這身裝束其實是全盤模仿楚寒箏。自從回到靖遠侯府,她才突然發現素雅的裝束有時竟比任何華美的衣裙更能襯托一個人的氣質,尤其是在一羣濃妝豔抹的鶯鶯燕燕中間,更顯得清新脫俗。
然而,不等她爲自己的別出心裁得意太久,人羣中突然起了一陣騷動,原本向她行注目禮的衆人突然集體轉移了方向,陣陣驚呼更是此起彼伏:“快看!楚家大小姐,好美啊!”
“豈止是好美,根本就是仙女下凡!原來她果然已經恢復容貌了!”
“天哪!這……這簡直是世間最美的女子……”
“是啊!我看靖遠侯府其他所有小姐加起來,恐怕也比不上她的萬分之一!”
一陣無法言喻的妒恨驟然上涌,楚寒笙霍然回頭,纔看到楚寒箏正款步而來,那風姿,那氣質,的確天下無雙!
今日的她走的依然是一貫的清雅路線,一身白色帶淺藍色花紋的衣裙,舉手投足間翩然欲仙。
不知是因爲那張傾國傾城的臉,還是因爲那種從骨子裡透出來的高貴清雅,原本也算得上出衆脫俗的楚寒笙與她一比,卻怎麼看都像是皎潔的月兒旁邊那一顆不起眼的星星,暗淡無光。
“淺薄!庸俗!”賀蘭柳咬牙,低聲咒罵着,“只會靠一張臉招搖撞騙,其實還不是個毫無靈力的廢物?”
“那可未必。”楚寒笙冷笑,居然十分淡定,“別忘了人家可是神醫,是有真本事的,說什麼招搖撞騙?”
“什麼神醫!狗屎運還差不多!”賀蘭柳越發惱恨,不停地冷笑,“學了幾手三腳貓的醫術,就敢到處賣弄,萬一把人給治死了,保她吃不了兜着走!”
那最好。楚寒笙挑了挑脣角,暫時不曾開口。倒是賀蘭柳眼珠一轉,早已笑容可掬:“寒笙,不用理她,反正她已是寧王妃,對你造不成什麼威脅。你只要在一會兒的大賽中拔得頭籌,管她是神醫還是廢物!”
楚寒笙冷笑一聲,回頭就走:“我理她?笑話!”
當然,這母女二人是實實在在地多慮了。莫說已經是藍夜雲的未婚妻,就算不是,楚寒箏對高元昊也沒有絲毫興趣。與其嫁給那個人渣,她寧願出家爲尼!
今日之所以出現在御花園,一半是爲了瞧熱鬧,另一半是爲了找一個人……
正踮着腳東張西望,身後突然傳來一個清冷的聲音:“找什麼呢,阿箏。”
阿箏?叫得這麼親熱?
楚寒箏愣了一下,回頭看時才發現來人正是一身白衣的藍夜雲,不由撓了撓頭:“呃……你……你叫我什麼?”
“阿箏。”停住腳步,藍夜雲目光清淡,“有什麼問題?”
“……沒事。”楚寒箏多少有些不自在,“跟你也不是很熟,你這麼叫我,還真有些不習慣。”
藍夜雲習慣性地眯起了眼眸,伴隨着一聲冷笑,周圍空氣的溫度毫無懸念地驟然下降:“跟我不熟?跟我不熟我們三番兩次深夜幽會?跟我不熟咱們三番兩次同牀共枕?跟我不熟昨夜你抓着我吻個不停?跟我不熟你……”
“停!”楚寒箏一把捂住他嘴,緊張地左右亂看,“好好好,我跟你很熟,行了吧?這種話也能到處嚷嚷?若是讓別人聽了去,你這一世英名還要不要了?”
拿下她的手,藍夜雲神情雖冷,語氣卻溫柔:“我要一世英名幹什麼,要你就夠了。”
楚寒箏一怔,繼而苦笑:“我從來不知道,原來寧王不止霸者無雙,說情話的本事也是天下無雙。這句話一出口,恐怕是個女人都會心甘情願地投入你的懷裡。”
藍夜雲側頭看看她,神情無比認真:“原來你不是女人?”
楚寒箏眨眨眼:“啊?”
“否則怎不見你投到我懷裡?”藍夜雲的眸中隱含笑意,“情話說了一籮筐,不但不見你有半點感動,反而給我一句‘跟我不熟’。”
楚寒箏失笑:“我那不過是隨口一說,用得着如此不依不饒?還有啊,你剛纔說反了,昨夜是你抓着我吻個不停。”
“怎麼,覺得不公平?”藍夜雲好整以暇,“那就給你吻回去,而且不用抓,我不會跑。”
“好了,不開玩笑了。”楚寒箏強忍笑意抽回手,“今日的靈器大賽如此隆重,你怎麼如此清閒?皇上沒有派些差事給你做嗎?”
藍夜雲搖頭:“有皇城禁軍呢,我是來瞧熱鬧的。”
楚寒箏點頭,本能地往他身後瞧了幾眼。藍夜雲眉頭一皺:“找誰?”
“沈閣主。”楚寒箏回答,“他不是最喜歡熱鬧嗎?不會沒來吧?”
“猜對了,他的確沒來。他對靈器大賽沒有絲毫興趣,還在寧王府睡大覺。”藍夜雲搖了搖頭,繼而一聲冷笑,“怎麼,幾日不見,又想他了?”
“是啊,一日不見如隔三秋,幾日不見,該是隔了多少日月?”楚寒箏瞅着他,那叫一個深情款款,彷彿沈醉歡果真是她日思夜想的情人。
儘管知道她是開玩笑,藍夜雲依然雙眸一眯:“嗯?”
楚寒箏失笑:“想什麼想,幸虧他的指點,我才消除了對你的誤會,還沒有好好謝謝他呢!”
“謝?我不揍他是輕的。”藍夜雲又是一聲冷笑,“這一切麻煩原本就是他惹出來的,自然應該由他負責擺平!”
現在知道耍威風了?當初還不是以命相脅,才逼得人家送來了一紙斷絕書?
便在此時,藍夜雲突然看到蒼陌在不遠處衝他招手,
便轉頭說道:“蒼陌叫我,你先玩兒,我一會兒再來找你。”
楚寒箏點頭:“你忙你的,我可以照顧自己。”
“那是。”藍夜雲轉身而去,“你的本事別人不知道,我還不知道嗎?我得仰仗你的保護……”
看着他的背影,楚寒箏好笑之餘,卻又覺得心裡異常溫暖:或許,身邊多一個人陪伴的滋味,比她想象的要好得多。
只不過在她離開這個角落的時候,完全不曾注意到有一雙眼睛一直盯着方纔的一切,目光深沉而陰冷。而那雙眼睛,屬於一個鵝黃宮裝的女子。
“那就是寧王妃?果然貌可傾城,氣質過人。”
一個年輕男子揹負着雙手,慢慢踱了過來。年約二十三四的他眉目俊朗,英氣不凡,正是當今右丞相歐陽通之子歐陽潤冰。
“的確風儀無雙,難怪連性情冷漠的寧王都動了心。”
鵝黃宮裝的女子年約十七八歲,柳眉大眼,膚色白皙,也是個百裡挑一的美人,正是歐陽潤冰的妹妹歐陽潤雪。受過良好家教的她嫺靜溫良,很有幾分大家閨秀的風範。
不過這句話卻明顯令歐陽潤冰不敢苟同,立刻含笑搖頭:“怎麼可能?你也說寧王性情冷漠,幾曾見他對什麼女子動過心?”
“我可是親眼所見。”歐陽潤雪淡淡地笑了笑,略顯深沉的眼中倒是沒有多少外露的情緒,“方纔二人打打鬧鬧,說說笑笑,親熱得很呢!”
“做戲罷了。”歐陽潤冰搖了搖頭,語氣十分肯定,“寧王是故意做給皇上看的,好讓皇上以爲他已經真正接受了這門婚事。”
歐陽潤雪抿了抿脣,笑容中居然有了一絲隱隱的冷意:“大哥,你還當我是三歲的小孩子嗎?我雖然不如你聰明,但是做戲還是真情流露,我還分得出來。”
歐陽潤冰這才覺察到她似乎有些不對勁,不由仔細地看了她兩眼,依然搖了搖頭:“你想多了,寧王不會的。當然我承認,楚寒箏的確與衆不同……”
“這就夠了。”歐陽潤雪淡淡地打斷了他,“從未動心不是因爲他無心,只是因爲那個足以讓他動心的人一直不曾出現,而現在……”
終於出現了。
明白她的意思,歐陽潤冰眼中終於浮現出一抹驚疑不定的光芒,遠遠看着那抹纖麗的背影,許久無言。
雖然知道有多少道目光落在了自己身上,楚寒箏卻若無其事,一個人逛得不亦樂乎。世人大多如此,越是遮遮掩掩,他們越是不肯罷休,若是大大方方任他們看,反而會很快失去興趣。
逛着逛着,她突然停住了腳步:面前的花圃內盛開着一種雪白的花兒,不但聖潔美麗,更是散發着淡淡的清香。饒是她對花草頗有研究,一時之間卻也想不起這是什麼品種,不由上前幾步伸出了手:“哇!好美的花,這是……啊呀!”
果然好花都帶刺兒,本也沒打算採摘,只是純粹好奇想摸一摸,卻不提防已經被隱藏在花葉間的刺紮了一下,鑽心的劇痛頓時席捲而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