獲得她的眼淚,便能得到強大的力量。
因爲忌憚神靈,一路上亦云想了很多辦法,比如讓淺洛受傷,摔倒什麼的。或者被開水燙到,或者一個人在漆黑的房子裡,或者被拐賣到奇怪的地方,然後他突然出現將她救出。但這個孩子就是一滴眼淚都沒有。
亦云終於回到家中。離開家裡五年,妻子由於太過傷心,已經病逝。亦云只有一個兒子,名爲亦忻。此時的亦忻以爲自己的父親已經去世,突然間見到父親出現,又驚又喜。
淺洛看着眼前的少年,便對着亦忻微笑。亦忻從未見過如此動人的微笑。不過,他並未動心。因爲他已經有了心愛之人,那是妓坊喚作綠蘿的姑娘。
亦云這些年天天盼望昇仙,街坊鄰里都在嘲笑他。爲了驗證傳說,他開始尋找樹神,這一走就是五年。所有人都以爲他死了。亦忻如今18歲,這幾年一直靠妓坊的綠蘿救濟。綠蘿是妓坊小姐的丫鬟,三年前,她外出購物,遇見亦忻,便愛上了他。從此以後,她開始不斷地給亦忻送吃的,用的。亦忻十分感動,漸漸愛上了她,並且許諾,待自己高中之時,便迎娶她爲妻。
“讓一個從未落淚的女人落淚的方法太簡單了,讓她心愛的男人背叛她就行了。”
這是妓坊的老媽子告訴亦云的。
亦云看着如今生得俊朗的亦忻,又看看不諳世事的淺洛。決定按照妓坊老媽子的方法試一試。
亦云將自己的境遇告訴亦忻,並且讓亦忻接近淺洛,讓淺洛愛上他。亦忻不從,亦云便想出了方法。
“即使你高中,只要我這把老骨頭在,你就別想娶個青樓女子,我們亦家丟不起這個人,而且,你應該知道爲父的手段,一個青樓女子,老夫還是有辦法的…若是此事成功,我便同意你光明正大的迎娶那叫綠蘿的女子…亦忻,爲父知道你喜歡那個綠蘿,這樣不是更好嗎?咱們呀,只需要讓她流淚就好了。她一旦流淚,你就解脫了。男歡女愛,講究你情我願,到時候你說你喜歡上別的姑娘了。她還好意思死皮賴臉嗎?亦忻呀,咱們亦家能不能成氣,全靠你了…”
亦忻想到綠蘿的柔情蜜意,便只得同意。女人,都是愛落淚的。她們就是水做的。他相信,自己只要隨便一打擊,便會成功。
誰知道,即使他故意對淺洛兇,淺洛也只是笑笑。淺洛把亦忻當哥哥一樣看待,完全不生氣。最終,亦家父子下決心,用最極端的手段。
亦云安排亦忻帶淺洛去山中採藥,趁他們休息的時候,在淺洛身邊放了一條無毒的蛇。淺洛被咬了之後,也沒有掉一滴眼淚。按照她的能力,這條蛇咬了她,就像被蚊子叮了一下。可是,她沒有想到的是,亦忻居然當即低下頭幫她把血吸了出來。並且還揹她回去。
此後,淺洛經常跟亦忻去山中採藥。每次不是遇見山上滾下石頭,就是樹枝斷裂。但每到危急關頭,亦忻都會不顧性命的替淺洛擋下。
有一天,突然出現了一羣蒙面之人搶奪東西,亦忻當即替淺洛擋下一刀。血流的到處都是,淺洛驚恐不已。
也是從那時候起,亦云加劇了得到淺洛眼淚的想法。那夥強盜是亦云派人假扮的。淺洛只是用手在亦忻的傷口上停留了一會兒,那傷口便消失了。
也是從那日起,亦忻醒來後希望淺洛嫁給他。
洞房花燭夜,亦忻有過遲疑。相處了這麼長時間,他居然從未想過綠蘿。綠蘿對他是恩情,而淺洛卻讓他從心底裡開心。
亦云在一旁步步相逼。亦忻是一個孝順的兒子,同時,他也擔心綠蘿的性命。父親可以爲了昇仙離家五年,自然可以爲了昇仙做出令他無法想象的事情。他只期望,儘快得到淺洛的眼淚,然後向綠蘿說明自己的感情,看她需要什麼補償。他都願意給。他希望能夠真心的同淺洛生活在一起。
幾個月後,淺洛懷了孩子。亦云的眼中一直都是貪婪。他在伺機而動。他在等待一個女人最幸福的時候傷害她。
至今已經將近一年,淺洛都從未流淚。加上上次的事情,他堅信,那眼淚一定有着巨大的能量,一定可以完成他的夢想。
時間過得很快,淺洛到了臨產的期。
當夜,亦云找了個女人同自己演戲,那聲音要讓淺洛儘量聽見。
“公公,您要爲我做主呀!”
“你不要亂喊,我的媳婦在屋內馬上就要生了,你不要胡說!”
“公公難道您不知道嗎?綠蘿我雖然是青樓女子,可我和亦忻兩情相悅….爲什麼,亦忻居然會背叛我呢?就因爲那個女人,公公,您能明白我的痛苦嗎?我也爲亦忻懷了孩子呀…我們如此相愛,爲什麼那個女人要突然出現…亦忻愛的其實是我呀…她懷孕的那些日子,都是我在伺候他呀…”
“嗚嗚嗚….”
女人的哭泣聲,抽搭着。伴隨着亦云的謾罵,驅趕。
淺洛全聽在耳朵裡。亦云進入屋中。此時亦忻也進來了。
亦云觀察到,淺洛的臉色很差,但,仍舊沒有眼淚。
“哎,淺洛呀,你不要太難過了,亦忻只是一時糊塗呀…你就原諒他吧…”亦云一個人在那裡自顧自的演着。
“淺洛對不起…你原諒我吧….”
令亦云沒有想到的是,淺洛不僅沒有流淚,還安慰亦忻到:“沒關係…都是女人,我沒有料到我的出現破壞了你們的感情…若是你仍舊愛她…等我生下孩子,我就走…你不要太爲難…”
亦忻當時真的很想殺了自己,面對這樣的真情,他只覺得自己和父親簡直豬狗不如。他發誓,只要一得到淺洛的眼淚,他便會好好的,再也不陪父親演戲了。綠蘿,他終究是要負的。只要她不要因爲自己喪命就好。
亦云已經被逼到絕路了。他完全不知道這個女人到底是怎麼想的。於是,他心中產生了一個邪惡的念頭,並且根本不同亦忻商量。
沒過幾日,淺洛便要生了。孩子的啼哭,劃破了黑夜的寧靜。整個屋子似乎有耀眼的光一般。這果真是天女的孩子。
接生婆將孩子抱起,孩子都會衝着人眨眼睛。淺洛幸福的笑着。
“老爺,給您生了個大胖孫子呀!”亦云接過孩子,亦忻也進入屋中,孩子看上去如此的惹人喜歡。亦云突然將孩子舉過頭頂,啼哭聲如此的悲慟。亦忻驚愕不已,想要去奪,爭搶中,孩子被狠狠的摔在地上。
亦云突然從袖中取出匕首,緊緊的塞進亦忻的手中。兩雙手,將那把匕首刺入孩子幼小的心臟。
哭泣,似乎是在那一剎那停止的。
亦云得意的看向淺洛。此刻,她正躺在牀榻之上,剛剛生完孩子,沒有一絲力氣。
瞳孔,緊緊的收縮。沒有焦距。
亦忻已經呆了。他親手,將匕首刺入了自己孩子的心臟。他還那麼小,就那樣夭折了。
“兒啊,咱們終於要成功了。你終於可以和你的綠蘿姑娘在一起了。爲了我兒的幸福,犧牲一個孫子無所謂,你要明白,那綠蘿姑娘是個能生的主。你該高興纔對呀….”
有聲音,撕裂的聲音。
眼眶突然間覺得很痛。
淚水,就那樣滑出來,輕輕的,而後是奔涌,接連不斷的,帶着悲傷絕望的氣息。
亦云快速拿出容器接着,他已經瘋了。爲了昇仙。
淺洛不能動了。她的身體僵硬了。只能流淚。連聲音都發布出來。好痛苦,好疼。
孩子的啼哭,鮮血,謊言,傷害….
那些眼淚散發着強烈的光芒,在那個容器之中。到最後,淺洛昏了過去。他連忙旋緊蓋子。示意亦忻離開。
亦忻在淺洛的牀邊守了三天三夜,到第三天她醒來。茫然的看着周圍,似乎什麼都不知道一般。
“你是誰?”淺洛問完這句話便在他眼前消失了。亦忻回頭,那放在籃子中的孩子的屍體也消失了。一切,好像一場夢一般。
眼淚在罐子中漸漸成了人形。整整三天,亦云不眠不休。直到,那罐子中的眼淚全部乾涸,成爲了一個完整的身影。那是淺洛的身影。帶着記憶與力量的源泉。那是淚靈。淺洛的悲慟,將體內的靈力凝聚,通過眼淚流出。因爲太過悲慟,靈被喚醒了,隨着眼淚離開。
亦云興奮的將那罐子拿到亦忻面前,告訴他,這便是讓亦家強大的力量。
看着幾近瘋狂的父親,亦忻悲痛不已。腦海中仍舊是方纔淺洛的那句:“你是誰?”
“父親爲何如此殘忍?那是我的妻子,我的孩子呀….可她被我們傷害過之後,卻忘記了一切…她居然不知道我是誰了…”
亦云聽見亦忻的話更加欣喜,他獲得了力量,淺洛公主又失去了記憶。無論是爲何,這樣正好高枕無憂,現如今,他需要知道的是如何使用這力量。
亦忻本悲痛欲絕,此刻綠蘿卻來了。一年多沒見,她仍舊在青樓中苦苦等候他,她堅信,亦忻一定會娶自己。
“若你不娶她,那麼,爲父就殺了她算了…”
亦忻終於娶了綠蘿,他不願再傷害一個對他深情的女子了。
擁有淚靈的亦云,很快便知道了使用方法,那是前來巴結的惡靈告訴他的。他們說,亦家是被神靈選中的使者,應該代替如今的神使看守結界。
殺戮展開了。亦云依靠惡靈將墨族之人引出來,利用淚靈爲盾牌。那是神族的力量,身爲神使的墨族之人根本無法動亦云分毫。眼睜睜的看着同族之人死去,一切,如同一場浩劫。天地變色,血染疆土。
惡靈幫助亦云的條件便是,讓惡靈統治靈界,並且自由進出人間。亦云是什麼人物。狡兔死,走狗烹。飛鳥盡,良弓藏。敵國破,謀臣亡。
結界繼續維護秩序,亦云將自己定爲神的使者,看守異世界同人界的安寧。
時光的滌盪,讓他漸漸忘記了自己是人類,得以永生。亦族在亦云的管制下繁盛起來,他網羅天下亦姓之人,建立了最龐大的家族。
而亦忻,也由於綠蘿的關愛,而漸漸將曾經的罪惡埋藏在心底。漸漸用時間原諒自己。儘管夜深人靜之時,無法忘記那雙流淚的眼睛,嬰兒的啼哭…
人有時候就是如此,總以爲時間可以消解一切,總以爲忘記,便意味着從未發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