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川雙煞”之一的二煞,沒有像他的義兄大煞那樣大聲申斥,也不像花美景那般沉默無聲,他驀然大喝一聲,身形直撲旁側暗巷,直比中箭的驚兔還急、更快!
二煞逃走的時候,並沒有帶走花美景,甚至都沒有通知一下!
二煞想活命,自然顧不上花美景這個只是“情慾之歡”的情婦。
可是,他一動,鐵面尼也跟着動了。
鐵面尼看上去,已經有六十多歲了,但是,她一晃間,就已攔住了二煞的逃生之路。
二煞馬上向相反的方向,掠上屋檐,繼續狂逃——
花美景叫道:“等我……”
二煞聽到的悽惋的呼叫,心裡頭,也是動了一動,可保命要緊,已經顧不得那許多了,性命當然比情婦重要,他並沒有因爲女人的呼喊,而停頓下來。
拓拔東野跪在蔡春雄面前,低着頭,始終頭也不敢稍擡,因爲他知道,此時他只要微有妄動,蔡春雄的“風流扇”,一定馬上會要了他的小命。
所以,拓拔東野直挺挺的跪在當街,一動,也不敢動。
然後,他就聽到不遠處,自己手下二煞的一聲悲鳴——
二煞飛上屋檐的時候,就看到月下的半空中,停着一隻不停扇動雙翼翅膀的兇猛巨鷹,他驚駭的嚇了一大跳,他這才發現怒目狠視的蒼鷹鐵背之上,還端坐着一個目光陰鷙,鉤鼻鷹目的黑衣漢子,那巨鷹主人黑衣漢子,也不搭話,伸出長臂,順手一抓,就將二煞從高空中重重拋了下來——
自三十多丈的高空落下來的二煞,當然已經死透了。
看到二煞支離破碎的死狀,花美景直想嘔吐——
鷹背之上漢子,拍一拍手,陰笑道:“兩位堂主辛苦了,邢副堂主着茅鷹,來助兩位一臂之力。”
拓拔東野一聽,又開始連連大力叩首,他的腦門皮肉,已徑磕得血紅模糊一片,但是,他一直用力的下去。因爲,他知道,“青龍會”來的,不僅是鐵面尼和蔡春雄,還有“青龍第七煞”、“鷹爪門”門主、“鷹爪王”茅鷹(參見《青龍煞》卷)。
單憑茅鷹的一雙“大力鷹爪功”,除非是西門大瓜未死,否則,合自己三人之力,也得死無葬身之地。
更何況,對方還有鐵面尼和蔡春雄。
這三個人,都是“青龍會”的高手,如今,都一起來了!
鐵面尼悻悻的道:“邢副堂主他老人家有心了!”
蔡春雄卻“嘿嘿”笑道:“七爺能來‘京師’,主持大局,再好不過了!”
“青龍第七煞”茅鷹飄然下來,陰鷙的笑道:“本煞原本負責清剿本會叛逆‘屍魔’言青平的‘言家村’‘殭屍門’(參見《殭屍王》《青龍煞》卷),無暇顧及‘京師’這一路;然,本會最近,接連損兵折將,人手吃緊,楚左使最近招入的新‘九天九地,十八人魔’,又不得力,連吃敗仗,所以,邢副堂主,不得不從紅旗‘刑堂’,抽調本煞,會同仇大護法一道,趕來支援本會在‘京師’的行動。”
他這句話一說完,大煞突然一刀,就斬了過來——
——對方能在自己面前,坦然說出他們的辛密和計劃,就是下了殺她滅口之心,與其代死,不如拼命的搏一搏!
大煞一面出刀,一面還向身後的女人花美景高喊道:“我攔住他們,你快走!”
同樣是親兄弟,同樣是自己的情夫,弟弟二煞棄自己於不顧,哥哥大煞卻如此奮不顧身,相護自己,花美景心頭,不禁一陣感動……
然而,跪在地上的拓拔東野,突然一躍而起,揹着大煞,一刀就向他,反斬了下去。
大煞作夢也沒想到,目己的頂頭上司、帶頭大哥,會在這個時候對自己下此狠手,危急之中,他勉強的側了側身子,左肋已捱了一刀,血流如泉涌。
拓拔東野揹着臉,緊接着斬出第二刀!
大煞奮力按住,嘶聲問:“拓拔總管!你……你竟這般對我……”
拓拔東野手下不停,又連發數刀,只聽茅鷹在旁向他冷笑道:“賣友求榮,陣前邀功,拓拔東野,你的前途無量啊!”
花美景早已支撐得左支右拙,蔡春雄“哈哈”笑道:“看來‘權力幫’,已經沒有什麼拿得出手的人物,越發式微了。”
大煞聽在耳裡,情急之下,棄刀擲出——
拓拔東野不意大煞在這生死關頭,竟連唯一能依仗自恃的刀,也飛向自己,一怔之間,左手刀格飛來刀,右手劍已破空入胸,將大煞活活的釘死在地上。
“兩位堂主,這好戲,也該看夠了,“青龍第七煞”茅鷹說着臉上殺氣一閃,道:“咱們該幹些正事了!”與此同時,他人如蒼鷹,已長身凌空而起。
“青龍第七煞”茅鷹是要格殺花美景,當他人在空中之時,耳邊就聽到一聲嘆息,有人道:“你們已經殺死了她的丈夫,又殺死了他的情婦,也只不過是一個在幫會裡,混生活、求生存的女人,又何必苦苦相逼、斬盡殺絕呢?”
“青龍第七煞”茅鷹,身子一顫,猛然將騰空的身形,又急速的降落回地面,鷹目寒光閃出,就見街口夜色裡,不知何時多了一個紅衣絕色美人。
眉如遠山,眸似星辰,妖冶嬌媚,不可方物的美人。
那美人本自身材豐腴,不知爲什麼,她在燈火闌珊處,那般消沉黯然的立着,卻給了“青龍會”三大高手一種“斯人獨憔悴”的感慨。
這位紅衣美女的出現,令茅鷹、蔡春雄、鐵面尼,盡皆震住,不由得想起京城中、江湖上一個豔名四播、風情絕代的第一美女殺手來。
——“涼城四美”之首,冷若顏。
不過,茅鷹只是一時省起,江湖上有這麼一位這樣的美女殺手,他並不因而認爲,這好似扶醉賞燈歸來的煙花女子,就是傳說中的那個美少女殺手冷若顏冷大姑娘;可是,蔡春雄跟鐵面尼,在“饅頭山”一役中,遠遠的和這冷若顏着過相,二人當場就趕到四肢發麻、足底發涼了。
茅鷹馬上從兩個同伴驚懼的眼色裡,否定了自己腦海裡的想法。冷若顏這樣的人物,三人自然都不想招惹,也不願意招惹,是以,茅鷹低聲疾道:“先把花堂主請回去。”
鐵面尼一刻都不想多留,她立刻就出手。
鐵面師太一掌打向花美景,這一掌看似平淡無奇,花美景拼力硬接了-掌。
“啪”的一聲,花美景也沒感覺到什麼特別渾厚的掌力,雙掌對實之後,就忽覺從接掌的手掌心起,一陣痠麻,這麻洋洋的感覺,迅速蔓延到手臂、肩膊,而至心口,最後連雙腿幾乎也站立不穩,腦中昏昏的、沉沉的,直想撲倒,半點氣力,也提不起來了。
只聽冷若顏眼媚媚,醉醺醺道:“花姐姐,鐵面師太的‘天長掌法’掌力,可不是你接得起的。”
花美景在渾頓中,聽得這一句話,只哀弱地叫了一聲,道:“大姑娘救我……”
冷若顏扶着牆,面頰酡紅,醉態撩人地道:“茅七爺,蔡公子,鐵面前輩,冤家宜解不宜結,得饒人處且饒人,善惡到頭終有報……”
這三句話,說得十分輕聲含混,但遠在丈尋之外的茅鷹、蔡春雄、鐵面尼,卻聽得清晰入耳,如同各被摑了一記響亮耳光似的,都震了一震。
“青龍第七煞”茅鷹茅鷹鷹眼目光一寒,兩手屈縮如鷹爪,就要往冷若顏依牆欲嘔之處行去。
蔡春雄摺扇一攔,阻止道:“九爺,辦正事要緊,冷大姑娘也沒惹到我們,帶這姓花的娘們,帶回去就是了。”
茅鷹咧開嘴巴,露出尖牙一笑,道:“就依蔡堂主之見。”他伸臂探爪,一下子,就把花美景抓了起來,信手丟到了巨鷹的鐵背上,就要離開——
只聽冷若顏忽道:“把人留下,要麼,將命留下。”
“青龍第七煞”茅鷹茅鷹猛地駐足,虎地回身,冷笑道:“本煞要是兩樣都不留呢?”
——“青龍會”紅旗“刑堂”的一十二執法“青龍十二煞”,比如下雨石、比如唐朝,都是心高氣傲的絕頂人物,茅鷹的排名,還在二人之前,自然更是自視甚高,目高於頂,又怎麼被冷若顏一個醉態女子的醉話,所震懾住?
鐵面尼可不希望節外生枝,疾道:“七爺,‘那個人’的手段,您是知道的,我們走!”
一聽“那個人”三個字,“青龍第七煞”茅鷹,面色一變,悻悻的沉哼一聲,方要駕鷹騰空,忽然,一道紅影,疾仲了過來,奪走了他鷹背下的花美景。
這一變化,發生的得奇快,茅鷹、蔡春雄、鐵面尼三個人,都親眼瞧見,卻不及出手阻止。
出手之人,正是冷若顏。
冷若顏迅速而輕巧地將花美景奪了過來,放到身邊,就扶着牆壁,大口大口的嘔吐起來。
嘔吐完了,在三個“青龍會”高手目瞪口呆的注視下,冷若顏癡笑着向花美景,浪浪的道:“今晚妹妹高興,有些貪杯,喝得多了,失態、失禮、失儀、失言之處,花姐姐千萬別往心裡去哦——”
花美景苦着臉,苦着笑,由衷的道:“大姑娘醉得好生的美。”
聽到花美景這句誇獎,冷若顏笑得更醉、也更浪了。
茅鷹、蔡春雄、鐵面尼三人,只是呆了這麼一下下,花美景已被冷若顏救了過去,三人不禁一齊顏面全失,一起勃然大怒。
鐵面尼急怒,立刻就要出手!
蔡春雄也怒急,不過他要先等別人出手。
茅鷹雖然又怒又急,但他並沒有準備出手,茅鷹王能在高手如雲、能人遍佈的“青龍會”,爬到今天紅旗“刑堂”七阿哥的地位,就是因爲他深深明白一個道理:就算殺的是一頭溫順的羊,也有被犄角頂撞的危險,親手殺人,永遠沒有“借刀殺人”,來得安全保險。
是以,茅鷹揚聲喝道:“冷大姑娘,這裡是我們‘青龍會’,跟‘權力幫’結的樑子,不干你,們‘涼城客棧’的事,最好別趟這趟場渾水!”
冷若顏醉態可掬的笑着道:“殺人不過頭點地,得饒人處且相饒,生逢這亂世,螻蟻尚且貪生,哪有亂殺無辜的道理?”
鐵面尼年紀最大,脾氣也最暴,她沉笑道:“老尼偏偏就殺一個,給你看看!”說着話,她一掌就拍了出去——
冷若顏醉眼朦朧,好似有些站立不穩,仿似末覺。
花美景急叫道:“大姑娘,小心……”他急欲戰起迎戰,拓拔東野左手刀、右手劍,面無表情的,遙遙逼住了她——
眼看鐵面尼的雙掌,就要擊中相冷若顏高聳的胸部之際,“嗖”地一聲響,冷若顏左手一擡,鐵面尼也只來得及看到對方的左手一擡,“多情環”已抵在她的咽喉,鐵面尼一呆,身體生生的頓住。
冷若顏銀環一收,繼續扶着牆壁,美麗的嘔吐,銀環垂在手邊,好似剛纔的事,跟她毫無關係一般。
鐵面尼喉間“咕嚕”一聲,發出一聲低咽,她呆了一呆,只不過眨眼之間,她的“天長”雙掌,又連續拍了出來!
這一次,鐵面老尼的雙掌,所帶起的罡風,呼嘯更強更猛,聲勢奪人!
可就在鐵面尼兩掌甫動之際,冷若顏的左手一擡,就要擡起垂在腿際的銀環——
說時遲,那時快,鐵面尼兩掌一沉,就要按住冷若顏柔若無骨的肩臂。冷若顏沒有擡肩,也沒有起臂,她只是微微的一震皓腕,銀環脫手飛出,擊中鐵面尼腳踝後側,鐵面尼當即,老狗搶屎般的跌倒地上。
這一下,快得無法形容,鐵面尼既老又兇且悍,她單足一跳即起,冷若顏早已醉眼迷離的依靠在牆上,半醉半醒半瘋半癡半哭半笑,連罪眼也未瞄老尼一眼。
鐵面老尼老臉鐵青,喉間發出一聲、類似老虎受傷之後的低沉嘶吼。
鐵面尼第三次出手!
這次出手的目標,是對方垂在腿際的“多情環”。
就在老尼的“天長”掌,快按住銀環時,銀光一閃,“多情環”環鋒,已指在鐵面尼的眉心印堂,只要再向前遞半分,便要濺血血開顱。
冷若顏依舊連頭也不擡,閉眼小寐,居然微微有了鼾聲。
“青龍第七煞”茅鷹,一聲吆喝,乘鷹凌空衝下!
冷若顏一直在倚牆而立,左手銀環對敵,但站姿不改,全身不動,連迷離恍惚視線,也未太大改變過。茅鷹目光如炬,此時,他已知曉這冷若顏非同小可非同凡響,他正是先以蒼鷹之力,來衝亂冷若顏的站姿和戰姿。
巨鷹就像一塊流星般墜落的隕石,飛速撞向冷若顏。
冷若顏的銀環,忽自鐵面尼印堂眉心上,疾收而回,揚手在空中一劃,就似布了千鈞鐵閘,封住了疾奔中的毛驢。
蔡春雄也在此時,出了手!
他的“風流扇”,橫掃而出,擊向冷若顏的玉背。
他的袖口,梗躥出一條小青蛇,昴首吐信,狠狠的咬在冷若顏白藕也似的玉臂上。
花美景驚呼出聲!
“啪”地一聲響,蔡春雄的摺扇,擊打在冷若顏背上,如中棉絮,而蔡春雄的背部,卻突如其來被一道電光劈中似的,直擊得蔡公子氣血翻騰,眼冒金星,斜飛十二尺——
蔡春雄身形未穩,就見自己苦心收集,曾爲自己暗算過不少強敵的奇毒小蛇,雖是咬了冷若顏一口,卻猶如中了神奇魔法,灰溜溜的爬開了。
這一下,讓蔡春張口結舌,而且,他更猜不透自己打了對方一扇,怎麼會痛在自己背上,更可怕的是,鐵面老尼剛要動,看似昏睡的冷若顏右手一擡,另一隻“多情環”,仍恰到好處的,依舊抵在鐵面老尼的眉心!
鐵面尼早已面無人色,黃豆粒般大的汗珠,佈滿鐵額。
只聽鷹背上的“青龍第七煞”茅鷹,嘆了一口氣,道:“你贏了,我們走。”他向冷若顏,當空拱了一拱手。
冷若顏馬上就醒了,她收起雙環,伸了個極爲舒適而又美麗至極的懶腰,含笑回禮道:“三位,拓拔大爺,好走,奴家不送。”
就在冷若顏雙手離環一禮之時,茅鷹、蔡春雄、鐵面尼同時出手。
鐵面尼兩掌壓住少女的腕上銀環!
蔡春雄“風流扇”劈斬花美景!
茅鷹雙手如鷹爪,陡抓向冷若顏!
這一下突變,發生的極快,眼見這三人垂頭喪氣、就要退走之際,遽然聯手反擊,連一旁不知去留的拓拔東野,也陡然一驚!
冷若顏忽“砰”地一個肩撞,後擊在牆上。
牆壁晃了晃,兩臂上的銀環,卻陡地彈飛了起來,鐵面尼的兩隻蒲扇也似的手掌,又撲了個空。
兩枚銀環似搭在弓弦上,被射手疾發出來一般,“嗤”“嗤”兩聲,分頭地射向凌空掠到的茅鷹和撲向花美景的蔡春雄。
拓拔東野兩手交疊,換成左手劍、右手刀,虎目狼視,不發一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