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東野時當壯年,風華正茂。
他之所以成爲全民之大英雄,是因爲他從少年時代起,就立志想做一名大英雄。
這個道理,再簡單不過。
正如一個人成功的商人,在發跡之前,一定要想發大財,他纔會發大財。發大財是一種理想、一個夢想,有了這種理想、這個夢想之後,這個準商人,纔會在將來艱苦奮鬥的日子裡,勤勞節儉,奔着心中的目標,只有這樣持之以恆,纔有發大財的可能和希望。
所以,一切成功人士,要先有理想和夢想,纔會有現實的成功。
一個要求上進的人,想要有知識、有學問、有地位、有功名,纔會用功讀書求學,如果沒有這樣的渴望、希望、慾望,那他根本就不可能用功;就算是被迫着在啃書本,心不甘、情不願,也不會有什麼拿得出手的成績,更不要說會有好的成果了。
大英雄要成爲大英雄,就得要做出大英雄的事情來。
比如爲國家威武不屈、比如爲朋友一諾千金、爲道義捨身成仁、爲百姓赴湯蹈火……有些人能做到其中一、兩點,也有些人則能做到其中的少部分,幾乎沒有人會做的面面俱到,否則的話,大英雄當不成,人早就死了一百八十次淪爲鬼雄了。
所謂大英雄,其實是要能做出一些平常人所做不到、而又令平常人拍手叫好拍案稱快的事情。
現在的安東野,就輕鬆愉快的做到了。
青衣殺手們,當然不想跟這樣一個大英雄爲敵;但也不是人人都如此想法,現場之中,至少有四個人,還要搏一搏。
所以,這四個要扳到大英雄取而代之的青衣殺手,一齊向安東野動手——
這四個人,心裡都抱着不同的想法和思路。每個人做事做事,通常都有每個人不同的目的,不同的人,往往也就有不同的目的性。
比如有很多人想成名,張三有可能是爲了成名便可以名求利、悶聲發大財;李四卻要成名可能想要沽釣清譽、始能掌握實權;王二麻子想成名可能純粹爲了報答父母光耀門楣光宗耀祖;胡淘氣則是當成名本身就是一種威風、一種享受、一身身份。
他們都是要成名,可是成名的初衷和目的,卻全都有所不同。
與此相同,衝出撲殺安東野的四名“青衣樓”殺手,都懷着各自不同的目的。
這四個人裡,有一個二級殺手叫做“客林頓”。
“客林頓”當然不是他的真實姓名,這只是他的殺手代號,就因爲他的代號太出名了,就讓人們把他原來的真實名字都給淡忘了。
就如有些人叫“周公子”、“範爺”、“何老師”、“本山大叔”、“劉天王”……等等一樣,他們當然不是生將出來、父母就替他們命名爲“周公子”、“範爺”、“何老師”、“本山大叔”、“劉天王”的,只不過是,人民大衆都叫開了,全叫習慣了,可能真的已忘卻了他們原來的名字而代之以號了。
客林頓總是算還好,同伴至少還知道他原來姓客,名林頓,是“琉球”人氏。
他乍見安東野來了,馬上就知道這是一個千載難逢地機會,一個表現和晉升的良機。
——只要殺了組織的大對頭安東野,我就可以至少少熬許二十年,馬上可以在衆多同伴中脫穎而出,成爲“青衣樓”炙手可熱一枝獨秀的佼佼者。
到時候,一入新總樓主楚羽公子眼界,我在簍子裡地位,恐怕決不比財魚低,恐怕還有可能在樑發之上呢!
就爲了這個目的,客林頓什麼都不管了。他抄起“虎頭鉤”,猛鉤安東野。
客林頓對自己的期許,一向都是很高。就算是在他而今不是很得意的低迷期,他仍把自己打扮得像個超級殺手一樣冷酷不羣,與衆不同。
客林頓爲求晉升而殺安東野,他要在安東野的屍身之上,建立自己的功名。
敖巴馬則不太一樣。
他一見安東野出現了,他心先是中一喜,他也知道這是一個立功晉升機會;可是他也馬上省悟到:這個時機,絕不是憑他自己的力量,就可以任意掌握的!
安東野能殺力抗小柴王爺、暴打高太尉,這種勇力和戰意,又豈是自己區區一名三級殺手,所能對付得來的?!
是以,敖巴馬立刻將“殺安東野”的念頭,生生轉變爲:“假裝要殺安東野”!
他已經站出來了,他就不能再退回去。他一退,就會給孫副總教官發現自己的懦怯和狡猾;但他也不會真的奮殺冒進,他一認真,就很容易就變成安東野名下又一個無名的犧牲品。
在“青衣樓”這種大型殺手集團裡混口飯吃,真是極不容易的一份工作,一下小心,就會成了組織的祭品;一個大意,很容易便丟了小命。
是以,敖巴馬佯作攻襲,張牙舞爪,決不落於人後;同時也暗中留存實力,爭死絕不爲同伴先。
他是一個聰明人,這種微妙,拿捏得再準不過。
敖巴馬不想當英雄,因爲他知道,一百個好漢裡,最多隻有一個好漢能最後如願成爲英雄的,其餘九十九個好漢,多在未能成爲英雄之前,就已歸了西、見了閻王。
他只願當一條好漢,他也知道,一百個男人中,至多隻有一個男人算得上是一條好漢,能當上條好漢,他就已算心滿意足。
所以,他旋舞“鏈子槍”,攻得聲勢最大,殺得危險卻最小。
布十的看法,與敖巴馬又有所不同。
他一見安東野來了,就激起了全部的鬥志和戰意。
他還未進入“青衣樓”之前,聽說過“安東野”這個人的種種威風歷史,“英雄會”如何杯酒論英雄、“刺虎圖”怎樣折服柴如歌、“山河社”如何怎樣暴打昏君奸臣……
他每當聽完這些驚天動地的傳奇故事,就血脈賁張熱血沸騰——
夠爽!夠刺激!!夠痛快!!!
如果做這些大事的人換成自己,那就真是太威風、太過癮了!
布十而今正青春年少,他還沒有把青春激揚的意興飛揚意氣風發,他日日夜夜枕戈待旦,都在等待這一天的早早到來!
安東野總算來了!
——安東野是我心目中的英雄和偶像,只要擊敗了他,自己就可以取而代之、成爲新一代的英雄和偶像!
一個新晉英雄偶像,種種附帶而來的好處、風光和名利,就自然而然的隨躡而至拱手上門。
想打倒上一代的英雄偶像,當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不過,失敗了,大不了就是一死而已。像布十這種年少輕狂爭強好勝逞勇鬥狠的年輕人,他們要立志超越前賢、趕超前輩,寧可戰死,也不苟活。
是以,布十全力以赴,全力以戰。
以他的“鴛鴦鉞”。
人在江湖,刀頭舔血,有時候就不能不、不得不從無數次非生即死的決戰中,來證明自己的價值。
沒有勇戰,就沒有成功。
在以往的經驗教訓裡,一百個後起之秀,挑戰過去最優秀前輩的結果,往往會是九十九個慘敗,頂多有一名取得慘勝的成功,然後再等待他的後來者想自己發起新的挑戰。
沒有哪一個真正的勝利,是可以不付出任何代價、就隨隨便便取得成功的。
席拉里也不可能。
席拉里一看到安東野來了,埋藏在心裡的陳仇舊恨,都涌了上來。
安東野舊日在京城,處事公正,手段嚴厲,曾經因此得罪了不少道上的朋友。
但也有人的想法並不一樣。
席拉里就是其中一個。
她外號叫“殺人防火母大蟲”。
她是個女子,開始殺人的時候,她自然是心慈手軟;但她是柳生寒一手調教出來的,柳生寒告訴她,要想在“青衣第三樓”一百零七人裡站住腳、立穩足,那就要夠狠!
柳生寒叛死,席拉里撥入楚羽的部下,她從楚羽那兒又學了另一種層次的“狠”。
柳生寒是人狠、刀狠;楚羽是心狠、手段狠,他的狠,彷彿是做大事時的一種必要的條件,只求結果,不分對錯。
席拉里全學會了他們兩兄弟的狠勁。
她一向很喜歡殺人放火,且當將殺人放火當作是一種極大的享受。
可是有幾次,她的心狠手辣和粗暴手段,引發了數家無辜貧民的財產損失和人員傷亡,受到了安東野的嚴厲譴責與懲戒。
她痛恨安東野,她痛恨他爲了幾個蟻民就出手羞辱教訓了自己,她一直懷恨在心,她要殺了安東野!
客林頓、敖巴馬、布十、席拉里,四個後起之秀,四個都是“青衣樓”第三代弟子裡,相當出色的殺手,他們懷着不同的目的,都攻向安東野,都要安東野的性命!
然而,安東野對他們的命,半點興趣都欠奉。
他在想:我殺了你們又能做什麼?我既沒有虧欠你們什麼,你們也沒拖欠他什麼,他不嫉恨你們什麼,你們和我又沒什麼深仇大恨,我和你們幹嘛要一定拼出個你死我活?!
這段牢獄的生活,使得安東野脫胎換骨,不願再像以前那般鋒芒太露樹大招風;但他畢竟也是闖蕩江猢,經歷風霜的過來人。他一交手,就馬上意識到,如果自己不立即下重手立威,只怕跟這四個“膽敢吃螃蟹”的人一樣衝殺上來的觀望者,就會越來越多,與之而來,因此喪命的人,也定然愈來愈多,這不是安東野所希望看到的。
——殺一儆百、殺雞儆猴,就是不願和不能殺戮太多的人,快刀斬亂麻,殺人立威,有時候,這些都是迫不得已而爲之的事情。
“人在江湖,身不由己”,江湖上開始流傳這句話的時候,並非是隨口說說,實則的確是有由衷的原委和苦衷的。
而到了今天,“人在江湖,身不由己”這句話,卻往往成爲了一些人推倭責任和逃避現實的一句說辭別人且不論,就在這一刻,就在“飛魚樓”,爲了減少殺生,安東野已不得不下殺手殺掉眼前的這四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