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場秋雨一場寒,這話一點兒也不假,昨天剛下過一場雨,今天天已放晴,可寒冷卻一點兒也不減。
夏正純站在書房的玻璃窗前,看着窗外隨風飄零的枯葉,心中無比的惆悵。陽光透過玻璃窗折射進來,眉上的皺紋在陽光的照耀下顯得更加清晰。風,偶爾掃過窗臺,讓他感到些許寒意。
忽然,感覺背後有股暖流,還未來的及轉身,就聽見一道清脆甜美的聲音響起:“舅舅,天氣轉冷,要多注意身體纔是。”葉青把披在他身上的外套好好的理了理。
夏正純索性穿上她披上的外套,轉過身,眼前的女孩一頭烏黑的長髮及腰,清麗脫俗的臉,單薄的身子,風吹過,好像要把她帶走一般,黑色的打底衫配一件白色的小外套,藍色的牛仔褲。太過普通的裝扮,卻不俗氣的嬌容。看到這樣的她,夏正純心裡一顫,她怎麼會越來越瘦弱,弱不禁風的身體着實讓他心疼。
“青兒回來了!”夏正純寵溺的撥弄着她額前的劉海。這孩子從小就性格孤僻,聽話乖巧,怎能不讓他打心眼裡疼愛。萬一她不願意,我也不能強迫她啊,她受的苦已經夠多了,我怎麼忍心讓她商業聯姻呢?
“嗯,今天剛好有空,所以回來看看您!”對於這個舅舅,在葉青心裡跟父親沒什麼兩樣,自小她就是舅舅從孤兒院裡領養回來的。她三歲的時候,父母葬身於車禍,在孤兒院呆了將近一年,四歲的時候被眼前稱爲舅舅的男人帶回這裡。所以在她心裡,舅舅就是她的再生父母,是他讓她得以重生。
“正好我今天也有些事情想和你說。”夏正純說完走到書桌後的辦公椅上坐了下來:“坐吧,青兒,我們好久沒說過知心話了。”
葉青垂眸,今天的舅舅總感覺他神情裡透着一股憂傷。難道是公司出了什麼事嗎?想歸想,終究還是沒有勇氣問出口。
緩緩移至沙發前坐下,一舉一動都難掩優雅的氣質。
“青兒今年二十三了吧!”夏正純輕呡一口茶,似無意間說道。
葉青一愣,舅舅幹嘛問她這個,難道是?那剛纔他憂心的可是她的終身大事?她還沒想過這樣的問題呢,就算真的要結婚也要嫁給張昊天啊。
“嗯,是的,舅舅,我纔剛剛畢業呢!”葉青不緊不慢的答道,她是想告訴他,她還小呢,不必如此着急的把她嫁出去。她還想多留自己兩年,現在剛剛畢業,工作沒有一點起色,況且張昊天的公司也還不太穩定,她哪裡有心思想那些啊。
“呵呵,還真是不小了啊!”夏正純極不自然地一笑。到底要不要這樣做呢?或許對她來說也不錯,華溢集團的總裁冷雲翔天生帥氣俊朗,又多金,對工作一絲不苟,只是人冷漠了點。嫁給他也不失爲一個好的選擇。如果現在把我是她父親的這件事告訴她,她會不會覺得我別有用意呢?
兩個人各自想着各自的心事。
“舅舅,您不是有事和我說嗎?”葉青打破沉默,這種氣氛着實讓人壓抑。再說,她一向不喜歡賣關子。關於夏氏集團的一些傳言她也聽說過一些,現在夏氏資金短缺,好多投資都陷入了癱瘓。可對於這些,她也幫不了什麼忙啊!
夏正純站起身,臉上沉重的表情一閃而過,走到葉青面前,在旁邊的空位坐了下來,眼神慈愛無比:“青兒啊,舅舅是真心的希望你幸福!”說完拉起她纖細的手放至他手心。
葉青疑惑的看着他,到底有什麼事讓舅舅如此的傷神?難道真的爲了公司?不會啊,公事他從來都不會拿到家裡來講的。
“舅舅,您有心事?”葉青小心的問着,說實話,她希望舅舅能夠幸福,這麼多年以來,她不是不知道他有多壓抑,和舅媽的感情本就不是很好,小時候經常看到他們倆大吵大鬧。她不知道,爲什麼他們要吵架,舅舅是一個好男人,就算事業有成之時,對家庭也很負責,對子女更是好的無可挑剔。爲什麼舅媽還不滿意?有好幾次她都看到舅舅書房裡的燈通宵達旦的亮着。
最近感覺舅舅憔悴了好多哦,一個人管理那麼大一個企業一定很吃力吧。
夏正純嘆了口氣,起身,他難平心中的煩悶,在房間裡踱來踱去。該怎樣跟她說呢,先告訴她身世吧,她會怪我嗎,會不會不認我?心中一連串的疑問使他極度的焦躁不安,他自認爲是一個能很好控制自己情緒的人,而此刻他竟顯得如此惶恐不安。
葉青知道舅舅一定有很重要的事告訴她,而且這件事應該和她有關,不然他怎麼會再她面前表現得如此不安,從未見過舅舅如此失控過。立馬從沙發上站起,衝到夏正純面前,抓起他的胳膊,焦急的問:“舅舅,有什麼事你可以告訴青兒啊,青兒就你這麼一個親人呢!”
夏正純看着眼前焦慮的女孩,眼光頓時柔和了下來:“沒事,青兒,不用擔心。”拉開抓住他胳膊的手,背對着她,他的背影在葉青看來落寞得不帶一絲虛假。此刻,她有種鑽心的痛,他就是她的父母,看到他不安,她的心怎能不痛?這個看似風光男人,背後到底有多少心酸?
“舅舅,青兒會孝敬您的,只希望你不要那麼拼命了,錢是賺不完的。”這個在商場上呼風喚雨的男人,此刻只是一個孤獨的老人。
夏正純苦澀的一笑,這是雅兒的女兒,我要這樣做嗎?雅兒你會不會怪我?微閉了下眼,頓了頓,好像下了重大的決定般,轉過身,嚴肅的說:“青兒,其實……你,其實你不是孤兒。”
葉青聽了,身子一僵,瞪大雙眸,不敢置信的望着他,那雙清澈的雙眼恨不得把他看穿看透。失魂落魄的走到玻璃窗前,陽光透過樹葉斑斑駁駁的打在她臉上,猶如她的心情,不清不楚,偶爾風吹過,讓她瑟瑟發抖。
她不是孤兒嗎?那她的父母是誰,當初爲什麼要拋棄她?那葉氏夫婦又是誰?是他們收養了她嗎,我到底是誰,到底是誰?葉青顫抖着身子,將眼淚吞回肚裡,我到底是該喜還是該憂?
“他們還在世上是嗎?不然你也不會告訴我了。”葉青背對着他,平靜的說道。
“你的父親……是我!”夏正純看着她瘦弱的背影,心裡五味陳雜,他害怕啊,如果她不接受他這個父親怎麼辦?他是真心疼愛她的。
葉青沒有回頭,大腦一震,她不敢看他。清眸中已盈滿淚水,這個被她喚做“舅舅”的男人此刻竟然說是她的父親。大腦中不時的浮現出以前的情景。在她三歲的時候,葉氏夫婦車禍身亡,然後她成了孤兒,被帶到孤兒院。一年以後,這個男人把她從孤兒院接到了這裡,告訴她,要叫他“舅舅”,他是真心的疼愛他。剛來到這裡,她很不習慣,那個時候妹妹還小,舅媽經常打罵她,舅舅很忙,根本沒有時間照顧她,可就算他忙,每天晚上回來都會來到她房間看她,輕輕的爲她蓋被子,那個時候她總是假裝睡着,舅舅在她房間要坐好久纔會離去,只記得那個時候她覺得好滿足。
現在想來才恍然大悟,爲什麼舅舅會那麼緊張她,生病的時候丟下公司所有的事情來陪她。可是,她是他和誰的女兒呢?顯然她的母親不會是舅媽。她的母親在哪裡呢?爲什麼要丟下她?
夏正純再也按奈不住激動的心情,衝上前,一把拽過她,讓她面對着他,深沉的說:“青兒,原諒我當時沒有認你。那個時候我也是迫不得已才把你送到我姐姐家撫養,正好我姐姐不能生育,我想對於你,可能是一個很好的去處,而事實也證明了這一切,他們用生命疼愛你,只可惜……。”說到這裡,他的眼眶紅潤了。
葉青雙眸有些無神的看着他,牙齒緊咬住下脣,用力的呼吸,不想讓眼淚掉下來,可越是強忍,眼淚就越是失控,一連串的淚水從她臉上滾落,滴在嘴角上,地上。她覺得她的手腳麻木了,心臟也要窒息了。這個眼前的男人是她的父親,她應該高興不是嗎,高興自己不是孤兒,高興他長期以來對自己的關愛,她有什麼理由怪他不認她呢?他是最負責任的父親不是嗎?
多年來對親情的渴望,讓她徹底崩潰,再也支撐不住,撲到他懷裡,狠狠地抽泣着:“爲什麼不早點告訴我?哪怕是悄悄的告訴我也行啊,起碼讓我知道這個世界上我還有一個父親,我的心裡也會好受一些啊。”
夏正純擁着她因哭泣而發顫的身子,喜極而泣:“對不起,是爸爸讓你受苦了,你放心,以後爸爸不會讓你一個人了。”
“那麼我的媽媽呢?她是誰?她還好嗎?”葉青好像意識到什麼,仰望着他。她覺得事情沒有那麼簡單。
夏正純頓了一下,早知道她會問,嘆息一聲,思緒不知飄向何方:“她……她一生下你就死了。那是我年輕時候的一段往事,你媽媽是個很不錯的女人,以至於這麼多年了我都忘不了她。”
葉青這一刻終於明白,爲什麼這個男人總是那麼的憂傷,原來他心裡的那個人不在了,他是如何忍受這漫漫長夜?
然而此時門外的女人,聽到房間裡兩人的對話,對她簡直是晴天霹靂,腦袋“嗡”的一聲似乎要炸開了,怒氣像一把火在心裡燃燒着,控制不住此刻的激動,一腳踹開房門,還不待二人回過神來,衝到他們面前,從夏正純懷裡拽起葉青的衣襟,狠狠地甩了她一個耳光。
二人剛從震驚中回過神來,女人再次衝到她面前,用手指着她的鼻子,咬牙憤恨的說道:“小賤人,我還真是沒看出來啊,這麼多年我竟然爲他人做了嫁衣。”
葉青捂着火辣辣的臉,看着來勢洶洶的女人,美麗的臉因憤怒而扭曲變形,雖然五十好幾了,但是歲月並沒有在她身上留下過多的痕跡。風韻的身材,配着一身華麗的衣裳,女人味十足。
“程嵐,你這是幹什麼?”夏正純看着一臉怒火闖進來的女人,頓時怒吼道。這種日子他早就受夠了,當年要不是她,他現在怎麼會覺得如此孤獨。
程嵐慢慢的縮回手,將目光移向夏正純,用悲切的目光看着他:“幹什麼?呵,你還問我幹什麼?這麼多年你還是忘不了她是嗎,只有我最傻,幫着情敵養女兒。”幾乎是嘶聲遏底的喊出。
“舅媽……”葉青看着眼前因憤怒而渾身顫抖的女人,雖然一直以來,這個女人一直對她心存芥蒂,可她從沒有埋怨過她,現在的女人在她眼裡看來只有可憐。她只不過是一個得不到丈夫疼愛的女人。,
“誰是你舅媽,小賤人,和你媽一個德行!”程嵐大罵道,那眼光幾乎要把她殺死。
“夠了!”夏正純怒火中燒,這個女人簡直太過分了,他可以包容她的無理取鬧,刁鑽刻薄,但他不能容忍她中傷他曾經刻骨銘心愛着的女人。
程嵐一臉錯愕的看着眼前這個她愛了一生的男人,她真的是用生命在愛他啊,爲什麼他的眼裡從來都沒有她,就算離得再近都感覺遙不可及,早已沒有了先前的怒火,悲涼的冷笑道:“夏正純,我告訴你,別以爲我好欺負,當年要不是我,你能成就今天嗎,能有今天的夏氏集團嗎?”
“是啊,我應該對你感恩戴德是吧,當年要不是你,我就不會失去雅兒。”他的聲音由低到高的吼道,雙眼憤恨的瞪着她。
程嵐心裡一緊,面色由紅變白。
葉青實在不想他們再吵下去,再怎麼說,她的母親已經死了,還有什麼好計較的呢?正意欲開口說什麼,夏正純緩緩的開口道:“青兒,你先出去吧,你舅媽會接受你的。”說完對她點了點頭,意思是讓她別擔心。
葉青覺得此刻是應該離開了,在這裡只會讓他們鬧得更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