錄音機

“莫問,爲什麼你總是這麼掃興,你見到我就不高興?”許夜城答非所問。我也不想再多費脣舌,從他的手裡奪過種花的工具,繼續整理我的葵花田,看着幾乎全死掉的葵花,心疼地想,這個李默思還真會做讓我討厭的事情。“莫問,這樣粗重的活,你還是不要做了,還是讓我來吧!”他想過來奪我的工具,我一晃身就躲過去,“你……許夜城不是我說你,難道你沒有發現你越幫越忙嗎?”我懷疑的眼神上下打量他的不自在。他傻氣用髒兮兮的手搔搔腦袋,“嘿嘿,我從來沒幹過這個。”這是當然,一個錦衣玉食的大少爺怎麼會做過這些事情呢?“你就站在那裡別亂動就可以了。”我吩咐道。他真的乖乖站在原地。“莫問,”他低低地喚我,聲音嬋娟婉轉,有無數的情感想要傾訴。“恩。”我應了聲,可是他沒有繼續我以爲的下文,“莫問,莫問,莫問……”喚個不停。我有些莫名其妙,這小子就不能消停一下嗎?“你到底想………”我後面的話嚥進嘴裡,許夜城居然哭了,不像遲慕壓抑的哭泣,他像傾泄太多的悲傷,淚水怎麼也止不住。他聳動着肩,嗚咽不止,又倔強用手不停擦掉眼淚的痕跡,和着臉上原有的泥土,他此時更加的滑稽。可是我卻沒有笑他的心情。“莫問,爲什麼不去醫院接受治療?你的病是拖不得的。”他好不容易擠出一句話。“許夜城不要再問這樣的問題了,我真的不想回答。”我放下工具嘆氣道。“對不起。”他背過身去,“莫問我要留在這裡。”我是無所謂,“你想留在這裡也可以,可是我家唯一的客房給遲慕住了,你住哪裡?”他似乎止住了哭,“我在你家旁邊的房子住。”我記得我家旁邊的那房子很久以前就被人買下了,聽說是個那城的人,可是這麼多年我從來沒有見過那家主人。我也不想太多,繼續我手裡的工作,看來我要從新買批葵花種下,現在花地裡的葵花已經無法補救了。我無可奈何地收起工具,突然一陣狂風襲來,捲起花田裡的塵土,我睜不開眼,只好用手去遮沙塵。許夜城見狀,毫不猶豫擋在我身前,像築起的高牆把風塵都隔絕在外,我不經意擡頭,望着他面目全非的臉,他的眼睛還是通透的藍,因爲殘留的水光而顯得脆弱,卻又矛盾地堅持守護。讓我的心也柔軟起來,我聞到殘敗的葵花香,這是它們生命殆盡最後的氣息讓我稍微恍神,許夜城又恢復往日的嘻皮笑臉,“莫問,我知道我很帥,你不用每次都這麼癡迷,我會不好意思的。這裡風大,看來是要下雨了,快點進去吧!”我徹底佩服他的厚臉皮,一邊往屋裡走,一邊說:“許夜城麻煩你先去照照鏡子在跟我說話。”許夜城立即意識到什麼,衝進我屋裡找鏡子,不一會我就聽到驚天動地的哀嚎,我惡作劇地笑。我走到他身邊,他正消沉叨唸:“爲什麼我會這麼蠢呢?我的形象阿!”我假裝沒聽見,拍拍他的肩,“快點去洗洗吧,等會遲慕回來我們一起吃飯。”他答應一聲就往我家洗漱的地方走去。我突然想起我家沒有電熱水器,我也走過去打算告訴他應怎麼洗。結果看到他拿一個水瓢呆呆傻傻地站在哪裡,頭髮微溼。沒辦法,我只好挽起衣袖,搬個板凳,拉着他坐下,讓他仰靠在我腿上幫他洗臉洗頭。溫熱的帕子清潔乾淨他的臉,我定定望着我傻冒地笑,我受不了捏捏他的臉,“別亂動,現在開始洗頭,把眼睛閉上,免得洗法露沾進眼睛裡。”我好意提醒他,可是他還是不肯閉眼睛,我懶得管他。把他的頭髮淋溼,抹上洗髮露,他享受地眯着眼,很像一隻可愛的小狗。我不禁想起小時候母親也是這樣幫我洗頭的。我想得出神,“莫問,有東西進眼睛裡了。”許夜城打斷我的思緒,我趕緊把他清理。等洗完了,他還賴在我身上不起來。“許夜城快點起來,你不知道你很重嗎?快起來把自己的頭髮擦乾淨。”他聽罷極不情願爬起來,嘴裡嘟囔道:“真小氣,多躺一會都不行。”我回房間換了件乾淨的衣服,就聽到遲慕的聲音,“莫問,我回來了。”我迎出去,結果許夜城先我一步,遲慕看到他明顯沉着臉,“夜城,你怎麼會在這裡?”許夜城抱臂依門斜視他,神態邪魅,“爲什麼你能來,我就不能來這裡?”遲慕又換上溫文儒雅的表情,“我不是這個意思,你不是還有很多工作嗎?”也對,許夜城是大明星有很多事情要做,怎麼會奇怪出現在這裡?“你允許你一個人可以來照顧莫問,我就不行?”許夜城的話裡有很多敵意

“隨便你。”遲慕說完又轉頭向我和顏悅色地問:“莫問,餓了吧?我這就去給你弄好吃的。”還揚了揚手裡新鮮的菜。我說不餓,遲慕已經洗手穿好圍裙。“莫問,門口的葵花地是怎麼回事?”他邊洗菜邊問我。“李默思來過。”我說,他手裡停頓了一下,說:“改天我找人幫你重新種上。”我沒有說話,只是注視遲慕在廚房裡忙碌的身影,很是享受。“莫問,你在看什麼?”許夜城不知何時渡過來。“看遲慕。”我老實回答。“遲慕有什麼好看的?”他故意站到我的面前擋住我的視線。“他哪裡都很好看。”我推開他,走到遲慕身邊“遲慕,需要幫忙嗎?”

他搖頭,“你去外面休息一會,我很快就弄好了。”我又被他推了出來。我正想把許夜城也叫出去,他卻拿起鍋鏟對遲慕**道:“這道菜我也會做,我來。”真不明白他又在耍什麼小孩子脾氣,我也懶得管,自己走出去。打開黑白電視,裡面的新聞吸引我的注意,電視裡的記者播報說,大牌明星許夜城神秘失蹤,演藝公司和李氏集團因他的離奇失蹤弄得人仰馬翻。現在到處都是找他的廣告。許夜城也太任性了,怪不得一開始遲慕的神色這麼難看。然後又報道,李家獨女訂婚宴會上出現神秘女子,爆出驚天消息,她居然是李總裁的私生女。裡面有我的臉部特寫,媚惑衆生,又冷情俗事。電視上又說李家對此事保持緘默。廚房突然傳來乒乒乓乓的聲音,我走過去就看見許夜城把廚房弄得一團糟,遲慕正忙着爲他收拾殘局。他也一臉歉意地看着我。有句話怎麼說的,成事不足,敗事有餘。“不會做還逞能幹什麼?”我拉他出來,把空間留給遲慕,要不然我們誰也不要想吃飯了。“疼,”他驚呼,我發現他的右手被油燙傷了。我拿出燙傷藥塗抹在他的手上,冰涼的藥膏使他的眉頭舒展,“這兩天不要碰水。”我上好藥叮囑道。“莫問,我是不是很沒用,什麼都做不好。”他垂頭喪氣,像只被遺棄的小狗。“每個人不是天生就會這些的,你以前沒做過,不會有什麼好奇怪的。”我隨便安慰他兩句,他居然心情大好起來,看着他受傷的手傻笑,我很懷疑他傻了,受傷也能笑出來。“許夜城,很多人都在找你。”我想起剛纔的新聞,覺得有必要告訴他。“不用管他們,我本來也不打算幹了。”他一點也不擔心。既然他自己都這樣,我再說什麼都是多餘。 “莫問,快點過來吃飯了。”遲慕的聲音傳來,我和許夜城在飯桌前坐下。“這是什麼?”我拿起筷子對一盤黑呼呼的東西好奇,從來沒見過遲慕做這道菜。“這是糖醋排骨。”許夜城搶着回答,一臉興奮。我在他們的臉上來回看了會,算是明白過來了。“許夜城你確定你做的是糖醋排骨嗎?”我用筷子夾上一小塊,完全看不出它原本的樣子。“恩,莫問你嚐嚐吧。”他慫恿我吃下去。我又看了那塊黑東西一會,遲慕有些擔憂看着我,“許夜城張嘴。”沒想到他真的乖乖地張嘴了,我立馬把它放進他的嘴裡。許夜城本能嚼了一下,頓時臉色鉅變,一陣風似的跑出去,遲慕忍不住捧腹大笑,“莫問,我以爲你會吃下去。”這是不可能的,等他回來時,他的臉已漲成豬肝色,可愛之極。“事實證明這盤糖醋排骨的確不能吃。”我中肯的評價又引來遲慕的大笑,許夜城尷尬說不出話來,想來他也覺得丟臉。我夾了遲慕做的魚香肉絲放在許夜城的碗裡,“吃飯。”我說。 我還是沒有食慾,隨便吃了兩口就吃不下。他們兩個人的都皺着眉。“莫問,再吃點吧。”他們異口同聲道,我也無能爲力。遲慕起身回到廚房倒弄一陣,端來一杯東西給我,“既然吃不下就喝點這個吧。”我放在鼻邊聞了一下有蜂蜜的香味。“喝點蜂蜜水也可以補充點能量,這是我特意買回來的。”我說了聲謝謝,便喝下去,說實話就是光喝完這蜂蜜水都讓我難受得想吐。吃完飯,許夜城還想去洗碗,被我和遲慕強烈阻止了。我和許夜城在外面聊天,“莫問,你經常這樣吃不下飯?”我點點頭。他拍拍腦袋跑到我的房間把我的藥全拿出來,“莫問,該吃藥了。”我驚訝接過藥,“許夜城你怎麼知道我該吃什麼藥?”普通人是不會知道這些藥物的。他微笑輕語,可惜聲音太小我什麼也沒有聽見。等我吃了藥,他又說:“莫問想要出去走走嗎?”可是遲慕還在洗碗,我說。“不管他,就我們兩個人出去。”他不由分說拉我出門。真奇怪,許夜城似乎對這個山村格外的熟悉,根本不用我指路就拉着我向後山走去。“路很滑,拉緊我,小心不要滑倒了。”他提醒我道。這座山我從小爬到大,他的擔心是多餘的。一路無話來到山頂,這裡有個狹小的山洞,洞口雜草叢生,旁邊有棵歪勃子的枯樹。風穿過山洞,傳出呼嘯的聲音,像某種生物的吶喊。他站在風口出,側身看着我,眼神明亮逼人,藍光閃現。“許夜城你是混血兒?”我脫口而出,他愣了會,點頭,他有四分之一的德國血統。“你帶我來這是幹什麼?”見他突然找不到話說,我乾脆提醒他。“莫問,你聽。”他故作神秘地把食指放在脣邊示意我安靜,我洗耳傾聽,原來在風中有不同的聲音在傾訴,我聽到有尖銳的,有低沉的,有幼稚的,有成熟的,有緩慢的,也有快速的,各種各樣的音調,卻只重複同樣的句子,“莫問,我愛你。”像是有無數的靈魂,像魔法般表達他們的情感。又像是精靈之歌。我震驚得說不出話來,我知道許夜城喜歡我,卻沒有想到他對我的感情昇華成愛。愛一個人是辛苦的,更何況那個人是我。他見我失神,走到我身後,將他的脣放在我的耳邊輕聲說,“莫問,我愛你。”他的呼吸噴在我的耳朵上癢癢的。這不是許夜城第一次給我表白,只是從前我從來不信,因爲我不明白對於認識不久的我們怎麼會有如此深沉的愛戀,就如同我只是十分喜歡遲慕,無關情愛。“這是怎麼做的?”我問山洞裡傳出的聲音,他深情地幫我捋捋被風吹亂的頭髮,說:“這是我許夜城的咒語,想要抓住莫問小妖的心。”我是不會對他的心情有任何迴應的,雖然我平靜的心被他的舉動打亂。我依舊知道自己應該怎麼做,因爲我的結局早就在前面等待着我。我不理他的油嘴滑舌,自己走到洞穴裡,憑着裡面傳來的聲音找到它的源頭,拿出來一看,原來是個小型錄音機。“莫問,怎麼會有你這麼不懂情調的呆瓜。”許夜城十分不樂意地說道順手也關掉了錄音機,裡面的聲音戛然而止。我不是不同,只是不想。“很有創意,下次找到適合你的女孩就這樣告訴她吧。”我把錄音機放回他的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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